《我家皇帝初长成》歌疏

28、第二十八章

　　立政殿。

　　李昰裹着被子，依然被冻得寒颤不止，御医让他好生休息，他却一直不肯睡，时不时地抬眼往外看去，徐沐阳瞧得心焦，昨夜就那样直挺挺在雪地里站了一夜能不生病才怪。后来他甚至叫人拿了厚实的褥子和手炉过来，这位竟然不穿也不烤，就那样活活冻了一个晚上，非得是身子骨好，不然非死即伤。

　　“宋公公如今在悬明司，消息闭塞，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陛下病了，若是知道，一定会心急如焚……”
　　“他知道。”
　　“啊？”
　　“刚才宸王过来，没见着宋渔定会打听他的去向，知道他在悬明司，又怎会不去探他口风？”

　　他与宋渔到底是和睦还是反目，这不正是前朝后宫最为关心的事么？
　　徐沐阳抹汗，陛下，您这弯弯心思能不能少点，奴婢这脑子跟不上啊？
　　可就是这样聪明的两个人，怎么就被一根鱼刺给卡死了呢？
　　这时，外面来报张贵妃来了。

　　“不见！”李昰病着，脾气本身就不好，见得这些有事没事来探口风的人就恼火。
　　来禀报的太监哪里敢将话就这样传出去，只得求救一般看徐沐阳，徐沐阳默默擦汗：“要不奴婢去问问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儿？”

　　李昰烦躁地摆摆手，徐沐阳赶紧往外走，宋渔吩咐过他，这位贵妃娘娘慢怠不得，徐沐阳以前并没有太当一回事，但当看到站在寒风中傲然挺立面若冰霜，手里却提着食盒的张琼华，他突然顿悟了。

　　这个张贵妃本出身名门，身份尊贵，她是御史大夫张裴之女，而张裴当年可是向着宸王李琈的。能将她娶进宫，几乎改变了朝廷格局，而她本身就有桀骜的资本。

　　这本就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的忍耐与蛰伏并不是没有底限的，若陛下一意孤行继续怠慢她，只怕真会生出什么意外来。徐沐阳顿时明白了宋渔的良苦用心，赶紧上前几步行礼，委婉说道：“陛下感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娘娘，不便相见。娘娘若有事，奴婢可代为转达。”

　　张琼华斜睨了他一眼，这个太监可比宋渔规矩本分多了，一个奴婢在她面前本就应该这样！

　　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将食盒交给徐沐阳，张琼华道：“我也是听说陛下病了才熬了参汤过来，麻烦公公好生侍候陛下，我改日再来。”

　　她没有强求，须知，越是强求，越会惹男人厌恶。这点御夫之术她还是懂得的。能担得起一国之母的，通常并不需要多得宠，要的是贤良淑德，让史官都挑不出一点错来，而她现在做的一切便是如此。

　　只要自己不犯错，这后位迟早是她的。
　　回到甘露殿，那头心腹宫女张巧儿也回来了，带了消息说宋渔的确离开了立政殿去了悬明司，只是圣旨未下，她是否会继续留在悬明司这可不好说。

　　张琼华想了想，起身道：“去清河殿。”
　　彼时，太皇太后萧氏正在喂锦鲤，张琼华上前跪拜，萧氏懒懒掀眼皮看了一眼：“地上凉，都起来吧。”

　　张琼华乖乖站到她身侧，接过宫女端的糕点盘，侍候萧氏喂锦鲤。
　　“听说圣上今儿个又病了，也不知道宋渔是怎么侍候的，你抽空多去立政殿走走，别偷闲。”

　　“孙媳不敢。”张琼华乖顺得很，瞧萧氏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她才又继续道：“孙媳刚去了立政殿，没瞧着宋渔，听说他去了悬明司。”

　　“哦？有这等事？”萧氏故作惊讶状，立政殿的变故哪里能逃开她的眼，早在宋渔迈过通明门时她就知道了。

　　“下面有人议论，说陛下要重启悬明司，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张琼华看似无意地说道，要知道，悬明司对萧氏而言简直就是心病，当年她是多意气风发要利用悬明司像韦后那样为自己重塑朝纲，她蛰伏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结果，除侯长亭外，她任命的五人都先后暴毙，逼得她不得不继续蛰伏。

　　现在竟然让宋渔去重启悬明司，不成功也就罢了，若成功了，她能咽下这口气？

　　太皇太后是何等老谋深算，能让张琼华挑拨了去？她并没有张琼华想像的那样大的反应，反而说道：“这么说，宋渔岂不是真的失宠了？”

　　张琼华心口一跳，心血不受控制地澎湃起来，她艰难地压住惊喜情绪，反而放低姿态问： “皇祖母为何这样说？悬明司不是隶属圣上，圣上派最信得过的宋渔前去打理，不是理所应当？”

　　萧氏摆摆手：“什么理所应当？你问问你御史大夫的爹，看看满朝文武有谁敢去执掌悬明司的？去悬明司任职，那跟送死又有何差别？即便圣上想要重启悬明司，断不该让他最信重的宋渔去，除非他是故意的。”

　　听得此话，张琼华努力压了压欲扬还休的嘴角，露出一副担忧表情：“许是宋渔又冲撞了圣上，这前几日才消停，怎么……唉。”

　　语重心长模样，若非知道她那点小心思，萧氏都要信了她的情深义重了。

　　“如今宋渔不在立政殿，你更要悉心照顾圣上。”

　　“孙媳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张琼华才离开，她一走，萧氏的心腹宫女上前：“娘娘真认为宋渔失宠了？”
　　萧氏笑了：“若说这大周天下李昰还将谁当家人，那只有宋渔一个，可偏偏他娶了个最不甘人后的贵妃。试问这世间，哪个主子容得一个奴仆站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何况这奴仆还完全占据了她在丈夫心目中的位置。

　　“张琼华与宋渔积怨已久，如今宋渔失宠，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再无回到圣上跟前的可能！”
　　心腹也笑了：“如此，倒是省得娘娘亲自动手了！”

　　萧氏瞥了她一眼：“这话可不要乱说。宋渔若非是太监，绝对是国之栋梁，我还是很看重他的。”
　　那心腹宫女赶紧屈膝行礼：“奴婢知错了。”

　　那头，张巧儿也向张琼华进言道：“娘娘，奴婢怎么觉得太皇太后在有意夸大圣上与宋公公之间的嫌隙呢？以得圣上对宋公公那么多年的情谊，也许改日宋公公就会被召回御前。”

　　隐下之意是，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张琼华此刻冷静得很：“宋渔有大才，只是在御前端茶递水岂不是太屈才了？再则说，太极宫还少了侍候的人么？”

　　张巧儿暗暗心惊，这位主子这回怕是终于要动手了。

　　回到甘露殿张琼华便写了封信去张府给父亲张裴，还再三叮嘱张巧儿，一定要亲自交到父亲手上。
　　张巧儿领命出宫，看着这个车水马龙的长安城，总觉得这风怕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