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5 ...


  •   车子驶进司徒家的宅院,最先冲上来迎接的是NiNi。
      司徒雨下车后立刻将狗抱起来,“只有你最好了。”

      “你心里永远只有这只狗。”司徒岚也迎了出来。
      她穿一件灰蓝色的风衣,扎着马尾,丝毫看不出是三十好几的女人。
      司徒雨淡淡地冲她笑了笑:“小姑。”

      放下NiNi,司徒雨转身去车里拿东西。

      “我来吧。”
      说话的人是司徒霖,司徒雨看了眼他身上的灰色毛衣,是司徒岚钟爱的某个意大利牌子,再看一眼他的眼睛,他避开了视线。

      司徒雨没吭声,兀自进了屋里。

      “姗姗回来了?”
      司徒雨应一声,换了鞋,又将外衣脱下递给家里的保姆,方才走到客厅里叫人:“爷爷。”
      老爷子见到唯一的孙女自然开心的很,笑得嘴都合不拢。见她脸色不好,又忧心忡忡起来,问:“怎么,身体不舒服啊?”
      司徒雨摇头:“没事。”

      话音落地,司徒霖和司徒岚一起走到面前。
      老爷子问二人:“你们去多伦多出差,不是给姗姗带了礼物吗?快拿出来给她,让她开心开心。”
      “我去拿。”司徒霖说着进了偏厅。

      “爷爷,小叔和小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啊?”气氛被自己的低气压弄得不对劲,司徒雨只好找了话说。
      老爷子说:“无非是那几样,我老了,吃的穿的都消受不起了,你们多陪陪我,我就能长命百岁了。”
      司徒岚接话:“数我陪您的时间最多吧,您为了我也要长命百岁。”

      叹口气,老爷子指着司徒岚对司徒雨念叨:“你这个小姑姑吧,哪里都好,就是迟迟不出嫁,赖在家里招人烦。”
      “我怎么就招人烦了?反正您最喜欢姗姗就对了,我们旁人都碍您的眼。”司徒岚嗔怪道。
      “你今年都三十四了,按理说,我外孙子该有了吧。唉,你说说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这话老爷子问过太多次,于是又将话柄抛给司徒雨,“姗姗,你打小和你小姑姑最亲,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吗?”

      司徒雨微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司徒霖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客厅。司徒雨看他一眼,他视线也迎上来,只一秒,又错开。
      司徒雨说:“我也说不准,小姑有什么心事总是喜欢对小叔讲,他们年纪相仿,能相互理解,我小他们一轮,很多事都不懂。”

      “你是小我们一轮,可我们哪次玩没带上你,我什么事不和你说?小丫头长大了,没良心咯。”司徒岚圆着话,又走到司徒霖身边,将礼物一一打开,“喏,都是你喜欢的。”

      司徒雨抬眼一看,果然不是衣服鞋子包之类的,而是Nanaimo Bars、枫叶茶和苹果酒这些加拿大当地特产。
      “谢谢小姑。爷爷,我先上去整理整理。”司徒雨趁机抱着东西离开。

      走到楼梯口,老爷子问她:“姗姗,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司徒雨回头:“去看爸爸。”

      *

      山间微雨,车子缓慢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
      司徒雨坐后座,司徒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脸。

      “你脖子上的坠子挺特别的。”司徒霖说。
      司徒雨摸了摸这个木头叉骨,“嗯,朋友送的。”

      司徒雨自然地想起顾行云,那晚顾行云在,她一夜安眠,但从第二天开始,她就陷入了怪圈。
      她以为是酒精的作用,后来她回租的房子喝酒后入睡,却依然噩梦,再后来吃了医生给的安眠药,情况也没有好转。

      所以她今天才给顾行云发过去那样一条短信。这打破了她以往的行事风格,但她实在渴求能有一个出口。
      她想,大概因为顾行云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哪个朋友?”司徒霖又问。
      司徒雨回过神来,“你不认识。”

