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闺色》云奺

18、第十八章

　　当日晚上，姜成虎从城里回来了。

　　他有近一个月没回村，可没把钱氏给想死。

　　钱氏一口一个“我的儿，让为娘看看”迎了上去，姜锦花站在最后头，正打量着自家二哥，却见姜成虎飞快地朝她瞄了一眼。

　　姜锦花狐疑地看他。

　　姜成虎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作何，她想不出所以然，再看他已经收回目光了。

　　姜成虎是姜家唯一一个被送进城读书的。

　　姜家银钱不多，至多只能送一人进城，姜大河便做功赚钱供弟弟读书。

　　然而姜成虎虽然是读书人，但完全与杨东阳、顾疏二人比不了。

　　这些年来，他连秀才名头都没中过，也不知道进城里到底学什么了。但因他是姜家独一份的，姜家长辈们很是宠爱他。

　　家里头紧好的都让姜成虎带进城去了，王氏的原话是，他们在乡下苦一点，也要让姜成虎在城里过得好一点。

　　姜锦花只觉得是扯淡，莫非他们饿死了都要供着姜成虎在城里好吃好喝的？

　　姜成虎中不了秀才名，姜家也说他非读书的那个料，那怎的不让姜成虎回乡种田啊？

　　非要跟供祖宗一样供着姜成虎去读那个书。

　　姜锦花蔑视了姜成虎一眼。

　　想来他在城里都没用心好好读书，日子全花在与人结交，花天酒地了吧。

　　姜成虎离姜锦花不过三步远，她都能闻到他身上所带的酒香味。

　　这等人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出来，他在城里读书能读出什么名堂？

　　心里更是不屑，唇角勾起冷笑。

　　姜春兰姜玉兰对城里无比向往，每回姜成虎回家，她俩都会巴在姜成虎身边，轮番问问题，姜成虎偶时还会记得给姜春兰带些城里的小玩意。

　　这回姜春兰心里惦记着人，就特地过来问：“二哥在城里见没见过夏少爷？”

　　“夏少爷？只见过一面，夏少爷是什么地位的人物，我们哪里会认识他。”姜成虎回答的很不耐烦，随便应付了姜春兰两句，后头姜玉兰还想问，他已经甩手不理了。

　　姜春兰站在原地发呆，夏少爷身价地位高，高才好啊。她若是嫁过去了，岂不是往后身价高涨，一生富贵了？

　　姜玉兰只当没看见姜春兰荡漾的笑容，侧身让姜成虎走了。

　　姜成虎来前用过了饭，他是有事回姜家的，路过姜锦花时又瞟过来一次，这才拉着钱氏去主屋谈事。

　　姜锦花被看的莫名其妙，摆了摆头。

　　主屋内，姜成虎是一路扯着钱氏快走的，像有急事，然而钱氏不知道他有事情，笑呵呵说道：“儿啊，你这回在家里待多久走？”

　　为母的哪有不想儿子的，更何况姜成虎成日待在城里。

　　“这次兴许要待的久一点了。”姜成虎想的是，事情未办完他还走不了。

　　钱氏一听，满脸充斥着喜悦之情，抬脚便要出去，“那娘把你那屋好好收拾收拾，今晚让你睡个好觉！”

　　“娘，您等一下！”

　　姜成虎把钱氏拉住，又将房门关好，见一切妥当不会被外面人听见，面上原本沉稳的神情顿时转而慌乱起来，“娘，我出大事了才回来的！”

　　“咋的了？出啥事情了？”钱氏不明所以，姜成虎拉着她躲在屋内，又关好门显然是不愿有人听见的，“成虎，说出来告诉娘，娘一定会帮你的。”

　　姜成虎深呼了一口气，从衣侧里抽出一张叠好的纸来，“娘，您知道我在城里识得了些权贵子弟，我们常一起吃酒，慢慢便成了好兄弟。但与那些贵人们一起，儿子不得不多花些银子……”

　　“这事娘都知道，儿子，你可是钱不够用了，娘去给你找些！”

　　钱氏只当姜成虎是在攀势，为姜家好呢，一听二儿子钱不够，她马上就要去找钱了。

　　“娘，不是那些，钱，恐怕是还要些的，但现如今打紧的是这事。”

　　姜成虎把纸摊开放在钱氏眼前，钱氏瞅着纸上黑团团，她是一头雾水一个字也看不懂，“成虎，娘，娘不识字啊！”

　　姜成虎一愣，当即反应过来，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与钱氏好好一说。

　　事情是姜成虎与一公子打赌，结果赌输了，赌注是十二两银子，那公子限姜成虎七日内要将银子给他，不然他就要来找姜成虎的麻烦。

　　姜成虎只余下惊慌失措了，一头跪在钱氏面前：“娘，你要救救儿子啊！若儿子不还了这钱，不但儿子要完蛋，整个姜家都要完蛋了啊！”

