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蜜，无人可替》东方玉如意

3、暗黑童年

　　阳光透过窗纱照进卧房，吕氏缓缓睁开眼，皱着眉想了想，唤来身边的丫鬟一问，才知道翠儿一整晚都没有回来，顿时火冒三丈。

　　昨晚，她本来在等消息的时候是睡不着的，可是后来莫名其妙的闻到了一股香气，然后就沉沉入睡，睁开眼就是这个时候了。

　　“去把那个贱蹄子给我找来。”吕氏冷冷地发了话，起身梳洗。

　　很快，翠儿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带了过来。她神色慌张、长发披散，颈上有几个暗红色的印子。

　　一看她的模样，吕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的一把拿起妆台上的铜镜摔在了翠儿脸上，在额头上破了一条口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真的爬上老爷的床，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翠儿已经吓得没了魂儿，昨晚也不知怎么的就随了大人的心意，许是因为大人太俊朗，进了他那双桃花眼就没能走出来。平日里大人温文尔雅，她万万没想到在床榻之上他竟是完全换了个人一般，一直到后半夜才累极睡去。今日一早，身旁空荡荡的，大人的行礼也不见了，应该是去府衙了吧。若不是身上留下的处处痕迹，她简直觉得昨晚只是一个梦。

　　可是，她刚刚回忆梦中甜蜜的时候，两个婆子就粗暴地把她从床上捉了下来，连头发都不让她梳就带到上房来了。若不是因为光着身子实在无法在府中走动，只怕真就直接把她押了过来。

　　跪到吕氏面前的时候，昨晚的种种甜蜜都烟消云散了，她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夫人我是一时昏了头才做了错事的，我知错了、知错了。”

　　吕氏嘴角邪邪地一挑：“知错了？晚了！来人，给我拉出去，让所有的丫鬟们过来瞧着，让后厨杀猪的闫屠过来活剥了她的皮。自以为长得不错是吧，那就把你的皮剥下来拿去给大人做一副皮手套吧。”

　　“夫人，夫人您饶了我吧，是您派我去的呀。我本来不想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去的……大人，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很快，哭喊的翠儿被塞了帕子带了出去，在后头的下人院子里，被按在了一条长板凳上。被要求前来观看的丫鬟们在窃窃私语：“翠儿真的爬床了？”

　　“是呀，你看她的脖子上还有红印子呢，那肯定是大人昨天晚上嘬的，哎呀……”

　　“听你这语气，怎么倒像是很羡慕似的？”

　　“你别胡说啊，谁羡慕了，一会儿翠儿会被打死的，我才不想死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就见那闫屠拎着牛角尖刀走了进来，翠儿便拼死一争，扯开了嘴里塞着的帕子，大声哭喊：“大人，大人救我呀。”

　　监督行刑的魏婆子抱着肩冷笑：“你还喊大人，大人若是真心疼你，怎么会不把你带走呢？你自己不要脸去爬床，男人嘛……自然是不要白不要，过后你死是你的事，跟咱们家大人有什么关系？”

　　“夫人呢？是夫人让我去试探大人的呀，夫人怎么可以杀了我？”翠儿实在想不通，昨天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是夫人让她去的，她并没有特别的勾引大人，反倒是大人引诱了她。而现在呢，他们夫妻俩都好好的，怎么自己就要死了呢？

　　闫屠的尖刀凑了过来，狠狠的一刀就划在了她娇嫩的脸上，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刚刚十六岁……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突然之间就明白了那么一点，其实她就是被人当枪使了，先是夫人利用她去刺探大人，大人发现之后就直接享用了她的身体，然后把她丢在床上，转过来作为他的一杆枪，枪尖对准了吕氏。

　　人皮闫屠自然是剥不下来的，不过是在脸上多划几刀，毁了她的容貌罢了。闫屠的刀快，她愣神的时候，又划了两刀下去，满脸血淋淋的。

　　翠儿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大人在床上可生猛了，他亲了我全身，他压了我多半宿。那滋味，你们一辈子都尝不到，那么俊美的男人，风流一夜死了也值啊。吕氏，是你害了我，是你……我咒你断子绝孙，我咒你女儿将来也像我一样……”

　　“把她的舌头给我割了。”魏婆子疾声道。

　　大小姐唐濡颖穿着一套粉纱绣红梅花的裙子好奇地走进院子，伺候她的两个大丫鬟被叫到了这里，她一个人玩没意思就过来看看热闹。见众多的丫鬟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小丫头笑了，肯定是有什么好玩的，要不然大家干嘛都围在这。

　　她个子小，不声不响地从人群中穿了过去，看到了熟悉的魏婆子和自己的两个丫鬟。她想跟她们开个玩笑，吓吓她们，就突然跳了出来，在两个丫鬟面前举起了双手：“嘿！”

　　“啊……”屏住呼吸的丫鬟们都被吓了一跳，距离她最近的两个丫鬟直接瘫在了地上。

　　“舌头割下来了。”闫屠手上的东西一滑，掉落在唐濡颖脚边。

　　小姑娘低头看看，又好奇地看了一眼闫屠的方向，一翻白眼儿，晕倒在地上。

　　魏婆子回去跟吕氏复命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大小姐晕倒的事情，吕氏不以为意：“先让她回房休息吧，过一会儿就好了。对了，那贱丫头呢？我答应了老爷让她跟颖儿一起读书，但是……可没答应给她二小姐的待遇，让奶娘滚蛋，那贱货给大小姐当丫鬟去。”

