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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围追堵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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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祥枫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仅他那日见着的丫鬟们,就连自己贴身的两个小厮也是一般,轻手轻脚轻声轻气,真个没声音的死鬼!他不顺心连打带骂也没把那俩小子给转回来,简直是疯了!绝对疯了,他们竟说梦见地里有菩萨,说是他们踩痛了菩萨的背,说要他们轻些,说他们要得菩萨保佑将来能得富贵。
哼!做奴才的有甚富贵不也得从这府里拿,自己这正经的菩萨这俩臭小子不拜,倒去想那没影的好事。看着那软脚虾般的两团东西就厌恶,一早打发滚蛋,眼不见为净!
俩小子办外差没跟着,季祥枫又是一个人,走到偏僻的地方去凉快,如今他也不怕这没虫没鸟的安静了,好过见着一群跟鬼似的人。躺着躺着他就睡着了。
睡着了他做梦,梦见那双手或轻或重地在身上游走,然后她对他说,我等你来,一直等你来。一转眼她站在自己眼前,我等不了,我自己来了,我们照旧那样吧!他一把挥开她的手。。。他觉得痛苦,痛苦到想打喷嚏,啊——嚏!
醒了,鼻子上落着个什么叶子,起身转头才发现身边竟站了个人,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穿着米绸色绣三叶草的小衫,梳着个双髻,眨巴着眼望着他,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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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小丫头,看什么呢?”季祥枫见是个小丫头倒也觉得有意思。
“少爷,”“喝茶!”
小丫头也不答话,径直捧着绘荷花的大茶碗递过来,还是眨巴着水汪汪的眼望着他,挺认真的请他喝茶。
“呵,小丫头!真会服侍的。”季祥枫觉得有趣,接过来喝下一口,荷叶泡的薄荷茶水,果然是清香扑鼻。
“小丫头,问你呢,哪里的?”他好笑的看着小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喝茶,继续喝上一口,看着小丫头捡到宝一样眼冒星星。
“我跟着姐姐来的。”稚嫩的声音。不错,比那帮子鬼女有声响,季祥枫久没听见聒噪也怀念起来。
“哪个姐姐?”
“好多姐姐。”
“好多姐姐是哪个姐姐啊?”
“是这个姐姐和那个姐姐。”
“那姐姐总有名字吧?叫什么?”
“叫——姐姐。”
傻丫头啊,季祥枫偷笑起来。
“这么说是你姐姐让你来送茶的?”
“嗯啊。”小丫头用力点头,“少爷茶好喝吗?”她问。
“好。”
“少爷,我服侍得好吗?”小丫头看着季祥枫,他将茶水喝下一大半:“好啊,小丫头。”
嘻嘻,小丫头跳起来一拍手:“少爷,你收了我吧,我会好好服侍少爷的!”说完满脸喜悦地等着他回答。
季祥枫手一抖,剩下的茶水全到了衣服上,才八九岁的小丫头啊 ,真是,真是。。。是自己太厉害了吗?他很没信心。
“姐姐说,我服侍得好少爷就会纳我的!”小丫头理直气壮。
“唉,小丫头,少爷我可不能纳你,少爷我只能纳少夫人选的那些姐姐们啊!”他瞅见她头上没有那作怪的银簪子,立时松了口气。
小丫头歪着头看着他:“真的?少爷没骗我?”
“当然!”季祥枫得意起来,这蠢丫头啊。
“喏!这里!”半响,小丫头从袖子翻出个东西递到季祥枫鼻子底下。季祥枫笑不出声了,正是那碍眼的银簪子,光身闪亮,耀眼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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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真晦气,路——顺——和!季祥枫一路咬牙切齿,他的衣服都被小丫头给扯坏了,还给抹上了鼻涕眼泪,竟然连八九岁的小丫头也给选上了,真晦气!可他没看清楚,那簪子根本不是烯悬赐下的那些,他也忘了问,到底是那些姐姐把个蠢丫头推他面前的。
摇着头,他突然有了内急,那茶水不错,可是太大碗了,自己竟也就喝了那么多,唉,晦气!这处只一个厕轩,还得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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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轩里也有男女之分,各自有男童和女童照管。季祥枫进得男轩去,只见香炉袅袅,室内雕花架子上排着几盆兰花,书画皆有,黄杨木卧榻,小几,软靠垫,茶具皆具备,如平常一般,但男童却不知去了哪里。
他脱下脏污的衣裳,扔在桌上放的洗衣朱漆合欢花木盆里,往里面隐蔽的小间里走,恭桶就在那里。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眼黑脚软,他暗自心惊,立刻倒上卧榻,前后想了想,糟糕,上了当了,可不知是那路顺和要我的命还是那些“姐姐”要算计我呢?
