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万象猫

33、血判 中 仏殿

　　中仏殿

　　也是趁了酒兴，两位少爷连番吩咐，少顷之间便备好了马车，直奔陆庄而去。

　　白鹄坐在车内，徐磊身子还不大好、自然坐到里面。王玥被徐谦同拉了来，和二少爷分坐白鹄两侧。至于徐大少爷，因为酒饮得最多，颠到半路便吐起来。给白鹄塞了几颗药丸，止了吐，一清醒过来便嚷嚷着要回家。本来年幼的两个也是有些心软的，可惜某人声泪俱下地控诉兄弟不恭、演过了头。最终还是将寡不敌众的赶了出去，任他在车夫边上吹着风独自伤悲。

　　外面的在感慨世风日下，里面却嬉闹得甚是欢快。徐谦这次病重事情，王玥虽然晓得，却也只是晓得个大概。便趁着此番机会由事主细细道来。讲到毒发时候二少爷抱拳举袖为礼，说道：“实在是多亏了先生棋行险招，你二哥才能坐在这里。”

　　白鹄一笑：“哪里。其实当时那般情况，白某人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这话飘到王玥耳中，他下意识地扭头瞥了眼窗帘，立刻回首看向白鹄。后者一副悠哉表情，好似适才只是说了“天气宜人，不如放马而行”之类。

　　徐谦依旧满面笑容：“先生真是客气了。先生乃是神医门生，若要以为韬晦之计却是过了。”

　　“确不客气亦非谦虚。家师性格之古怪想来二少也有所听闻。虽说当日拜入门下是为学医，但家师平日所教总总、纷杂繁琐，以至本业方面只晓得些药理常识，最多比旁人多熟识了毒物良草而已。但要论及医人治病，所知连皮毛都谈不上，实在谈不得什么医术。”

　　他似乎想到什么痛苦回忆，面上扭成苦瓜似的，半响才展开，又恢复成那潇洒摸样：“也是与徐家有缘，在下也就不做隐瞒。”说着，将王玥一把抓住，“白某其实略通玄黄之术。徐家不过七载、二少不过经年，王玥若是留在此地，只怕亦是惹火上身，落个凄惨下场。不如将他让于白氏，以避夭折之灾。”

　　他这话说得极轻，落在王玥耳中却如响雷一般。小家伙仍是不发言语，轮流打量着，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徐谦起先也是愣住，突地却大笑起来。若是往常可赞一声豪爽，只是此情此境多少有些尴尬——至少年幼的那个越发不安起来，担心地想坐到表哥身边去，却被白鹄拉住动不得。

　　“唰”的一声，车帘突然被挑起，露出徐家大少那略显肥胖的脑袋。原来不知不觉时间消逝，目的地已然就在眼前。徐磊本是听到内里热闹心中痒痒，想借着告诉去看个详细。不料徐谦看到自家大哥探了头来却被卡住，笑得愈加厉害，以至于白鹄不得不用上了迷药，把人放倒了算。

　　庄内道路偏窄，鹅卵石头铺就，看去条条白道错落交织。房屋全是木制结构，眼看就要黄昏，却只有几户人家点了油灯，幽幽几点黄豆在灰色中摇曳。

　　车子是决计进不来的。就算想将马匹从车架上解下好驮徐谦，却因着马儿挣扎不已、不愿踏上石子路而作罢。

　　徐家大少搀着二弟，只觉得后背发凉，原本的好奇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外加日头渐落，这昏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盘缩着、蠢蠢欲动。

　　他其实心里十二万分的不喜这个地方，现下更是巴不得收步归家。但……

　　瞥一眼边上的。王玥还被人控住，不知是否被吓到的缘故，不但没想着要挣开了去、反倒过来抓了捏着自己右手的那只腕子死死不放。

　　而白鹄，则皱眉盯住某个地方。徐磊顺了视线看去，前方整片挑梁高阁，正是那陆家邸宅。

　　白鹄一言不发，举足而行。貌似是忘了手上还有个，直到王玥被带得一个踉跄才觉着不对。低下头看过去，卸了左手力道。丢下句“你先呆着”便自顾走了。

　　另两个被弄得越加糊涂。尤其是徐磊，刚刚只是酒醒大半，如今背上冷汗被阴风催得干了，似乎连剩余酒气也被带个精光，真是明白得有些糊涂、迷糊却不得不冷静下来。

　　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扶着的那个转过来死命摇着，愣把徐谦晃醒过来。

　　徐谦还有些不行，看到大哥脱口说了句“白先生……”。徐家大少气得咬牙恨道：“还‘先生’呢。人都不知跑哪去了！”

　　二少爷闻言一楞，挣扎着站起来，这才发现身处何地。四处一打量，皱着眉开了口，嗓子掩饰不住得透着沙哑：“怎么只你我二人，姓白的与小子哪里去了？”

　　徐磊跟着寻探，吃惊地发现王玥也不知了去向。对上徐磊那双厉眼，不由得没了气势，小心作答：“约莫是跟着去了。光顾着你，便没注意。”

　　做弟弟的哼了一声，拍拍衣摆往前走去。哥哥赶紧追上。两人急行往前走了段。路是笔直的，可总是无法靠近那高楼。徐谦突然停了下来，原地转了几圈，回身抄了右手边的斜道。且放慢了步子，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看到陆家大宅的牌额。

　　近看才知道不过是几幢二层楼房，但一片昏暗暮色中却比远观显得更加高大。灰褐色之中有条白线立在石子路尽头。徐谦见着改走为奔，踩在石子而发出的声响撞到周围矮房木墙上，荡上几回就变得响亮骇人。好在徐家人已经没有心思顾及这些，只一门心思扑过去，直到要撞上了才放慢下来，捂着胸口瞪了白鹄直喘气。

　　才看清，便诧异于白鹄表情，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为好。

　　白某人挑着嘴角笑得莫名。一副愉快非常地样子，乐道：“主人家招待我们去吃酒，就等你们两个了。”

　　徐谦好容易喘过气来，吐着气问：“玥子呢，怎地不见他？”

　　“天凉渐冷，余话进去吃了再说。”

　　说罢，左右摇晃着进了大门。那副模样与往日行走样子偏差极大，徐磊见着总觉着这位是飘着进去的。他本来就不是能在心里藏事的人，但突然之间感到喉头干涩吞咽困难，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心思转出去，才发现外面果然阴冷非常。被风一吹，手臂颈脖疙瘩乱起。徐谦瞥他一眼，径直迈了进去。无奈之下，徐磊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