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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 89 章 ...

  •   走进府内地苏瑾年边走边倦怠地伸展着胳膊,她许久不曾舒展过筋骨了,今日难免有些疲于应对。
      “小杌给你备好了洗澡水。”顾山南殷勤地迎了上来。
      “一天的臭汗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倒真是舒服。”苏瑾年心满意足的笑着,神情中都是向往的魇足。
      “陛下给了我五品锦衣卫的官职。”苏瑾年伸出手指,在顾山南面前神气活现地比划着,顾山南追在她的身后,认真地听着苏瑾年喜气洋洋地絮絮念着:“给了柯宸正六品总旗,余下的俱是正七品小旗。”
      顾山南难掩忧心,直接是五品锦衣卫,树大招风,未毕是什么好事情。
      “听说,县令才是七品官呢,要比刚入朝的翰林都要高呢。”苏瑾年难掩一脸的骄傲,倚坐在浴桶内,由着顾山南伺候着。
      “为陛下耳目,为朝中鹰犬。善始难,善终更难。”顾山南满心的苦涩,压抑着不得而出,数年来的辛苦斡旋,难道要苏瑾年也走上吗?
      面对顾山南的叹息,苏瑾年始终笑意盈盈的偏头看向他,对他笑着。
      算了。顾山南彻底没了什么脾气,放弃了。
      苏瑾年轻松的笑了:“幸而,我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自来善终都难。”
      顾山南拿起丝瓜络为苏瑾年擦拭着,潺潺水声响在耳边,吵的心绪无法平静思索。
      以前的事苏瑾年娓娓道来,掏心挖肺格外诚恳:“你是知道的,以前影门的人若是死了,死了也就死了。别说收尸入棺葬坟,就算是姓名也没有留下,甚至有些临死前还要刮花了脸,或者抹去身上的明显痕迹,唯恐被人发现。就算亲眼见着被挫骨扬灰,暴尸街头,众人一片叫好,也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每逢此时,大家心内都在安慰自己,杀孽太重是要还的。”
      “当年师姐惨死,尸骨无寻。这些年来,师兄弟也好,师姐妹也好,身首异处,死相惨烈不在少数,难道就不该活着了吗?影门的人身上都背着血债,血债血还之后,并不是能真正的活过来,还要继续欠下罪孽。”苏瑾年自顾自地说着,神情中难掩茫然困顿:“时至今日,我也不知自己年少时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师父不曾对我说过,如今都随着他入土了。我倒是也不在意了,我有你就足够了。”
      顾山南低声应道:“师父不曾对你说过师姐的事,未尝是坏事。”
      “要是让我知道了,时至今日仍是恨不得将李勖琛掘坟挖骨,日日鞭笞挫骨扬灰,也解不了我心头恶气。”
      面对苏瑾年咬牙切齿着挥舞拳头,顾山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要提及师姐的事,苏瑾年是没办法冷静的。
      “山南,我是杀手出身,早不知道被多少人怀恨在心,活着对于我来说,已经是最难的事了。”苏瑾年深吸一口气,拉起顾山南的手,郑重道:“能重新活下阳光下,就算被指指点点,就算被骂,最起码我活着的价值还是有的。”
      “今日看着大家受封,个个昂首挺胸骄傲的样子,我有了另一种感触。”苏瑾年歪着头,婆娑着顾山南的手,顾山南任由她摆弄着,聚精会神听着:“或许,影门的人还是可以重新活在光里的,不用像是以前一样,如蝼蚁,如昼伏夜出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自从苏瑾年进宫后,麻木的双眼好似重新活过来一样,好奇地张望着四周,仍是对什么都有兴趣,不似整日里在内宅的枯槁,他心内是知晓的。
      心内的不能割舍,到最后仍是要割舍。
      “我一直想要护你周全,但若是你能自己护自己周全,我又何必阻拦。”顾山南温声道,目光中的温柔深情,像是涌动的流水萦绕在苏瑾年心底,不自觉热泪盈眶。
      顾山南心情复杂,泪水沸涌而上,到了嘴边不过是一句叹息,偏过头不想被苏瑾年察觉自己的崩溃。
      苏瑾年从浴桶中站起身,裹上了衣衫后,走到了顾山南身后环抱住他。
      “自我回来后,不是说这样的日子不好,实在是我难以适应。”苏瑾年坦荡道:“我也不瞒着你,如今有了自己的事做,不必困在内宅里掰着手指百无聊赖的活着,实在舒坦了。山南实不相瞒,我觉得我还是习惯血里有风的日子。”
