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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面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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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忽然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摩擦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一时之间房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被目光包围,她反而露出了轻佻的笑容。
“长青的学生会,就是这么一个儿戏的地方么?”
陈莫惊诧的看着忽然发难的钟鸣,这样的反应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几乎是在看到钟鸣眼中浮动光芒的同一瞬间,她就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了游轻言。
这样的反应并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而是由更深层的,本能一般的系统做出,这一瞬间整个房间里的人或许只有她理解了钟鸣的行动,但那并不能改变什么,从钟鸣站起身的一瞬间开始,主动权就交到了她的手里。
“陈莫,我们换一下。”
没有半点意外,窗边的人站了起来,对她面前的人道了歉,一步一步的向钟鸣走来。
陈莫皱着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钟鸣,后者也坦然自若的任她打量。
大好的机会不是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莫要问她游轻言的事,但在这样的场合无疑是不合适的,而游轻言又是个对工作极度认真的人,假如钟鸣真乖乖的回答了一套“游轻言一百问”,估计这学生会也就和她说再见了。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不仅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错处也在没有好好对自己进行面试的陈莫身上,而游轻言成了自己的面试官。
钟鸣把椅子拉了回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坐得要多端正有多端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在她对面落座的人。
这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的看游轻言,和那一天看见她在台上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客观的去评价,她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惊艳,却十分耐看,柔软的头发散在腮边,鼻梁上架着低调的黑框眼镜,上身是白色的针织衫,下身配着简单的条纹裙,不甚抢眼的颜色和款色,上街去随便也能找到百十个类似装扮的女孩。
钟鸣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知道如何描述,一闪而过,却让她隐约的觉得恐慌,于是她又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游轻言身上。
她面前摆着一叠稿纸,隐约能看见娟秀的字迹,鼻尖又闻到那一天偶然遇见时清淡又怡人的香气,游轻言开口,温暖柔和的嗓音化作一股暖流钻进她的耳朵,酥麻得发起烧来。
“你认为学生会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是工具。”
回到她精心准备过的地方,钟鸣告诫自己收敛心神,不要再盯着对方看个没完,且不论她介不介意被这么盯着,面试的态度本来也就是考察的一环。
“工具的特征是,具有特定的属性,并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有所助益,在我看来,学生会就是用以完成学生事物管理的工具,它有固定的部门,固定的职务,每年有固定的活动,固定的核心流程,可以说学生会的工具性,在特定指向方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我所指的学生会是工具,指的是学生会这个组织所固化的部分,它必须要完成的‘维持学生事务正常运行’这个目标,对于通常意义的工具我们能轻易的看到它的固化部分,剪刀锐利的刀锋,锤子厚重的质量,这些固化的核心部分决定了它将最可能被用来做什么,但与此同时,任何工具都有其尚未固定的部分。”
钟鸣将双手放在了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从游轻言的脸上她看不出满意与否,却能看懂她的专注与认真。
“就像剪刀也可以用来砸东西,因为它还有‘坚硬’这个属性,在固化的范围之外,只要能想到,它就有无数的用法,同理,学生会也是一样。”
“操控工具的人,才是真正决定工具价值的关键,是碌碌而为不过敷衍的完成必要的任务,还是绞尽脑汁做出让所有人交口称赞的活动;是埋没在文本资料和无数琐碎的细节之中,还是完成有意义有价值,让人感到生命流动的任务···这些,都取决于人怎么想,怎么做。”
她舔了舔唇,眼中跃动着兴奋的光芒,略带得意的神色并不会让人生厌,反而透出灵动的气息。
“不承认现实对人有着极大束缚的,不过是些还在做梦的人;只承认现实对人有着极大束缚的,不过是些得过且过的人。”
“在事实之外,还有期待和梦想,未来和远方。”
“但问前行,无问西东。”
她盯着游轻言:“你说对么?”
游轻言抿唇笑了笑,看向钟鸣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你相信这句话么?”
