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妖曦瑾

96、第 96 章

　　任凭外面如何的风口浪尖，波诡云谲，都与宋矜熹的院内不相干。
　　院内依旧是一派安然地焚香研磨，各自静心的做着自己的事，煮茶品茗怡然自得。
　　一旁伺候的岑怀文没有丝毫不耐烦，一丝不苟地候着。
　　宋矜熹停笔，若有所思地认真问道：“你见安攘之上殿伺候，心内急还是不急。”
　　岑怀文没有迟疑，摇头坚定道：“不急。”
　　“为师想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岑怀文斩钉截铁道。
　　“哦？”宋矜熹挑眉笑道：“为何？”
　　“安攘之如今在风口浪尖上，未必是好事。如若有得选，弟子希望他没有上殿。”
　　“你与安攘之关系匪浅？”
　　“安攘之为人憨厚，性情忠良，必定是位少有的纯臣。”
　　宋矜熹叹道：“我倒是怕你会怨我，没有去陛下面前为你再三争取。”
　　“弟子不怨。”岑怀文斩钉截铁道：“弟子今日能有幸进入翰林院，已是三生有幸，若无师父当日的托举，何谈今日。”
　　“我知你心中自有丘壑，但还是出乎意料。”宋矜熹神情中难掩赞赏：“你毕竟年纪尚轻，已有如此胸襟不骄不躁，实在是好事。”
　　“是师父教训的好。”
　　“这是天赋也是人品贵重。”宋矜熹语重心长道：“你务必不要忘记。”
　　“岑怀文谨记。”岑怀文郑重地拱手道：“若无夫子，我们兄弟二人还不知沦落在哪里蒙受什么委屈，大恩大德谨记在心，时常感念。”
　　“你兄如今跟着宗不为身边学些本事，做着宫中往来采办的生意，虽无什么银钱倒也也还好。”宋矜熹笑道：“若是用心，总会被陛下看见的。”
　　“家兄如今日子不好过，是我无能。”岑怀文低声道：“但我实在不能做不能为知的事。”
　　宋矜熹想了想后，不再说什么了。
　　因着苏瑾年上殿的事，朴相霖数次求见，都被慕容纪驳了回来。
　　既然在女帝身上无从下手，急的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朴相霖，一股无名怒火阴阳怪气地去挤兑苏瑾年。
　　从勤政殿碰了一鼻子灰出来后，远远能见到苏瑾年同顾山南说说笑笑着向宫门处走去，朴相霖心内较劲，暗暗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去。
　　今日苏瑾年还要当值，不好耽搁太久，顾山南依依不舍，要他先回去实在不愿。
　　“顾侍郎还未回家呢？”朴相霖笑着喊住顾山南，等着他们停住脚步，才慢悠悠地上前套近乎。
　　“朴尚书也在宫内呢。”顾山南笑的滴水不漏。
　　朴相霖的目光似乎游走在两人之间，恍然大悟一般，笑道：“苏统领也在？”
　　“既然站在这里，就是在了。”苏瑾年笑道。
　　“苏统领整日里抛头露面，也不归家，是什么道理？”
　　苏瑾年一向伶牙俐齿，尤其在顾山南身边久了，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但朴相霖信心满满，一个女子嘴里能说出什么天花来。
　　“我是个粗人，书读的少，朴尚书说的话倒是不太能听得明白。”
　　“你整日奔波在外，谁操持家务，谁管教子嗣？”朴相霖苦口婆心道：“难不成你要顾侍郎一个男人去做这些事？”
　　“家里请的女使婆子，管事的照顾不好家里琐事，必定要我看着？”苏瑾年假笑道：“那家主也不必要了，我自过就是了。”
　　“女子如何自过！”朴相霖啧了一声，斜着眼睛扫视了苏瑾年一眼，继续道：“总说些痴人说梦的废话。”
　　苏瑾年望天翻个白眼，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想必你自小没有母亲长辈教养，才会如此不知深浅。如今倒也不算是晚，我家的夫人出身谷家，自小得教导，最是贤惠宽宏的，必定不会嫌弃你，愿意教养你一二的。”
　　面对朴相霖趾高气昂的废话，苏瑾年心平气和，毫不在意。
　　顾山南倒是气的不行，捏紧拳头藏在袖子里，忍耐着不要揍他。
　　“自来女子以夫为天，你总是要照顾好顾侍郎的，总是要顺从他的。”朴相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道：“这种道理，我一个男子都明白，你怎么能不明白。
　　一派苦口婆心的朴相霖，话里话外挤兑着苏瑾年：“听说你也刚生产没多久，不想着在府内相夫教子，整日里抛头露面，就想着在朝堂里钻营，满脑袋里盘算着颠三倒四的事情，哪里像个女人的样子。”
　　朴相霖以为自己说了重话，若是寻常女子听到，想必早已无言以对，即便不是登时以死赎罪，也应以手遮面无颜见人，自知羞愧悲呛不以，奈何苏瑾年根本不为所动。