      身后的苏瑾年像是不管不顾地挂在了他的身上,感知的重量让顾山南恍惚中有了真切的感觉,但苏瑾年的话让顾山南心内一紧,望向苏瑾年的目光中带着祈求,不禁哑然了。
      “在你身边的日子我是很知足,也很喜欢这种安稳的日子,但是,”苏瑾年语气急切,忽而嘎然而止,沉默片刻后继续道:“顾昀日渐长大了,苏念顾牙牙学语是很可爱,你也在朝堂上斡旋着,我不可能一直困在内宅里,总还是要有自己的事的。”
      “就像你,”苏瑾年拉起了顾山南的手,靠的更近,郑重道:“你可能早已习惯了朝堂上的生活,如若要你停下来,你才会不习惯。”
      苏瑾年不安的想要附和,顾山南沉默片刻后,低声道:“这种日子刻在了骨子里,搅弄是非的本事已经成了习惯了,我知道这样不好,但很多时候是本能反应了。”
      “是吧。”苏瑾年松了口气,利落笑道:“我们都习惯了曾经的日子,分开数年,其实我们都习惯了过好自己的日子。”
      拉起苏瑾年的手,顾山南庄重承诺道:“我还没有习惯在门口等着你的日子,但是总有一日我会习惯在等你回来的时候,做好自己的事。”
      “如今你我还要习惯着现在的日子,但在一起了,就是好日子。”苏瑾年伸着懒腰,活动着筋骨,如释重负地长舒口气,道:“终于不用装着贤良淑德,一团和气的其乐融融。”
      顾山南神情复杂,忧心忡忡又是欲言又止。
      话虽是如此说的,相拥的两人各自陷入沉思,想了会心事,眼见着日暮西斜,袅袅炊烟中生出的烟火气,才勉强又有了真实的感觉。
      “你别看着女帝不言不语,以为是好性。”顾山南不放心地继续叮嘱着:“在御前务必谨言慎行,不要有所差池越矩,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了,怕你有什么事我来不及护你。”
      苏瑾年笑道:“陛下看着很和气,总是笑盈盈的,对我也很好。”
      顾山南深吸一口气,叹道:“金科试子不出月余应该就会上殿。”
      苏瑾年欸了一声,歪着头看着顾山南眼睛亮亮地问道:“你一项甚少同我提及这些。”
      “如今你也在朝上,多知道些没有坏处。”顾山南握住苏瑾年的手,叹道:“以后朝中的消息,我听到的见到的都会告诉你,有些事记在心里不要犯了忌讳。”
      苏瑾年不以为意的扬起下巴笑道:“我是锦衣卫,护卫陛下的,能犯了谁的忌讳。”
      “这可说不好。”顾山南轻叹道:“陛下身边有位大太监,名叫贾纨的,是跟着先帝的老人了,自来宫内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么厉害,”苏瑾年咂舌道:“所有的事都被他知道了,还算是什么秘密了。”
      “所以说,”顾山南眸中郑重望向苏瑾年,苏瑾年须臾间回过神了,错愕地张大嘴巴:“不,不会吧…”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顾山南意有所指道:“该说的话和不该做的事,你都要记清楚。”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面对苏瑾年的惊叹,顾山南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苏瑾年的敬仰。
      苏瑾年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又做高深莫测的样子,讳莫如深,呸。”
      “圣心难测,不要犯了陛下的忌讳。既然决定要做了,要做好了,就要做的最好。”顾山南不放心地反复叮嘱着:“本来是不想让你趟浑水的,但既然来了,若是不掀起波澜,无声无息的了了,岂不是遗憾。”
      “顾昀总会长大的,总会成家立业,走上自己的路。”苏瑾年收敛了神情,乖乖地想了一会,
      揽着顾山南的脖颈,蹭到了他的怀中撒娇着,道:“我倒是不为他发愁。”
      “不必为他烦忧,他长大了,就该有自己的决断了。”
      “若是顾昀想要习武,也不怕我的歪路子带坏了他了。”苏瑾年笑的调皮,宽慰着:“宫内许多名门正派,倒是一件可堪欣慰的事了。”
      顾山南依旧忧心忡忡,轻轻拍着怀中的苏瑾年,心内仍是不安,依照顾昀的年岁,就算习武最多自保,是甭指着有什么大出息的。
      “你我夫妻的命,彻底在陛下的手里,在陛下的一念之间了。”顾山南忐忑不安,反复强调着,只怕苏瑾年有所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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