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妖妃》绘心少年

5、不期而遇

　　五月三十，天刚破晓，后宫便动静不断。后妃们不约而同起身沐浴香汤更换新装，佩戴新首饰，细细描画眉目涂抹朱唇，大有争奇斗艳的意思。

　　临渊阁临湖而立，阁前太液池荷花悉数绽放，层层绿浪花红点点，微风粼粼带来荷花的芳香吹走热浪，是炎炎夏日宫中再合适不过举办宴席之所，此时宫人在做最后的清洁摆放，冰块也已置放各个角落，清晨置于其中还有些许凉意。

　　贤妃牵着走路摇晃的四公主向皇后请安，小姑娘身着红色绣金凤衣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啾啾插着金玉铃铛，走路时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神懵懂却灵动好奇，四处观看时而微笑。贤妃扶着她跪下教她说：“来，福惠给母后请安。”太后给四公主赐名'福惠'，当然她本人今日没有出席，她每年只在皇上生辰以及除夕那日出现在众人面前。

　　福惠吐字不清'母后'二字却能字正腔圆地说出来，敏仪亲切地抱过福惠，把由高僧开过光的长命锁给福惠戴上。孟君不悦，皇后把给自己孩儿准备的长命锁给了四公主，也不知这小不点能不能承受这福气！福惠乖巧地坐在敏仪腿上，似对身前挂着的这个亮闪闪的东西很稀奇，肉嘟嘟的手指拿住把玩，还咧着嘴对敏仪炫耀。敏仪看得鼻子一酸，若是自己的孩儿该多好！

　　闲话几句后，众人坐着小轿向临渊阁而去。敏仪坐在凤座上接受朝廷命妇的跪拜，无子又如何？她是皇后。

　　易婷走上前亲切笑道：“臣妾前几日偶得两株天山雪莲，自作主张带进宫献给娘娘，还请娘娘莫要嫌弃才好。”哪里有什么偶然？都是自己耗尽陪嫁去寻的！谁让自己心中有愧呢？这些年数不尽的珍稀药草送进宫来都不见皇后肚子有动静，也不知自己这陪小心陪笑脸的日子要熬到几时？

　　林若然不假她人手亲捧着密封的四方琉璃盒献给皇后娘娘，敏仪就着她的手打开盒子，只见琉璃盒四周都置放有冰块，手掌大小的两株洁白雪莲立于中间，弥漫着清雅的气息，花瓣上藏有露珠似刚刚才摘下。敏仪看了一眼把盒子盖上示意孟君收起来，看了眼前这株还是花骨朵的天山雪莲，笑道：“若然定亲了？你这做娘的也太着急了！”

　　十四岁的林若然闻言洁白的脸蛋浮现一抹烟霞，低头退至一旁，再不复往日清冷模样。

　　易婷讪讪一笑，让女儿出去玩后回道：“这家翁的意思。”若是让女儿进宫来，你还不得吃了她？依老爷的地位，女儿只要不嫁入皇家，寻常勋贵家族都得贡着女儿，绝不会让她生平受一丝委屈。

　　敏仪不着痕迹瞟了一眼易婷眼角淡淡的纹路以及脸蛋浮现的斑点，心中犹如用了一碗冰酪，舒爽无比。

　　林若然年纪虽小，却自去年起就得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虽说她心中不屑，不过此时见了个容貌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美人儿，心中却像是被针扎了，以往别人的那些夸赞似变成了讽刺……

　　孟君奉皇后旨意陪林若然闲逛，此时见她盯着桃夭夭不放，问道：“林姑娘可认得桃常在？”

　　一听是后宫之人，林若然没了再看的兴致，摇摇头道：“不认识。”她看着亭亭玉立的荷花暗自伤神，自己刚刚是妒忌？那她还是那个清逸出尘的林若然吗？不，她不是嫉妒只是平生没见过那么美的人一时失神而已，她如是安慰自己。

　　桃夭夭见命妇们时而打量自己一眼，不愿抢了四公主的风头，遂向贤妃请辞只道自己身体不适恐扰了大家兴致，贤妃承她的情，让身边的朝露送她出去。

　　今日休沐，苍岩在养心殿抽查儿子们的功课后，见时辰还早，他看了一会子书才起身前往临渊阁。

　　时过两月再见到桃夭夭时，苍岩再次感受到内心的悸动，这不熟悉的情绪让他敛眉。

　　桃夭夭出了临渊阁因极少出门闲逛而迷了路，幽静的竹林小径没有宫人经过，主仆三人只得往前走，不想出了小径却见圣驾，连忙跪地请安。

　　美人身着嫩黄色撒花织锦纱裙，头上用同色发带加晶莹的宝石串珠扎了个灵蛇髻，简单清爽；此时盈盈一拜，露出修长白皙的项颈，苍岩莫名觉得那处缺少一条项链。

　　皇上不发话，周遭一片寂静，抬御辇的八人巍巍不动，呼吸平稳唯恐惊扰了圣上。夏询见皇上一直看着桃小主，正当纳闷，却被皇上指派送这个女子回住处，很久没给人引路的夏询'啊'了一声，在皇上轻飘飘的眼神中又道：“喳！”

