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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早上天光灿烂,中午一场雨下得铺天盖地,刚开没多久的迎春花花瓣落了一地,看起来乱糟糟的一片。
      仝星倚着树干,薄薄一层皮衣在这种天气下没有任何防护作用,肩胛骨被粗糙的表面硌得生疼,湿气源源不断地渡过来,争先恐后地涌进身体里,好像要伴随着血液流动走遍全身,仝星有一种要被冻成冰雕的错觉。
      她抬头眺望远处,铅灰色的乌云仍然笼罩在半空,夹杂着水汽的风扑在脸上身上,带着不钻进骨子里不罢休的架势。
      烦,不管是天气还是眼前的人,都让她觉得烦躁。
      “我知道你恨我,星星姐姐,”眼前的女孩子梳着马尾辫,眼睛里含着一泡泪,声音极低语速却不慢,“我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接受,让我跪下也可以。但是这件事和岩磊无关,你得跟他道......”
      “叫谁姐姐呢,恶不恶心。”我已经堕落到要被一个脑子灌满浆糊的小女孩堵了吗?仝星打断了她的话,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要我道歉?”
      马尾少女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极了她这个样子。
      “你真以为钱岩磊是因为替你出头才被我揍进医院去的?”女孩子脸上画着极浓重的妆,红得耀眼的嘴唇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对面的女孩子吓得差点哭出来,“所以背着你妈来我这里伸张正义?”
      “要不要我送你进去陪他?毕竟患难见真情嘛。”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往前挪了一步。
      “啊!”马尾辫急着后退,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到,吓得大叫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要动手的仝星,还是崴了自己一脚的石头。
      就这点胆子还敢来伸张正义?仝星嗤笑一声,一抬头,意外地撞进了一个人的眼睛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亭子里的少年,隔着灌木丛和她对视。和陌生人对视也没有半分尴尬,而是面不改色地点头之后直直和她对视。
      再单纯不过的对视。像是看路边的石头一样毫无波澜,但抱着又有种莫名的理由观察着他们。
      仝星一愣,那句常说的“看什么看”也没能说出口。对同龄人看她时包含着打量厌恶好奇的眼光见得多了,这种像是观察实验一样的冷静客观目光,还真是第一次见。
      大概是因为对方的目光太过平静,仝星突然觉得自己既傻又无聊,大冷天里吓唬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除了受罪有什么意义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仝星看着脸色煞白好像下一秒就拔腿就跑的女孩子,更觉意兴阑珊。“滚蛋,”她不顾对面女孩子涨红的脸和快要滚出眼眶的眼泪,一字一句说得干脆利落,“现在,马上,不然我就让你爬着回去。”
      背对着自己的马尾辫女孩狼狈逃走,看一脸凶相的女孩没有再管的意思,少年收回了视线。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他听见背后的一声抱怨。虽然妆容浓艳,声音却还很好听。只是语气就可以听出十分的不耐,时承把手里的参考书翻过页,眼前突然浮现出之前那一眼看到的浓艳浮夸的眼妆和红得耀眼的嘴唇。
      莫名奇妙被拉着来演了一段双簧,除了一肚子西北风什么都没得到。仝星捏了捏指关节,有些后悔没给她一巴掌。反正没有人规定女人不能打女人。
      “卧、槽!”大概报复心理太过强烈产生了副作用,走路不看路的结果就是,细高跟在大理石台阶上一滑,仝星眼疾手快扶住木栏杆,避免了一脚踩空破相。
      然而,一根木刺扎进了手心,血一下子流出来,疼得她面色扭曲,咬牙切齿地把这笔账算在了刚才人的头上。
      仝星半个身子无意识倾斜,扶着栏杆坐到了陌生少年旁边,小心翼翼地拔手心的木刺。大的木刺好拔,小的却没那么容易。单手拔小刺具有相当大的技术难度,尽管各种努力,就是拔不出来,反而越戳越深。有根细细的肉眼难见的木刺,手心的痛感仿佛能随着血流一直涌到心脏里,她深吸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摊开手放在栏杆上。
      仝星旁若无人地占了大半地方,那只受伤的手离少年不过十几厘米。时承清晰地看见有血从手上的伤口里渗出来,对方仰着头盯着亭子顶发呆。
      管还是不管?食指摩挲着书脊,时承短暂几秒犹豫之后开口,“要指甲刀吗?”
      “你怎么不早说。”对方转过脸,冲着时承抱怨了。
      他把指甲刀掏出来递给她,“你没问。”
      对方的语气和表情异常真挚反衬仝星更像个无理取闹横行霸市的坏女人,仝星自知理亏,语气也放软了一些,“谢了。”
      然而问题又来了,仝星不会用左手剪指甲,更不要说左手用指甲刀拔刺了。
      带着这根刺一路走回家?仝星磨了磨牙,这点小事就想让她认输?