他难受得哼哼两声,很快就不能动弹了,其余却无恙,他暗自宽心,看来只是些麻痹药。果然他半迷糊着,眼虽看不真切却还是看见了几个女子怯怯地走进来,到他身边。
“真的要这样吗?”一个女子犹豫的问,季祥枫听出来时他奶娘张妈的大女儿。
“如何?你怕便出去。”是赖夫人的丑丫鬟,季祥枫开始冒汗,想干什么?
“少夫人可说了,谁得了宠谁就是姨娘了,你们若是怕便自己走了了事。” 于厨娘的干女儿把嗓门压低了吼到。男人有了一次就会喜欢的,这是那梦里的神仙说的,只要做了姨娘,少爷也逃不脱的,她又痴痴地笑。
两个乐娘羞羞答答地一旁不说话,只拿眼看着昏头昏脑的季祥枫,这样秀美的男子,哪里有不愿意的。何况三少爷亲娘在梦里都给她们说了,中意她们服侍,三少爷又喜欢女子活泛些的。。。
“那。。。谁先来啊。。。我。。。我可不会啊。。。” 张妈的大女儿捂住了脸躲开去。
哼,于厨娘的干女儿:“少夫人可说了,谁先得的宠,谁就是二姨娘。”她将袖子豪气的一捋一甩,横着眼看了看几个羞怯红脸的女子,“到时你们可别不认账!”
“我先,干妈可是教过我的。” 于厨娘的干女儿一脸骄傲伸手向榻上。
“姐姐不要!”突然一双手斜冲出来捉住她那双肥手,带着点哭腔的,“姐姐还是不要了吧,三少爷这样子姐姐怎忍心?”
于厨娘的干女儿怒睁着圆眼一看,是姜夫人的侍女金葵,那个气啊,早先她可是坚决同意的,临到这头就又反悔。
“滚,要你来装样!” 于厨娘的干女儿急不可耐一把将金葵推开,金葵順势一倒跌在桌子边上,唉呦一声不再动弹,闭上眼前那精光一闪又不见。
于厨娘的干女儿伸手往季祥枫身上一摸,脸一下红了,再看他那半眯着的眼风流无匹,那唇红如春花衬着雪肤,诱惑着她不知觉就伸手抚到了脸上去。季祥枫突然睁了眼,吓得她又立马缩了回去,然后他又昏沉不动了。
于厨娘的干女儿可被吓来了脾气,一不做二不休得将季祥枫身上的外衫给剥下来抛给榻边的那几个女子,一边还说“我干妈说了,女人可要学着服侍男人,这更衣可得学。”
几个女子捧着季祥枫的衣服,男人的气息扑鼻,顿时脸红心跳不能自已,转过头去又偷偷转些回来盯着榻上看。
于厨娘的干女儿还在忘我自说自话,一干女子哪里见过这个,这下连耳根都红了。
突然,于厨娘的干女儿搓搓手,然后慢慢伸向季祥枫的裤带,回头对她们说:“我干妈说,男人裆里有个东西女的没有的。少爷的我干妈见过。”
正巧季祥枫又不晕了,看见一个庞大的女人手在他衣服边上摸索,半天解不开,顿时愤怒不已,耳边的这话更叫他气血上翻,一下想要挣扎用尽了力,就又不能动了。
到底是谁给的药,不能动却还知人事,干脆昏死还好过,让我知道,绝不饶,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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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于厨娘的干女儿胖胖短短的指头一抖三颤地将季祥枫戳了戳。
季祥枫已是血冲头顶,恨不能立马掐死自己。可他越是血气翻涌就越不能动,羞怒攻心中他看见那些女人惊怔和隐隐兴奋的脸,那胖丫头紊乱的呼吸都喷到了他脸上。
一群母狼,他想,这只也太胖了,如果一定要能换一只吗?他觉得还是晕过去算了。
于厨娘的干女儿突然冲到厕轩的门边开门向外探了探,又仔细把门窗都关好,又飞快地冲进去,看着越围越近的几个女子,特别是赖姨娘的那个丑丫头都快到榻边了,她一把推开丑丫头,大手一张,头一昂:“谁敢比我先?”