　　夏询对这个后宫颜色第一人的女子记忆深刻，皇上每每翻牌子余光都不会带过她的牌子，若不是刻意为之又如何做到如此准确？后宫谁人又能让皇上使派自己引路？夏询得出一个结论：此女子必有后福。在御辇离去后，夏询选了一条最近的路走在前头引路，太阳当空可不要晒伤美人肌肤才好。

　　月华殿的几个宫女在吃瓜子聊天，几个内侍玩起骰子。

　　夏询远远地就听见“押大押小？““大，快开。”“三点小，给钱。”几道尖细声音，见桃常在微微蹙眉而无惊讶之感，便知这些人平日里就是如此放肆，遂板着脸快步走至院中，不想几人都在兴头上头也不抬，很久没被人如此忽视过的夏询不尽怒火中烧。

　　桃夭夭正想出声提醒，却听夏总管道：“来呀，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押下去教规矩。”一同前来的四个内侍立即上前。

　　月华殿宫人彻底慌了，这个已经被他们放逐的人儿出去这么一小会就被大总管送回，可想而知是在皇上面前留了印象的，悔不当初，这个冤孽！只得跪下叩头求情：“奴才知错，求大总管饶恕奴才这一回！”

　　夏询懒得理这些朽木。

　　安心霎那间心思通明，转而对着小主叩头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怠慢小主，求小主饶恕咱们这一回吧。”其余几人也跟着求饶。

　　桃夭夭理解他们想往上爬的意向，可他们做事连表面功夫也不顾及，得到惩罚也算教训。只向夏询请求道：“求夏总管从轻发落，想来他们经过这次教训应当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

　　夏询也不是真想管闲事，主要是他们做得太难看以及这个小主在皇上面前挂了号，不能不管。此时顺着梯子而下，道：“既然你们小主为你们求情了，就刑责减半，若有下次，绝不轻饶。”

　　安心几个明白再少已是不可能的，遂谢过小主以及大总管甘心接受惩罚，暗骂自己活该！进宫这么些年怎还这么沉不住气？若是再坚持一段时间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如今想要修复与小主之间的裂痕，太难！

　　夏询不好再逗留，告辞离去。

　　刑罚后，八人忍着疼痛跪在小主面前请求原谅。

　　桃夭夭只唤翠羽绯意去太医院讨些伤药给他们。八人摸不懂小主的意思，心道往后尽力弥补吧。

　　苍岩走进临渊阁就感受到屡屡凉意，冷气瞬间带走焦躁的气息。他坐在主位转头看了看皇后怀里的福惠，小不点像个红包，一点也不怕生，还伸出白胖手指指着自己，嘴里'啊啊'的叫着。

　　敏仪笑着给她擦擦口水，教她喊父皇，福惠一点也不给面子嘴里吹着泡泡玩。敏仪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眼含温情嘴角上扬，这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意。

　　主位上一派其乐融融享天伦之乐，良妃不由得望了一眼贤妃，见她眼中并无半丝不悦，还微笑着与她的两个儿子说话，忍不住低头翻个白眼。装！看你装到几时！

　　吉时已到，内务府请四公主开始抓阄。

　　苍岩抱着女儿把她放在抓阄台中间，福惠不懂为何他不抱自己了，伸出双手索抱，苍岩告诉她得选一样东西才行，福惠抓了抓头发，以为他要桌上的东西，看了看四周的物品朝着一个地方蹭蹭蹭地爬过去，速度极快，选了一片自己常啃的云片糕又爬回来递给刚才抱自己之人。苍岩接过女儿小手里的云片糕吃掉又再抱起她，小姑娘高兴地眯起眼还亲吻了苍岩一口，这个高度才能看得更远嘛！皇上龙心大悦，把内务府准备的抓周物品都赏赐给四公主。

　　众人嘴上都夸着四公主聪明孝顺，暗道是个小人精，前途不可限量。

　　午后，养心殿。

　　夏询见皇上翻书速度不紧不慢，只他的眼睛扫过这些字却没有停留过，知他在等着自己解释为何送人需要两刻钟的功夫。他奉上云雾茶，道：“皇上歇会儿再看吧？”在皇上用了一口后感叹道：“桃小主院里的奴才对主子一点也不上心，若不是奴才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他们敢公然无视主子的存在，吃茶聊天就算了还玩起赌博！奴才一时气不过就责罚了他们，桃小主仁善还替他们求了情。”

　　苍岩放下茶栈，暗想：那个小女人就如此逆来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