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苍霸』枯木怎生花》唱*

6、12-13

　　12
　　燕洛秋难得主动发话，自己不去见他一面好像显得太过心虚。
　　于是柳羲神行去了映雪湖。
　　白雪皑皑的岸边，立着燕洛秋被厚重的黑色披风包覆的背影，苍云的门派待机姿势衬得身姿分外挺拔，腰杆笔直得像把铁枪，肃然不动的姿态恍惚给人一种他在沉思的错觉。
　　不在YY，没有对方说话和敲字的声音，甚至是这些声音的间隙里拂在耳麦上的轻微的呼吸声。安静得不同寻常，游戏里映雪湖的景致也美得不同寻常，让柳羲这样每天在主城地图和竞技场地图来回传送的人不由得屏息，仿佛怕惊扰了湖心的杳杳落雪，惊扰了湖畔的观雪之人。
　　到头来，反而是柳羲自己被突然叮叮一响的密聊提示音吓了一跳。
　　[密聊][燕洛秋]：人来了怎么不说话？
　　美景配心中人，柳羲看得正入神，一惊之下兴致没了一大半，点燕洛秋组队。
　　[小队][柳羲]：你不觉得密聊叮叮叮地很煞风景吗？
　　[小队][燕洛秋]：有吗？
　　[小队][柳羲]：……
　　[小队][柳羲]：燕洛秋看风景，歇后语。
　　[小队][柳羲]：——看了也白看。
　　[小队][燕洛秋]：？你竟然在嘲笑我？
　　[小队][柳羲]：并没有。
　　[小队][燕洛秋]：有。
　　[小队][柳羲]：没有。
　　[小队][燕洛秋]：有。
　　[小队][柳羲]：没有。
　　[小队][燕洛秋]：有。
　　[小队][柳羲]：……好吧，你伤心了吗？
　　他觉得燕洛秋这个语气看上去好委屈哦。可惜不知道是因为被他调侃而委屈，还是在借题发挥，发泄这些天来被他无视的委屈。
　　[小队][柳羲]：有就有吧，那我说对不起，或者你插旗打我可不可以？
　　燕洛秋像只大狮子炸开了毛，凶恶中依然带着忿忿然的委屈。
　　[小队][燕洛秋]：我闲着没事为什么要打你？？？
　　[小队][柳羲]：#无语 ……不是你叫我来插旗……
　　[小队][燕洛秋]：我不跟你说叫你来插旗难道跟你说叫你来看风景？？？
　　柳羲顿时无言以对，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那你就直接喊我来看风景不就好了？
　　不对，还是好像哪里不对……
　　恭敬不如从命，柳羲老老实实在燕洛秋身边一站，和他调整到同一个面向，看映雪湖的雪色，在满目洁白中，不由觉得心境平和，时间过得很慢。
　　[小队][燕洛秋]：不同画质的映雪湖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地方，我记得你配置打PVP是带不起高画质，不过看风景偶尔还是能开一下吧？
　　不同画质下的景色是天壤之别，比如说柳羲开的是中等画质，湖面水色清浅，波光粼粼，湖水清澈到俯视下去能看清湖底的岩石，水流便被映成岩石的灰色，而调整角度从侧面去看，湖面又被天光云影映成一片明亮的冰蓝。
　　[小队][燕洛秋]：你飞到湖中心去，开个电影画质。
　　[小队][柳羲]：我有可能会卡。
　　[小队][燕洛秋]：你试试看，万一不掉线，不会后悔的。
　　柳羲落在湖中心，照他说的，点了一下电影画质。
　　随即被四面八方的水面下忽然亮起的绚烂倒影迷了眼。湖畔雪淞覆压的银白的树枝与花悉数投映在水上，像是水中倒长出无数簇雪白的珊瑚，而白云的倒影在珊瑚丛里悠悠变换着形貌，如同自由穿梭的游鱼。水上寒凉坚硬的雪树映进水里，竟能化成另一番虚幻而一碰即碎的绮丽模样，恍如一座触不到底的无色城池。
　　燕洛秋问他：怎么样？
　　柳羲半晌没回神，好久才说：可以，值回票价。
　　[小队][燕洛秋]：画质切换的瞬间震撼不？印象深刻不？记住是我带你来的就行，下次抱抱我大腿我还能考虑带你去别的好玩的地方。
　　[小队][柳羲]：你还知道别的地方？……原来你是风景达人？
　　[小队][燕洛秋]：我知道的地方多着呢，只是懒得带人去，映雪湖这里只算是公共景点，我还知道好些要骚操作才到得了的地方呢，怎么，你想去吗？
　　柳羲打了个省略号欲言又止。
　　[小队][燕洛秋]：给你机会还犹豫，没有机会了再见。
　　[小队][柳羲]：………………
　　燕洛秋的苍云也到了柳羲身边，潜进了水里。
　　[小队][燕洛秋]：你沉到湖底，往上看，还是开电影画质。
　　[小队][柳羲]：会看到什么？
　　一边问着，一边仰躺进水面，一到水下，画面的颜色便深沉了起来，有阳光照进水底，照进柳羲眼睛。
　　燕洛秋就在他身侧沉浮，他们像两尾栖息湖底的鱼，柳羲忽然想，如果能就这样沉在这里，说不定就永远不会被第三个人找到。
　　总有这样的念头稍纵即逝，堵是堵不住的。
　　想着想着，就听到“呃”“呃”两声——呼吸条用尽，他和燕洛秋都重伤了。
　　燕洛秋在队聊里回复了他上一句话。
　　[小队][燕洛秋]：会憋死。
　　[小队][柳羲]：……幼稚！