横了一眼,她爬到季祥枫身上,一下把他压得清醒了一半,真肥啊,季祥枫恨啊,太重了。
季祥枫只觉得天昏地暗,脖子上梗得青筋直冒,眼都突出着。
“咦?”胖丫头摇着季祥枫,他昏了过去。
这才真叫疼啊,胖丫头捏着他肩膀用力的摇,摇着摇着就变成了捏挤。
还好,浑身都软如棉的季祥枫想,她不知道要脱自己的衣服,也不懂男女之事,否则光想着一堆大肥肉都要恶心死自己。疼死我了!他在心里哀嚎。
然后她说出让季祥枫差点流泪的话:“妹妹们都来试着服侍少爷吧!”
丑丫头第一个扑上去。。。季祥枫眼看着一个个女子如幼童一样整整齐齐穿着衣服,在他身上骑大马。
“少爷。。。”一个声音把他从昏睡中唤醒,药力过去了,他起身,嘶嘶!扯动了肩膀,疼啊,他歪歪扭扭站起来,真象做了个噩梦。
“少爷,喝些茶吧!”声音很温柔。
又是茶?他知道,那是最先昏过去的姜夫人的侍女金葵,厌恶,都想算计我?他红着眼猛地抓过茶碗往她身上一摔,“滚!快滚!”
不几日,合府上下传遍,给三少爷备选的几个女人只管拿少爷骑大马玩,少爷腰痛得连走路如厕都不利索了。只要见着那些个女子的人都往死里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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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烯悬笑个不住,“这样子好。。。不过”她止住笑看着低首的玩儿,“你该让个胖姑娘得手才对。。。还是”她笑着看他,眼眯成一条线,“还是,你也不会呢?”
玩儿瞬时脸红起来,终究他是真不知道该怎样的,他想起了荨娘,她好像站在面前,发上插着支桃花对他说:“要不,我教你。。。” 我教你——她很久前就说过的话,可她终究离开了。。。
烯悬瞥他一眼:“到外边好好学学。”呼的一声,挥手间帐子落下,玩儿退出去。。。
季祥枫走了一段路,实在受不了停住,腰和肩膀真是疼啊,几个死丫头管家自然会收拾,毕竟他女儿也是备选的。可那该死祸首呢——?
夜,繁华的胭脂地也渐渐沉寂,玩儿坐在一家青楼屋顶上,一骨碌吞下口烈酒,他根本不敢掀开房顶上的瓦片。他想起很久的以前他还小,总是守在荨娘的房外,里面是荨娘与别的男人。。。他不想听不想看,可是他还是掀开了一片瓦。
下面的房里是个年幼的妓子在接客,客人似乎很不客气,那姑娘尖声喊叫起来,男人简直象恶鬼,她开始哭叫,当然毫无用处,从玩儿的角度只看见男人肥大的样子。他只觉得犯恶心。
荨娘也那样哭过的,可后来她就不哭了。女人,为什么即使历经了那样的痛苦却仍能忍受着,最后变为不可理喻的执着和放纵。荨娘的尖叫、荨娘的抽泣统统从他脑子里跳出来,然后慢慢消散不见,一如他口中烈酒的气息,盖上瓦时,连女子的呻吟都没了,他喝光了酒,一下消失而去。
砰砰!当!门锁掉在地上,大湘和鸣蓝呆呆立在一边,与其他几个下等仆从乖乖不敢出声。季祥枫看了他们一眼,哼了声:“给我搬走!”
“是,三少爷!”几个小子如狼似虎般开始动手,搬起璁岚轩西库房里的东西,那些都是路顺和陪嫁的大件,一入眼的就有绣花镶珍珠白玉的兰草大檀木屏风,如意梨花木多宝格大小两架,银质博山仙鹤香炉一对,朱漆刻花镶宝壁橱一对,玉白瓷绘锦鲤荷花薄胎金鱼缸两个,多福多子福寿双全如意大宫灯一对等等,还有压箱金线、锦缎衣料、金银锭子等等不能数。
季祥枫满意的看着之前的东西被一件件搬出来,得意得敲着扇子,乘着路顺和不在,我要抄了你那家底,看你如何秃着尾巴过日子,嘿,早晚也要跟你算账!
“快搬走,你们楞着。。。”季祥枫惊讶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几个小子,直直看在他身后。一股冷意立刻升起,身后有人!他转身的时候觉得那个地方又疼了,然后他看见了他的夫人,立在面前却一脸笑意,愣住,一时也无话。
“夫君近来甚好?”烯悬一脸温良无害的笑,“可有何事登我这门?”说完便直盯他的眼。
咳咳,他不自然极了,这个女人就是令人不舒服,“最近我手气差些,想借夫人嫁妆缓些时候。”说完话自觉声调弱了,立刻挺胸抬头傲然作势,一把打开扇子扇起来。哼,夫婿索要嫁妆理所应当,看你不给!