      金星在大距时相对于恒星背景运动的角速率是......时承刚把计算的基本条件列出来,还没来得及心算,一只手挡在了他和书之间。
      “同学,帮个忙吧。”时承把目光从带血的掌心移开,看向自己旁边的女孩子。她弯起嘴角对他笑:“我左手不太管用。”
      两个人的距离再次缩短,时承看出来了浓妆之下的脸绝对不超过十八岁。就像游戏厅附近随处可见的不-良-少-女一样,青涩的气质根本压不住脸上花里胡哨的妆。然而这个女孩子还是好看的,客套的弯起嘴角就足以抵消妆容的廉价之感。
      “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他不说话,仝星又补充了一句,“俗话说十指连心,我快疼死了。”
      “你受伤的是手掌心。”时承指出话里的错误。
      “管他呢,反正我现在向你求助,你得帮忙。”仝星手举累了,在他眼前晃了晃,理直气壮地把指甲刀和钥匙串扔给他。
      时承接过她扔过来的指甲刀,看着眼前流了不少血的右手,一时有些踟蹰。只是他脸色一直没有变化,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别愣着,大哥,”仝星继续催促,“再磨蹭一会儿天都黑了。”
      时承左手握住她的四指,借着有些昏暗的光观察那根隐藏在血肉里的木刺。那只手像冰一样冷,也像冰一样白。她看起来太瘦了,桡骨突出,手腕上的青色血管也异常清晰。
      仝星盯着握着自己手的少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求助一个陌生人。虽然她没有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老旧思想,但这样也不符合她日常作风。
      大概是因为她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人的不一样吧......仝星倚着背后的栏杆,看他像操纵实验仪器一样冷静专注的侧脸。她知道自己在同龄人中算漂亮的,献殷勤的人也有一把,但她一般都懒得和他们周旋。
      仝星和人交往都是根据第一眼的印象。或者说,看脸也不无错误。反正她交恶的那些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看不顺眼的。
      这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中年人都喜欢的好学生的长相。专心做事情的时候,有一种大理石像一样与世隔绝的气质。
      更重要的是,气质清正,即使眼睛形状有点像狐狸眼,但看起来就是稳重,比那些喳喳呼呼的中二少年沉稳得多。大概再长大一点,就能被称赞一句“端方君子”了吧。她知道今天自己的妆有多浓,又穿着骷髅头T恤套着皮衣,普通学生一看见就躲得远远的,身边这个人好像身处透明结界之中,旁边坐了个“危险人物”没有半点反应,好像手上的那本书比一切都重要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仝星的声音在安静的凉亭内响起,“刚刚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怕我打人?”
      “大概在你们来之前的十五分钟。”时承估算了一下时间,回答道:“只是以防万一。”
      “那你看见我欺负她,为什么没出来见义勇为?”少女似笑非笑。
      “言语上的争执和我无关。”时承低头,继续他的“工作”,仝星感受到指甲刀戳进去肉时的细微痛感。
      “那你还盯着我看?是因为我好看?”她开玩笑。
      “我看你,只是为了确定你有没有打人的想法。”他的声音有些低,语气徐缓,“其他的事情,我不该管。”
      “那就是说,如果我打她,你就要阻止我咯?”仝星突然觉得好笑,“那在街上看到一群混混打架,你会去阻止吗?”
      “更好的选择是报警。”
      “看到老人摔在地上,你扶不扶?男人打女人,你会管吗?看见小偷偷东西,你会当场揭发吗?”仝星连珠炮一样发问。
      “我会。”低着头的少年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是我的原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得坚定不移。仝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突然对这个男孩子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真是个好人。”
      只有被家庭保护的很好的人,才会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地说出“坚持原则”这种话。
      时承没有应答,把那根刺挑出来之后,很小心地避开了伤口,用湿巾擦掉了她手上大部分血迹。
      “好人同学,”裹上手心的伤,仝星没话找话,“抽烟吗?我请你。”
      “不了,谢谢。”时承重新拿起书,继续之前未完成的演算。
      仝星耸耸肩,她也没带打火机和烟。
      冷风吹得光秃秃的树枝晃个不停,短暂的对话过后,小小的空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手冷得不想摸手机,仝星盯着头顶上的彩绘看了半天之后,转向了身旁的少年。对方对她的视线恍若未觉。她默默感叹,天塌下来也要看完这一页的从容淡定,专心致志,可为全体学生的楷模。
      仝星看着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顿生钦佩之心。把参考书看出了小说的悠闲气度,说不是好学生都没人相信。“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写了一句话?”她盯着少年的侧脸,笑嘻嘻地问。
      时承看着她,仝星从他脸上看出了疑惑。
      “学习呢,别烦老子。”仝星隔着虚空点他的脸,眉眼飞扬地自问自答。
      “【学习中,请勿打扰】更合适一些。"对方一本正经地用文明用语更正。
      “反正意思没差。”仝星终于想起了两个人还没有交换姓名,“你叫什么名字呀?”