　　没想到还真的这样一起沉在了湖底。
　　谁都没点复活，一起躺在水底，看水上的日光。

　　[小队][燕洛秋]：你最近到底忙活什么呢？见不到人。
　　[小队][柳羲]：之前说了，在忙着打单子。
　　[小队][燕洛秋]：真的？
　　[小队][柳羲]：真的。
　　沉默了一会儿。
　　[小队][燕洛秋]：你一句都不问我最近在干什么，很诡异。
　　[小队][柳羲]：……我可以不关心吗？
　　[小队][燕洛秋]：你这语气是在闹别扭吗？
　　[小队][柳羲]：没有，我哪有什么别扭啊。
　　[小队][燕洛秋]：也是。……但就是很诡异。
　　柳羲心里越发堵得慌。
　　[小队][燕洛秋]：……最近烦心事凑一起了，晚上还没个人切磋，要不是打帮战，感觉一天天的真没劲。
　　[小队][柳羲]：……帮战？
　　[小队][燕洛秋]：杀破狼那伙彩笔。

　　13
　　杀破狼这个帮会名柳羲有点眼熟，点开帮会战功榜一看，赫然是恶人谷第三的大帮会。
　　燕洛秋和朝天冠的这个帮会叫逐世行，只是个亲友小帮，也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了杀破狼。

　　柳羲以前也打过长期的帮战，知道这是个多么耗心神的事情，燕洛秋又是个声名在外的竞技场大佬，帮战里尤其容易被针对、被集火、被白字。
　　燕洛秋虽然厉害，但是在很多方面是个很耿直的家伙，被帮战里的各种脏套路恶心到的话，可能会非常生气吧。
　　柳羲纠结了好一阵，实在有些难以置身事外。

　　隔天，作为一个浩气，柳羲假借劫镖刺探军情，蹲在马嵬驿观察情况，杀破狼一串跑商的帮众都惨遭他拦路打劫，他也因此收到了好几个好友申请，然后在五秒后都变成了仇杀通知。
　　中间夹杂了一个不是杀破狼帮众的号，是个天策，叫寒灯夜人，柳羲看着眼生，好像不是被他劫了镖的号，没准是小号被劫开了大号来。
　　柳羲边点掉各种好友申请和仇杀确认，边瞅了眼YY，燕洛秋在一个没见过的YY频道，按常理猜测，很有可能是组织帮战的隐蔽的小YY。
　　与其自己猜不如问本人，柳羲直接给燕洛秋发了条YY：“在帮战？”
　　燕洛秋回了一个叼烟的系统表情。
　　好像昨天那个有小情绪的苍三岁发泄过了就烟消云散，苍云又回到了无坚不摧大魔王的正确轨道上。
　　“小YY你就这么亮着，就不怕被人尾随过去？”柳羲有些担忧。
　　那一头的燕洛秋被单纯的小霸刀逗得一乐，对柳羲的傻劲觉得有点可爱，“傻吗？当然是因为隐身对你可见。你以为谁都能尾随我啊？”
　　柳羲：“噢……那你好好说不就好了，怎么一上来就说人傻？？”