　　见苏瑾年不吭声，朴相霖倨傲地转头对顾山南想要寻求附和，居高临下地笑道：“顾大人，你说是吧。”
　　顾山南皮笑肉不笑着：“朴尚书是朴家家主，好似也还不能替下官约束家人。”
　　“你年纪尚轻，治家不严情有可原，不过是看你乡野出身必定没有什么管教家人的本事，好心替你说两句话。”朴相霖心内不喜顾山南说的，下意识皱眉，好似语重心长地驳斥着。
　　“自来是顾家的事，朴尚书虽为尚书也不必越俎代庖。”顾山南笑道：“陛下尚且不能越规管臣子家事，何况尚书了。”
　　“那你倒是自己管！”朴相霖面容中是并不掩饰的薄怒，道：“你自己是怎么管的！”
　　“自来是夫人开心就是。”
　　面对顾山南的讨好，苏瑾年抿嘴笑了，偏过头懒得再搭理朴相霖。
　　“顾大人如今也是侍郎了，算是朝中重臣。身为家主，怎么能不约束家里人呢。”朴相霖不敢置信地皱眉质问道。
　　“干你屁事。”再不等顾山南说话，苏瑾年忍不住了，拉起了顾山南的手。
　　朴相霖震怒，粗鄙！一介女子怎么能如此粗俗！不仅没有像谷菀一样柔情似水，曲意逢迎。甚至连基本礼教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出这样的女子！
　　顾山南挑眉，连敷衍的话也不想说，嘴角略略勾起就算告辞，跟着苏瑾年大步流星的走了。
　　顾山南如今竟不敬重他！察觉到这个事情，让朴相霖的怒火中烧。
　　朴相霖气坏了，顾山南到底有何依仗，敢于如此放肆！
　　不过，站在原地的朴相霖坚信，总有一日，顾山南会和苏瑾年因为这些事吵起来，总会分崩离析的。
　　想起来，难免有些幸灾乐祸。等着看苏瑾年同顾山南一拍两散。
　　虽是骂了，心里还是不够解气。寻得一处僻静地方，努力调整着情绪的苏瑾年，仍是难掩怒火。
　　苏瑾年捏紧拳头，越想越觉得升起，想要回去再骂几句，再唾几口，最好还能踹上几脚。
　　却被顾山南拦腰抱住了。
　　“他竟然敢嘲笑我没有教养？他知道我师姐是谁吗？张口闭口他夫人，他夫人的，他夫人谷家在我师姐身边提鞋都不配！”苏瑾年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拳头。
　　顾山南笑道：“你理会他做什么。”
　　“说我就说我，话里话外的说我师姐。只是想着都觉得不解气。”苏瑾年捏紧拳头，恨恨道：“我恨不得买包毒药下在他家的井水里，连着他家的老鼠蚂蚁都一并绝迹了才好！”
　　“犯不着和他置气，在朝堂之上若是要一个一个计较起来，日子是没办法过的。”
　　面对顾山南的轻描淡写，苏瑾年的眼神很是怀疑。
　　顾山南撑着淡定，任由苏瑾年来来回回打量，甚至还能挑眉回应，做到面不改色。
　　没有找出什么破绽的苏瑾年，发自肺腑感慨道：“如今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等一了，要不是听说这些年你有多锱铢必较，得罪过你的无一幸免，我真的信了。”
　　“胡说八道。”顾山南撑不住，抿嘴笑了。
　　苏瑾年凑近端详顾山南，故作惊诧的调侃着：“原来顾侍郎会笑啊。”
　　顾山南再也忍不住笑，将苏瑾年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了。
　　“迟早有一天，我让他后悔他放过的这些屁。”
　　面对信誓旦旦的顾山南，苏瑾年心里的火气莫名的消掉了，因为知晓顾山南的脾气秉性，她从不疑顾山南的。
　　顾山南笑着拍了下苏瑾年的额头，道：“你也不好久耽搁了，陛下的身前是要跟着人的，你先回去伺候吧。”
　　苏瑾年并不甘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
　　面对苏瑾年怨怼的眼神，顾山南笑道：“若是再碰到朴相霖，你不要与他费口舌起冲突，一切都有我和陛下呢。”
　　“知道了，知道了。”苏瑾年没好气道：“一向唠唠叨叨的，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这就嫌我絮叨了？”顾山南好脾气的笑着：“苏统领今日的火气的确是格外大了。”
　　懒得再听顾山南的格外强调，苏瑾年懒洋洋地背对着顾山南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后离开了。
　　刚迈进勤政殿内的苏瑾年，被慕容纪喊了过去。
　　苏瑾年不明所以，心内忐忑，是不是自己玩忽职守，陛下要降罪了？
　　哪想到陛下是要她今日先回去。
　　苏瑾年不断眨巴的困惑眼神，慕容纪笑道：“你与顾侍郎感情至深，朕也不好一直将你拘在宫内，总要你们夫妻团聚的。”
　　面对女帝的调笑，苏瑾年莫名有些羞赧，依旧是理直气壮地坦荡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