      时承转脸看她,句末的语气词让这句问话显得有些软绵,和她浓艳的脸形成了微妙的反差。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刚才那句“不然我就让你爬着回去”。
      “时间的时,继承的承。”他合上书,仝星看到了上面的“天文学...”几个字。
      “我是仝星,人工仝,和同学的同一个读音……阿嚏!”气温降的更低,仝星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下半句话带上了鼻音,“星,是星星……的星。”
      两人对视,时承看到挂在她脸上的像是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轻浮笑容,和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反差强烈。
      “认识你很高兴。”时承颔首,客套地开口。
      “那我要说一句[nice to meet you]吗?”仝星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挺好玩儿的。”
      一问一答,过分耿直,和她见过的男孩子都不一样。
      时承没有领会到她说的好笑之处,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封面。
      “不逗你了,继续看书吧。”少女倚着身后的柱子,胳膊抵着栏杆,百无聊赖地盯着不远处的迎春花看。
      天色逐渐转暗,时承合上书,望着不远处的灌木丛,不知道想什么。
      乌云渐散,西边地平线上出现了瑰丽的金红色。路灯亮起来,暖黄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仝星的目光从地平线上转移到时承脸上,上眼尾狭长,鼻梁高挺,下颌角线条很吸引人。
      最后一抹色彩消失在夜幕中,下过雨的傍晚气温低得出奇,风钻进衣服里,冷得仝星打了个哆嗦。明天怕是要冻感冒了,她吸吸鼻子,不自觉裹紧了薄外套。
      一整天只喝了一瓶啤酒的胃也开始叫嚣,仝星用冻僵的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胃部,皱着眉头。
      “可惜今天晚上一个星星都看不见,该死的鬼天气。”薄外套和破洞牛仔裤完全挡不住风,她站起来使劲跺了跺脚,把冰凉的手放到脸上搓了搓,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这外套挺厚的吧......”
      “很冷?”注意到她冻得像兔子一样蹦来蹦去和扫过来的眼神,时承很容易猜到了她的想法。
      “你说呢?”仝星捏着袖口薄薄的布料,翻了个大白眼,“老子要冻死了。”
      “冷的话快回家吧吧。”时承摸了一下衣角,真诚建议。
      要不是不想回家我-干嘛要在这里吹冷风?仝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对方确实是在真诚建议,而不是嘲讽。
      “脑回路太直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少年,”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女孩子喊冷的时候,你应该做的是把衣服脱下来,而不是裹着厚外套建议她去买衣服。"
      “哦。”时承一副受教的表情,“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就该脱下衣服给我穿啊!”仝星跺脚,厚颜无-耻地开口,“我快抖成筛子了老哥。”
      她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过来,还带着颤抖的尾音。花孔雀一样的脸,动作却像迫不及待想找木屑钻进去的仓鼠。时承看着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幸灾乐祸的时承抿住嘴角,脱下外套递给她,“穿上吧,回家记得吃药,小心感冒。”
      “这怎么好意思......谢啦兄弟!”仝星忙不迭接过来穿上,脸上绽开了情真意切的微笑。
      仝星的指尖和他的手短暂接触了一瞬间,她收回手,仰着脸向时承道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时承没看见过哪个女孩子笑得比她更好看,他把手背到了身后。
      “你是哪个学校的?衣服洗了之后找人给你送回去。”仝星在心里给时承盖上了一个【孺子可教】的戳,“下次如果有全市文明之星评选,我一定会选你!”
      “谢谢你的支持,我在市三中,”时承回答,“如果需要拉票的话。”
      “三中啊……”低头扣扣子的女孩子又打了个喷嚏,扣了一半的扣子滑出手,“是个好学校。”
      比她原来的学校高好几个档次,也是她初中时第一志愿的高中。
      可是现在连三十三中这种垃圾学校都不要她了,仝星的手攥紧又张开,觉得吹了一下午风,好像心也冻起来也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旧坑重填,大纲重写
    咸鱼扑街,努力日更
    校园甜文,木得逻辑
    求个评论,哼哼唧唧
    如有不爽,跪求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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