　　踩着燕洛秋YY，柳羲进到了逐世行打帮战的临时秘密频道。
　　YY里挂着二十多号人，有逐世行的几个核心帮众，还有通风报信的007和外围奶，虽然是小帮，打起帮战来的分工还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
　　紫马珂珂是逐世行的帮主妹子，正在点人头，“这个白马柳羲是谁拉上来的？是游戏里组我这个同名儿的霸刀吗？”
　　燕洛秋的烟嗓轻轻拨开频道里嘈杂的人声：“是我的人，来帮忙的。”
　　朝天冠也咋咋呼呼地冒了出来，“哎哟羲妹！羲妹你怎么也来了，这么贴心呢！”忽然又想起柳羲的阵营，“不对啊，你号是浩气啊，你来也不好打啊，你师父那橙武也在浩气，这就有点难受了……我们这能搞到的霸刀号都一个萝卜一个坑对好了没号了啊，要不给你个外围奶号你开着？”
　　柳羲组进了队里，团队里刷过一串“#惊讶#惊讶#惊讶浩气盟的柳羲加入了团队”的插件自动喊话。
　　[团队][柳羲]：今天不是周一？我去转个阵营就好了。
　　[团队][醉斩毒萝]：#惊讶#惊讶#惊讶霸霸你只是来帮忙没必要转阵营啊，多过意不去。
　　帮主珂珂也开口说：“是啊，恶人沙盘这么惨，转过来了日常都不好做，霸刀小哥哥不用为了我们帮战这么拼！”
　　[团队][柳羲]：没事，阵营无所谓，亲友在哪我在哪，跟师父说一声她也能理解。
　　珂珂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别吧，虽然大家玩的都是江湖意气，但是现在一时痛快，保不准以后跑商都跑不了的时候就后悔了，狗尾巴秋你说两句，叫人来帮忙别坑人家啊！”
　　燕洛秋无辜：“我有什么好说的……个人魅力太大，我小弟乐意跟着我，他开心就好，是吧柳羲？”
　　[团队][柳羲]：你怎么这么欠揍呢……
　　燕洛秋：“我还真期待有人能揍我，这不是没有吗。”

　　逐世行是亲友小菜地帮，而对手杀破狼是大型PVP阵营帮，打起帮战来各有优劣，小帮擅长打游击，蹲守偷人头，火速支援火速溜号；大帮则是人手充足，一旦抓到了小帮的人就能把小帮打到集体下线。
　　柳羲不在的前几天，逐世行已经和杀破狼打过很多波游击，正面打不过就侧面恶心你的战术成功踩到了杀破狼的尾巴，珂珂嘲讽人是一把好手，燕洛秋手法好能一个人刚三五个，性子又是一副在座各位全是垃圾的样子，再加上废话超多烦人功力一流的朝天冠，打得杀破狼上上下下一见到逐世行的人就像点着了的火药桶，一旦抓着单必守尸白字，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不巧的是，柳羲来的第一次，就撞上了最糟的情况。
　　他们在马嵬驿抓杀破狼的单，被杀破狼大团空降摁在了复活点。
　　这一波空降可是摁住了逐世行□□成的有生力量，一开始逐世行不服，想集体起反杀，毕竟杀破狼是阵营帮会，手法没几个能看的，而逐世行是插旗帮。
　　但是人数实在悬殊，逐世行也就一个团，杀破狼的人却不断在增加。
　　起初靠着燕洛秋、柳羲、朝天冠三个最犀利给力的团战DPS建立起来的优势，也在人数的碾压下一点点消失，劣势逐渐扩大，逐世行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越躺越快，蓝名都像流星一样，只要一落进人堆，血条就开闸泄洪似的往下掉。
　　柳羲是霸刀，是进攻端和防守端，所有队友都要仰赖的门派，所以他从生到死，从复活到轻功赶到战场，没有一分一秒敢稍作停留，隔下每一道墙他都祈祷能救到所有队友，铺每一个地毯都希望能逼退一波猖狂的对手，然而还是只能看着身边的队友又是接二连三地倒下，对手的支援一波又一波。
　　近聊和地图充斥着杀破狼的嘲讽和辱骂，团队里已经有很多人装备被打碎，修装备的NPC却被杀破狼守得严严实实无法靠近。
　　野外的战斗不比竞技场，更像是残酷的古战场，一人之力，终究无法翻天覆地搅动风云。
　　后来连操作都麻木，思维都冰凉。
　　苍云横盾顶在最前，旋舞的盾牌划出焰色火光，所过之处，人潮被一圈圈震开，又扑上来将苍云围杀在四面八方的刀斧剑戟里。
　　冰蓝的刀墙劈开人群，霸刀高高跃起又力拔千钧地砸刀在地，像极了破釜沉舟的西楚霸王。身后尸首成山，身前血海万里，困兽犹斗。
　　柳羲生命的飞速下降，在一万血的位置忽然暂作停顿，这一回的死亡姗姗来迟。
　　——他突然看见自己头像下跳出一个血色的BUFF。
　　承担100%伤害。
　　烂熟于心的技能说明自动跳进脑海：解除自身所有移动限制，冲刺到友方目标身边，为其承受3次伤害……
　　铁甲红缨，长枪银镞，毅然而不容忽视地，擦进霸刀的视野。

　　[团队][寒灯夜人]：柳羲，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