　　今日出了爬床的事，吕氏自然会想到唐玉曾经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人们都说那女人天姿国色，只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睛就美得不得了。吕氏恨，恨唐玉、恨那女人，也恨她留下的那个小崽子。

　　清雅斋里，奶娘把一盘小葱拌豆腐和一个烧饼放到了桌子上，叫小如影过来吃饭。“姑娘，下回你可别跑出去了，夫人会把我撵走的。”

　　如影不解，举着筷子问道：“为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为什么？因为你是个贱骨头，以后要给大小姐去做丫鬟。这奶娘打一顿，撵出去。”

　　如影一见门口进来的几个恶婆子，一把扔下筷子，站到奶娘身边：“不许你们欺负我奶娘，我也不去做丫鬟，你们敢欺负我，我就去告诉我爹爹。”

　　魏婆子哈哈大笑：“今天刚死了一个不自量力的丫头，现在又来一个想要找老爷的，好啊，那你倒是看看老爷会不会来救你。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听话。”

　　说着，婆子们一拥而上，扭住奶娘，拎起如影，气势汹汹的朝后院柴房走。

　　“给我打。”魏婆子冷冷地下了令，硕大的板子就落在了奶娘的屁股上。她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呼痛，可是小如影能看到奶娘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能看到她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很快，她浅灰色的裙子上就染了好多血，头也无力地坠了下去。

　　小如影拼命哭喊挣扎，却挣不开旁边两边两个婆子的钳制，也喊不来爹爹帮忙，只看到奶娘朝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挣扎了。

　　“别让这个小崽子乱嚎了，堵上嘴，扔进柴房里，狠狠地掐上几把。绑住她别让她跑了，到了明天，她自然就明白什么叫听话了。”魏婆子瞪她一眼，看着婆子们给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拖进柴房绑在了柱子上。

　　小如影扭动着身子却挣不开，四五个老婆子露出狞笑，伸手在她脖子、胳膊、胸脯、腰侧狠狠地掐，一边掐还一边阴森森地笑。他们怎么能不笑呢？这个丫头长得太像大小姐了，平日子那孩子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她们没法子，只能吃哑巴亏。今天对着这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下手，就如同报复了回去，还真是解气。魏婆子看她们一个个很爽的模样，也凑上来拧了几把才锁上门离开。

　　小如影拼命挣扎，麻绳勒得胳膊和手腕生疼。可她终究年纪小，又没吃中午饭，很快就没了力气，全身虚脱，快要晕倒了。她想哭，却哭不出声来，漂亮的大眼睛里金豆子哗哗地掉。

　　过了许久，她挣不开，便暂时放弃了，聚齐最后的力气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她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响盘旋。

　　黄昏一过，她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这时候她的耳朵似乎能听到了，听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不知道奶娘还在不在外面，有没有被他们打死。

　　忽然，窗户一阵哗啦啦的响，起风了，风很大，裹挟着树枝拍打在窗户上，天色越来越暗，要下雨了么？小姑娘急了，不知道奶娘还在不在外面，会不会被雨淋。

　　许是因为那些人没把一个六岁的小孩放在眼里，绳子的死扣绑的并不紧。她逐渐摸索到绳子的尾端，不知怎么地捣鼓捣鼓竟然解开了绳子。

　　她拿掉了嘴里的破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撑起身子走到门口，朝着外面虚弱地喊：“奶娘，奶娘你在吗？你们别打她，别打我奶娘，我听话，我听你们的话，你们让我做丫鬟，我就去做还不行吗？你们别打我奶娘了……”

　　小姑娘连哭带喊，却没有人回应，门被锁的紧紧的，扒着门缝她都看不到外面。小姑娘踮起脚，把窗户纸捅破了一个窟窿，又抱过来一堆柴垫在脚底下，扒着窟窿往外看。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不，隐隐约约能看到奶娘趴着的那条板凳的影子，但是上面究竟有没有人却看不出来。

　　“奶娘，奶娘，你在吗？”她泪眼朦胧，嗓子也哑了。

　　就在这时候，“卡啦”一声霹雳震天，垂直的闪电劈在了地上，灼目的亮光闪花了她的眼睛，但是她看清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条空空的板凳还在那里，告诉她曾经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双腿一软，从木柴上出溜下去，瘫坐在地上。紧跟着，又是一道闪电蜿蜒而下，随后雷声便隆隆而来。她爬到墙角，抱着膝缩成一团，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默默流泪。

　　可是，她又看到了一道闪电，就像一个干枯的大爪子抓了下来，看到那几个婆子的狞笑，看到他们张牙舞爪地伸手过来拧她。

　　屋里好黑呀，她第一次感觉到黑暗竟然是这么可怕，外面的瓢泼大雨如期而至，两顿没有吃饭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承受着伤心和恐惧，冷的直抖。

　　从此后，她再也不想看到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