“大湘,去把我楠木方盒拿来。”
“既是夫君不裕,礼法所在,拿了就是。”闲适的脸上毫不在意,边说着一手接过大湘手里的方盒拇指一挑,盖子飞开掉在地上。呵!所有人都盯着那盒子里柔光闪烁的珍珠,整整一盒子珍珠,大小不一,却都是好珠子,这样一盒子确是价值千金。
烯悬一手托着盒子直到众人看得清楚到眼发红,脸上讽刺地一笑,手一扬开,哗啦啦噗通噗通,珍珠如雨般洒落到院子的小池塘里,一阵接一阵的珠雨直打进人心里去,多想伸出手去抓住一颗也好啊!
这少夫人真舍得!
“夫君,我这池子也算是个金窟了,若再有不便不问自取便是。”
不问自取?当我是贼?!
好!季祥枫怒气隐现,一拍扇子叫道:“抬走!”几人立刻将东西抬出院门,只剩季祥枫对视着烯悬,“夫人,我已选中一女名千宜,不敢再劳夫人挂心。”他抬着下巴说出这话,却发现她还是只望着他笑,笑得他发毛。
终于他忍不住喏喏“夫人,如此别过!”只见他的夫人突然扯起一丝笑,极其有意地看了他两腿间一眼,他立时觉得被蜂蜇了般恨恨抖了一下,逃也似的飞走出院门,耳里传来那女人令他咬牙切齿的笑声,一下又疼得连路也不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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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宜就这样出现在相府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不惊人的。她一名青楼女子就那样昂首不旁顾地伴着三少爷,时而娇笑,时而扬袖曼舞,踱步花丛间,穿一身紫金色纱衣,金环银铃摇曳生姿,老远都能一眼看见。季相不知,姜夫人不管,无人不知这府里多了位青楼花魁。
时间久了,明眼人就看出来,三少爷和这个千宜光在三少夫人的璁岚轩附近晃荡,看来三少爷跟三少夫人是卯上了劲了。
可三少夫人在干嘛呢?——在听故事,好多的故事,夜里的故事是不是别有滋味,没人知道。
她斜靠着床上的五福菱花垫子,只点上一盏灯笼,房中靠在门边的位置,一个人坐在那里恭敬地讲着什么。。。偶尔她眼里升起来那种光芒仿佛就不是人般,她不自知的时候大湘已经收在眼底。大湘转身离去,那人还在讲,可她已经什么也听不进了。她——真的不是自己的小姐,她是鬼,是鬼,觉对是那泥里逃脱的厉鬼,巯正少爷就是她害了!
她想到偶尔有一日夜,她听见房里有声响,她担忧,她过去,她看见,一堆如蛇的藤蔓中,她的小姐那张脸化作了碎片,然后变得血肉模糊,一根藤蔓扬起突然传过她的肩膀,穿透,血流得四处都是,然后就有如生命般从她脸上身上褪走,露出的张模模糊糊看不真切的脸,但那绝不是她的小姐,她知道。血又无声地如蛇般爬上那女子的身体和脸,包围着她,突然被她吸收,露出了原本路顺和的那张脸。大湘只觉得血都冷完,此刻路顺和的脸上是那鬼一般的阴森。
好像是鬼在换壳,“路顺和”一动不动,好像没被发现,大湘又偷偷躺回外间的床,抖抖张开被子裹住自己,那夜她做梦了,梦见被鬼掐住脖子拖进了刘氏的那个骨血坑里,她使劲地爬,可爬不上,她看见巯正少爷躺在坑底,她嚎哭一声爬过去紧紧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胸前哭得脸湿湿的,铺天盖地的土飞扬落下,可她却平静到满足。。。醒来满脸都是眼泪,被子湿了。
她平静下来,有什么可怕,少爷,我来给你报仇,就是死也是只为你,大湘不怕。
她记得那夜是初三,月亮小,天好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大湘焦躁得不能停止走动,她发觉“她”几乎是病态的厌恶声音,联想到那恶心恐怖的一幕,她认定这鬼绝对害怕声音,那声音打搅了她“做壳”,可闹腾几日还是无用。每当她看见那双眼里的流光如鬼魅一闪,她便无法控制想要冲出自己这身壳,变成鬼就可以吗?
符水,桃木和丹药都已试过,无用!或许,有弱点,在哪里?她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