      气氛压抑。

      “礼物是你挑的?”过了一会儿,司徒雨问司徒霖。
      司徒霖点头:“差不多。”
      “和小姑玩得开心吗?”
      “是去出差。”司徒霖解释,“我不知道她会跟过去。”
      “住在一起?”
      “嗯。”
      “上床了?”
      “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司徒霖声音沉了下来。

      司徒雨内心毫无波澜,这句多余的问话不过是她自我矛盾的心理剖白。
      她甚至觉得,这才是分裂。一面接受,一面不甘。

      急刹车,车子停在路边。打开车窗,司徒霖点了根烟。

      司徒雨从后视镜里仔细打量司徒霖——一丝不苟的头发,压抑着怒气的脸,永远平整的衬衣领口……
      又看一眼他手上的打火机,司徒雨问他:“原来那个呢?”
      “坏了。”司徒霖说。

      那天在高速路上被她摔坏了。司徒雨偏过头,视线落向别处。
      “你摔的?”司徒霖回头。
      司徒雨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轻嗯了一声。

      那个打火机是她曾经送给司徒霖的生日礼物。

      心绪难平,司徒霖换了话题,“第一次开车上高速,不害怕吗?”
      “你车好。”司徒雨语气淡淡。

      司徒霖看她一眼,说:“这车不适合开高速,给你换辆越野吧,视线好。”
      “行。”司徒雨欣然接受,她来年就大学毕业了,能用得上车。她又问:“封口费?”
      司徒霖没说话。

      “放心,我也想让爷爷再多活几年。”

      司徒霖依然不吱声,许久之后,他开口——
      “我给你一个家。”

      烟雾飘出窗外,散进了雨雾里。这句话的余味却被锁在了车里,像迷魂剂。

      烟抽完,车继续开。半小时后,他们到达慈渡寺。

      “爷爷只是让你送我,我自己进去吧。”
      司徒霖将伞递给司徒雨:“那你陪大哥多说说话吧,我在车里等你。”

      司徒雨转身往庙门里走,司徒霖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穿着一身的黑色,不由得皱起眉头。

      司徒雨走得很慢,走到门前她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眼头顶的匾额,心里静了下来。

      *

      同一时间,顾行云走出苏南机场航站楼。他给司徒雨打电话,结果对方关了机。
      排队等出租车,烟瘾犯了,刚摸到裤兜里的烟盒,看见前面是妇女和小孩,顾行云收回烟盒,嚼起了口香糖。
      出发前他给南城的朋友询问司徒雨的状态,得知司徒雨回了苏南,他便直奔这里。

      *

      大殿上,宗云师父为磕头的司徒雨敲钟。上完香,司徒雨跟他去了偏殿的厢房。

      小和尚送进来一些果子,宗云师父将果盘推到司徒雨面前:“寺里种的,你尝尝。”
      司徒雨吃着果子,将一盒茶叶从包里拿出来,“之前跟朋友去茶馆喝了这个,觉得不错,带你给尝个鲜。”
      “好,好。爷爷身体怎么样?”
      “小叔找了个外国医生给他瞧病,气色看上去好一些了。”
      “那就好。”

      “爷爷老了,腿脚不便利了,上山一趟不方便,以后你多回家看看他吧,他也没几年……”司徒雨嗓子口发痒,没再往下说。
      “我知道,知道。”

      父女俩常年不在一处生活,每每见面都是同样的几句话,说完就各自沉默。

      静了一会儿,见司徒雨的脸色不如往常从容,宗云师父问她:“你今天上香时格外虔诚,是许了什么心愿吗?”
      问话点透心意,司徒雨拥堵的情绪顷刻间流泻而出。

      好像是时候了,梦境完整,该跟至亲聊一聊了。

      “爸爸……”司徒雨看着果核,目光笃定,“司徒家的诅咒,是真的吗?”
      宗云师父再看女儿一眼,她好似心事落地,面色静了下来。大抵是压在心里太久了,说出口的这一刻如释重负。