　　钱氏摇摇晃晃着身子朝后一退，腰差点儿狠撞到桌角上，实打实地生了疼。

　　十二两银子！

　　姜成虎一开口便是要十二两银子！

　　钱氏被姜成虎的狮子大开口给吓蒙了。

　　这么多钱，叫她去哪凑？

　　王氏那人，就喜好把姜家的钱都掌握在手里，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死盯着大房二房，钱氏想攒私房钱都难。

　　上回姜锦花看病，姜大根便拿了半两银子出去给她看病，钱氏手头的私房钱本就不多，算起来不过二两，更多的早被王氏都拿走了。

　　虽说姜大河如今往城里卖荠荠菜，这那又能攒的了几个钱？何况那些钱也是要交到王氏手中去的。

　　她如今怎么可能拿的出十二两出来啊！

　　“你说，你欠了人十二两银子？”钱氏又重复问了一遍。

　　“是，十二两银子。”

　　姜成虎抱着钱氏的大腿，哭道：“娘啊，儿子还能不能活全靠您了啊！”

　　“十二两！”

　　钱氏咬牙，身子一阵头重脚轻，可耳边还荡着姜成虎的声音，“娘，不是儿子有意的，是那些公子哥彼此都会讨这个趣，儿子若是不参加，您觉得儿子还能在城里待下去吗？”

　　姜成虎说的在理，钱氏心知不能责怪他，但一想到要赔十二两银子，她的眼睛都快花了。

　　再看姜成虎还跪在地上，忙先扶起他，“成虎啊，你先起来。这事不是娘不愿答应你，而是家里当真没有这么多钱啊。十二两银子，娘去哪里变那么多钱来？早前若是你三妹那个死丫头早点发现那荠荠菜能赚钱也好，现在再咋的说都来不及了啊！娘这至多只有二两银子了！”

　　“可是娘，儿子还不上这钱，林公子是会找到小石头村咱们姜家来的。林公子说了，就给我七日，七日之后他就亲亲自上门来了。”姜成虎一脸焦急，生怕姜家因为他摊上祸事，“娘，这钱不还也得想法子还啊！”

　　“你让娘想想，好好想想……”钱氏头疼道。

　　她也不知道王氏手里还剩了多少钱。

　　姜成虎沉默片刻，顿然道：“娘，儿子这儿有一个主意您看可行？”

　　西屋里，姜锦花在屋里坐着要发霉，便到院内收拾晒干的豇豆。

　　她将豇豆里掉落的渣子提出来丢到一边，整个一席的豇豆都被她如此翻整一遍。

　　待走到二房主屋一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她侧耳悄悄凑过去，里面是姜成虎和钱氏的声音。

　　姜锦花不自觉放轻了脚步，蹲下缓慢地打理豇豆。

　　屋内的交谈还在继续，姜成虎说道：“娘，眼下别的法子咱们都无法在短日内筹到那些银钱，但还一个法子，儿子保证用这法子可以在七日内攒足够了钱。”

　　“你说，为娘听听看可行。”

　　“娘莫非忘了，咱家嫁闺女的话是可以收彩礼钱的？”姜成虎如此一笑。

　　钱氏双眼瞪大，想到某个可能，她问：“你是说？”

　　用姜家女儿去换钱？

　　“对，娘，咱们姜家三个闺女呢，随便嫁一个出去都能收到银两吧？”姜成虎打的主意好，不如说他的主意妙，“儿子回村时听说东边的吴家，闺女出嫁收了六两的彩礼呢。”

　　“不行，这主意不行。为娘没想把二丫就这么随便嫁出去，你二妹可不是那种随便哪个人家都可娶的。”

　　钱氏还想着用姜春兰换荣华富贵呢，娇养这么大，可不是为了只那么六两银子。

　　姜玉兰钱氏就更没戏去插手她的婚事了，“你大妹有你大娘看着，你大娘是不会同意让我给她选人家的。”

　　“娘，儿子也没想管大妹的婚事，至于二妹，娘什么打算都行。除开大丫二丫，娘不是还有个闺女吗？”

　　姜成虎一早打的就是姜锦花的主意，就是他那三妹又黑又瘦，能不能卖个好价钱都是个问题，“三丫也是你的闺女啊，三妹儿子觉得正合适，正好三妹今年已有十三，是时候相看人家了。”

　　“三丫，你说给三丫看门亲？”钱氏一惊，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

　　若是用姜锦花换一笔钱，也不亏她养了她十三年了。

　　“三妹再拖个两年，还不是那样，又不能指着她嫁的更好，三妹与大妹二妹可不一样。娘可不要犹豫，该是时候就去问问，兴许人家的彩礼钱不少呢？”

　　主要姜成虎眼下极其缺银子，若姜锦花有人要，又能收不错的彩礼，何乐而不为呢？

　　“你让娘再想想。”钱氏有犹豫又有点心动的意思。

　　她不是舍不得把姜锦花卖了，这些年她在姜家白吃白喝，钱氏把她养这么大，当然要换得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