“信!”钟鸣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看过游轻言竞选主席的演讲词,甚至刚刚的答案就脱胎于此,不仅这个题,别的很多可能会问的问题她都想方设法的延伸出了一些意思。
心理学有几个比较著名的效应,即使不是业内人士也大都知道并能很轻易的理解,例如第一印象和光环效应,前者是说对一个人初见面的感觉就能占据对这个人全部印象的绝大部分,后者是说当你被一个人某个方面的能力所折服,就会下意识的掩盖其他不好的地方,或者只关注好的地方,其他的还有相近律,相熟律,说的是会喜欢和自己相像的,熟悉的人。
从这些理论出发,钟鸣觉得自己的前期准备应该会取到相当的效果,不管是亮相还是反应都无可挑剔,比自己私下练习时还要好,这大概又是出于社会促进,又或者是因为对面的人是游轻言。
总之,她刚刚的笑应该是认可和好感的意思。
钟鸣美滋滋的继续回答着问题,还有越来越勇的架势,引经据典,时不时又添加上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原本只问五分钟的面试,硬生生拖完了十五分钟,到出来竟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这波稳了,回到宿舍的钟鸣如是说。
其实她也不用说,从她那春风得意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了,秦云飞白了她一眼,比了个“嘘”的手势。
温思思的面试,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虽然并没有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但从没有在陌生人面前发言的经验导致她在对辩时结巴了,这对一个辩手来说是致命伤,没有明确拒绝,但差不多也就那意思。
“你这是准备不够充分。”
钟鸣此时兴致正高,搬根板凳就坐在了温思思的对面:“当你想要达成某个目标时,有两种情况,一是你当下的能力就已经足够完成,二是还不够。在选择一个新的方向是大多是第二种,这时候就需要充分的准备。”
“短时间把能力提升到某个层级是很困难的,但只是想要通过某种选拔却很简单,因为只要是选拔,就有标准,只要有标准,就能有针对的回应。”
她说得热火朝天,温思思听得则极为认真,就差拿小本本出来逐字记下了,涂染看了她俩一眼,转头问秦云飞:“你怎么样?”
“本天才当然是通过了呀。”她的语气得意洋洋,回答却很小声,没有让温思思听见,虽然很多时候秦云飞都显得大大咧咧,但某些细节却格外的注意。
“我怎么听说是某人抱社长大腿成功了?”涂染凉凉的回答。
“那是细节,不重要,等等你从哪里听说的,明明就只有几个人知道才对,老实交代!”
那边两人闹做一团,这边钟鸣继续传授着温思思过关大法,宿舍里一片祥和的气息。
另一边。
“我反对。”陈莫从一沓简历里抽出一张“这个人不能要。”
“为什么?”游轻言疑惑的问道“你之前不是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么?”
她们指着的正是钟鸣的简历。
陈莫摇了摇头:“那是之前,总之这个人现在不能要。”
“这是评分最高的一个人,思路清晰,语言流畅,在题目把握的准确性和回答的完整性上都很突出,我们···。”
“总之就是不行!”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笔滚得满屋子都是。
陈莫自知太过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你别问为什么了,别要那个人,我不想解释原因。”
游轻言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因为她喜欢我?”
陈莫烦躁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是那么简单,她之前想错了,那个新生不只是很有行动力,还很危险,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陈莫清晰的看到了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和眼中冷静计算的光。
太年轻了,她可能都没有搞明白喜欢是什么,就已经开始行动,最可怕的是还拥有着足以开展行动的能力,她不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呆在游轻言身边,但她无法和对方解释,要解释,就还要解释自己反常的观察和那些问题。
怎么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我不敢说,我怕我走了之后没人照顾你。
就是因为她无法控制这想要把对方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心情,她才不敢将一切坦白,如果两个人没有更亲密的关系,她就还能抑制着自己不去试图操控对方的人生。
这大约是种病态,如何养成却无法考据,但总有一些人是习惯如此的,不断的付出,不断的为对方营造出安全的环境,却逐渐的失控,逐渐的贪得无厌,想要她的一切。
“对不起。”
“嗯?”
“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太精于计算又骄傲,性子可能有些偏激,你再斟酌一下。”
“好。”
游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说么,回到桌旁继续完成工作,陈莫依旧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窗外夜幕降临,房内亮起温暖的橘光。
“好了,工作完成,现在是个人的部分。”
游轻言逆光站在她的身前,不算高大的身影,眉宇之间的担忧清晰可见,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
说着最甜蜜,也最烧灼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