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归去来兮》司徒灵轩

1、一、大雪

　　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的混沌。下意识地蜷紧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中把自己当成一只虫子。
　　然后被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彻底唤醒。赵宁在滚成一团的被子里把半张脸露出来，不出意料模模糊糊看见靳墨谕正在对床的査幽熙的床头进行例行骚扰——当然，靳墨谕本人称之为正常的唤醒工作。
　　“几点了？”赵宁重又闭上眼，声音朦胧地问。査幽熙还在床上扭动哼哼，就是不肯起来。
　　靳墨谕收了手，带着笑，回头看向赵宁。眼神在镜片后面，看不清楚。
　　“哐”的一声门响，是米乐端着洗漱品进来：“醒了？要11点了。”
　　看来靳墨谕的耐性变好了。赵宁在床上挣扎了半天，终于坐起来开始在被子里穿衣服。过了一会儿，査幽熙也终于不堪靳墨谕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气嘟嘟地爬了起来。
　　“11点了……我们还去吗？”査幽熙弱弱地问。
　　几天前四个人就约好了今天一起去逛街。因为四个人虽然是同在一班又基本上同寝室的交好，放假的日子却很难得凑到一起。终于有这么个机会，又在活动气象台靳墨谕的预报下得知连天的大雪会在今天放晴，所以才有了这么一约。
　　“外面雪停了吗？”赵宁掀被子下床，靳墨谕挑眉一笑，就听在自己桌前打理仪表的米乐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没在下了。”
　　“你几点起来的？”査幽熙问靳墨谕。被问的人很是闲适的样子：“你们家晓水什么时候起的，我就什么时候。”
　　査幽熙茫然：“……晓水什么时候起的？8点？”靳墨谕笑着转身打算出去，她的寝室在对面，在出门时又停下来，眼睛看着赵宁：“还出不出去？外面景致不错。”
　　米乐盯着镜子：“我随便。”
　　赵宁穿好衣服，收拾着洗漱用品，抓抓头发：“去啦去啦——没看见我刚起来吗——”
　　査幽熙也下来了：“靳墨谕你回去再等一下吧，我们收拾好了叫你。”
　　“好~”
　　“记得把你相机带上~~”语尾有点上扬的拖音，赵宁掀掀窗帘，已经看见外面一片银白的丽景。
　　“知道啦~~~”声音已经在门外。
　　“不过外面的雪还是有蛮厚的。”米乐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看室友们。
　　“很漂亮啊！”査幽熙也掀开帘子看了看。一切都披着厚厚白裘的样子，阳光柔柔地照在上面，梦幻般的静美。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莹然，时间是2008年1月11日。很平常的一天。

　　眼帘中还留着昏暗的残像，耳边却遥遥传来谁带着哭腔的喊声。试着动了一下，全身骨头像是全部重组过了一样。好痛。可是，是谁在哭？不要哭了，我没事的。査幽熙想。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究竟是怎么了？我……发病了吗？宁宁……乐乐？靳墨谕？
　　“幽熙！”
　　啊，是乐乐的声音。
　　忽然间査幽熙什么都想起来了。
　　天晴了，四个人一起出门，在鲁巷解决了中餐，就开始乱逛。因为起晚了，所以原计划的跨江游玩放弃。到处是浑厚的积雪，靳墨谕的相机内存几乎全献给了那些白雪掩映下的街景，因此被宁宁和乐乐狠狠鄙视了一把(不喜欢拍人的怪人~)。然后……五点钟天就快黑了，她们大包小包地拎着在鲁巷采买的东西往寝室赶——今天还没打开水呢！
　　一路上宁宁和靳墨谕聊得热火朝天，自己和乐乐结伴走在前面……小广场中央的现代派凉篷上积满了雪，走到近前可以看到晶莹的碎屑簌簌地掉，有一种沉沉的清丽——好像有点奇怪——这念头一闪而过。反正就几米的路程，快些走过去就没事了。但是她和乐乐将将走到凉篷下时，听见宁宁问：“怎么了？”
　　回头看时，靳墨谕站得远远，仰头沉吟。宁宁在靳墨谕身前两步，偏头看她：“快走啊。”
　　“……没什么……咱们还是绕一下吧。”好像看见靳墨谕笑了一下，“这里路滑。”而视线还在半空中的样子。
　　“嘁！快点走过去呗。”赵宁甩头向前走来，很快就超过了乐乐和她。乐乐于是也低头向前走。她跟着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靳墨谕顿了一下，追了上来。
　　就在这时，“喀拉拉”一声巨响，那凉篷忽然整个塌了下来！
　　——世界里一片黑暗之前，最后看见的是靳墨谕像豹子一样扑过来的身影。
　　——那么，现在是……？
　　睁开眼，看见的是掾木房梁，还没来得及想，就听一声尖叫：“幽熙！幽熙你醒了？！”
　　偏过头，査幽熙看到扑在床边的满眼是泪惊喜交加的米乐。
　　好奇怪……没等她想清楚哪里奇怪，“吱呀”一声门响，走进一个人来。

　　“请问一下，这是哪里？”开口第一句话。
　　面前身着古装——赵宁确定那绝对是古装——的男子眨了眨眼，露出有趣的笑容。
　　“敢问姑娘是何人？何故在此？”
　　赵宁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是我先问你话的吧！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女士啊！忽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古装哦，茅草屋……文绉绉的说话方式……我穿了？！不是吧……虽然我们最近老把“穿”字挂在嘴上，可那绝对不代表我自己想穿！怎么办？妈妈！我现在可怎么活呀……还有，我穿了，她们三个呢？
　　霎时方寸大乱。无措地四顾，四野苍茫，万籁萧条。赵宁低头看自己手中依然提着的有超市标识的塑料袋，看见自己的发梢在自己的手肘处扫啊扫……咦……？她们几个的头发，除了乐乐已经蓄到了背上，剩下三个都只刚及肩而已呀……
　　“姑娘？”温和的声音，却让人平白有些心慌。先不管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原样，真身穿越吗……摸摸衣服兜里，刚想把钱包拿出来，就听一声嗡响，抬眼看时，却是一直站在那说话的青年男子身侧的人拔刀上前。
　　赵宁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刀……一瞬间脑子里晃过“草菅人命”“仗势欺人”“莫名其妙”“难道我刚穿就要无名地死在这里”“妈妈”等等乱七八糟的词组，最后定格在“幽熙靳墨谕你们在哪里啊来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上，赵宁倒抽一口冷气退后一步，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居然无比清晰。
　　我不是高度散光吗……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请问，你们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她尽量用最无辜最诚恳的语气问眼前在她刚刚清醒就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最好连时代也告诉我吧，虽然我不一定知道……
　　那男子笑了笑，仪态优雅地将身前的人格开，彬彬有礼地说：“某姓诸葛，名瑾，字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