      ……
      司徒雨八岁那年母亲自杀了,随后父亲便出家了。从那以后,陪伴着她长大的只有年迈的爷爷和只比她大一轮的小叔和小姑。

      有一年夏天,她听到小姑和爷爷吵架,爷爷打了小姑一巴掌,说奶奶和妈妈的死是司徒家的诅咒,让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跑去问小叔是什么意思,小叔给她吃一颗巧克力,对她说:“姗姗,把听到的话忘掉好不好?”
      她一向最信赖小叔,听了他的话,把这些话藏在了肚子里,再也没有提起。后来随着她长大,这份记忆渐渐褪色了。
      ……
      直到看到司徒岚和司徒霖纠缠在床第之间,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做这些零零散散的噩梦,终于,她回忆起了当年爷爷完整的话。

      *

      宗云师父问她:“你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
      司徒雨抬起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爸爸,你会解梦吗?”

      “你说说看。”

      “小姑还未出生的时候,爷爷在外面有一个情妇,那个情妇生性风流,竟和爷爷拜把子的兄弟生下了一个男孩。奶奶得知此事时即将临盆,动了胎气,生下小姑后就大出血死了。

      后来爷爷的兄弟突然间疯了,他整日在司徒家门口磕头忏悔,有一天爷爷见了他一面后,他一头撞死在门前的柱子上。那情妇气不过,便去勾引了爸爸,爸爸竟然上钩了,而后妈妈自杀了,爸爸出了家。

      爷爷后悔不已,得知自己的兄弟当初是被这个女人蛊惑,便将女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又带着对兄弟的悔恨将他和情妇所生的那个男孩带回了司徒家,男孩在恨与爱的矛盾中长大,小姑还爱上了他……爸爸,你说这个男孩对司徒家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

      司徒雨用最冷静的语气和最平缓的语速去讲述这个血淋淋的真相,宗云师父听完后,不发一言。
      他坐在凳子上,像一方枯木。

      许久之后,司徒雨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时,宗云师父终于开口:“姗姗,你长大了,自己好好的。”

      只这一句,让司徒雨一阵鼻酸,她站得笔直,“你放心,我会一直做司徒家最清醒的人。”

      *

      寺里的住持一直将司徒雨送到庙门口。
      因为司徒家对慈渡寺多年供养,住持总会送一些东西给司徒家来上香的人。有时候是佛珠,有时候是香炉。这一回,住持送给司徒雨一本手抄的《地藏经》。

      司徒雨上了车,司徒霖见她比进去前要轻松许多,问她:“和大哥聊得开心?”
      司徒雨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司徒霖:“小叔,你知道《地藏经》讲的是什么吗?”
      “是释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宫为母亲摩耶夫人说法。”
      “说的什么法?”
      “地藏菩萨在修行过程中的一些经历,讲的是……”
      “因果报应。”司徒雨替他说出口。

      司徒霖看着她平静的脸,怔了怔,“你想说什么?”
      司徒雨闭上眼:“小叔,我困了,睡会儿。”

      *

      偏着头,司徒雨一直没有睡着。她耷拉着眼睛,静静地看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脑中不想任何事情。
      直到车将要驶进司徒家的宅院,她抬了抬眼皮,马路对面,一个穿黑色棒球服破洞牛仔裤的男人正蹲在路边抽烟,他身旁还立着一个军风大背包。

      看着这辆白色的帕纳梅拉,顾行云站起身来,他熄灭手上的烟头,抱着胳膊懒懒地靠在身侧的广告牌上。

      司徒雨这才想起上山之后她就关了机,眼下立刻把手机打开,发现顾行云打来过数十个电话。
      再一抬头,她看见顾行云冲她比了个枪毙的动作。

      忽然间,司徒雨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洒几章狗血,大妹子们忍一忍。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作者已关闭该文评论区,暂不支持查看、发布、回复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