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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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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如同泼墨般漆黑,阵阵轻风吹过,树影摇曳。
墨迟足尖轻点地,起身飞到屋后的木棉树前,负手而立,眼睛痴缠的看着那一树的火红,喃喃道:“花已经开了啊。”
似乎这一抹红色能暂时抚平心中油然而生的奇怪感觉。
都说木棉花花开叶不在,花红叶不绿。
在去鹤阎山之前都还光秃秃的木棉花树,没想到这次回来,已经满树的艳丽如火。
墨迟缓步走到木棉树下,蹲下身,素手在树根旁挖了起来。
也许真的是在凡间待的太久了,似乎已经忘了只需动用法术,眨眼间想取的东西便可破土而出。
修长的手指扒开残花落叶,刨开树旁覆盖的泥土,不一会儿,一坛酒便显露了出来,墨迟拍了拍手,嘴角微扬将酒坛抱在怀里。也不在乎地上是否干净,顺着树干就坐了下来。
刚打开酒坛,一股淡淡的幽香就慢慢飘散开来,爱好美酒的墨迟忘了暂时的烦恼,心情一悦,眸中绽放出点点星光:“果然是一坛好酒。”
这坛酒可是他好不容易从顾苍岚那儿寻来的,想到当时顾苍岚的一脸伤心,悔不当初的模样,墨迟便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一只手枕着头靠在树上,另一手拿起酒坛,头轻轻向上仰,举起酒坛的动作说不出的优雅,酒水准确无勿的倒进口中一滴也没有浪费。
木棉花开得正艳丽,风乍起,纷纷扬扬。
数朵木棉花轻飘飘落在墨迟的肩头、衣袍,他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捻起掉在衣袍上的木棉花,凑到鼻尖轻嗅。
假若闻的不仔细,就无法察觉到那股淡淡的清香,如梦似幻。
“珍惜.....无论酷暑与严寒,年年只为那不到一月的花开绽放,确是该珍惜。”
鼻尖是木棉花的幽香,嘴里却痴痴的呢喃着。
*****
屋后,一颗高大挺拔的树,花开的正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连天际都被染得通红。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墨迟拉着才到肩膀的小楚析,忍不住问道。
他看过的花花草草有上千万种,可从未见过这么一棵树,如烈火般肆意。
楚析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木棉树。后山上原本有一大片,后来被官府的人全砍了。”
“真是可惜了,可为何要全砍了?”
楚析认真想了很久,终于挫败的出声:“我也不知道,这棵树好像在我出生前就有的了,但每年只开一次花,开花不到一月便败了。”
顿了顿,又继续道:“我曾听夫子说过一个关于木棉树的故事。”
听到这墨迟来了兴趣:“哦,要不你给我讲讲?”
楚析看着掉落在手中的木棉花,偏着脑袋陷入了回忆。
传闻,有位将军常年在外打仗,和家中的夫人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一次又一次不知生死的离别总让夫人患得患失,于是在又一次分别的时候夫人下定决心悄悄尾随夫君。
后来却被将军发现了,夫人以死相逼,将军无奈之下,只好破例带夫人上了战场,不过也只允许夫人在帐营内走动。
虽然与将军距离更近了些,但见到将军的日子还是屈指可数。
就这样一年复一年,将军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夫人便劝将军是时候放下这些军中之事。
将军拥着夫人站在木棉花树下,承诺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隐隐猜到结局的墨迟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后来呢?”
楚析把手里的木棉花轻轻放在了树根旁,紧绷着的小脸却闪过一丝难过。
后来,传来了将军凯旋归来的消息,夫人就迫不及待的站在营帐前的那颗木棉树下等着将军胜利回来。
将军刚到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妻子在木棉树下翘首以盼的模样。
洁白的木棉花一朵接一朵的飘落,美得好不真实。
将军紧紧抱住夫人,始终严肃的脸上终于展开了笑颜:“我们终于可以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了。”
可哪料一支突如其来的利箭却刺破了他们期盼多年的心愿。
将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在自己面前。
那些洁白的木棉花不知是被夫人的衣服映红的,还是被那肆意横流的鲜血浸红的。
大家只知道那天满目的鲜红让人心痛。
将军终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罗刹,他立誓再也不让敌军有踏入本国的机会。
后来,他命人把那棵树运回去,将夫人的尸体埋在木棉树下,从那以后木棉花开红如血,就如同身穿红衣的夫人,也如那滚热的血液。
直到将军在处置南蛮余孽时遭到暗算,中了剧毒。
军中大夫皆说此毒无药可解,老将军只好回乡,他日日守着院里的那颗木棉树,本想死后和夫人共葬木棉树下。
却意外遇到神医,巧的是木棉花竟是解药,而当下正值木棉花开之期,神医摘下院里火红的木棉花做药,将军喝下后身子竟渐渐好转,也不知是花救了将军,还是夫人救了将军。
一时间众说纷纭。
将军用自己的一生换回了百姓的安康,余生一直守在那棵火红的木棉花树前,老后终于如愿与夫人葬在一起。
将军救了国家,木棉花救了将军。
将军是国家的英雄,救了将军的木棉也当称为英雄。后来人们都称木棉树为英雄树,还说木棉花象征着珍惜。
说着楚析抬起黑如点漆的眼睛,拉着墨迟的手又紧了些:“珍惜眼前的人。”
听到最后这句话,墨迟一扫心里的不愉,低头看了看拉着自己的楚析。
“嗯。”
尾音上扬,他勾起唇角,眉梢眼角都带着些暖暖的笑意,伸手揉了揉楚析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那你可要拉紧我。”
*****
树下,木棉花起。
“惜花....惜人,当下到底该怎样惜?”
陷入回忆的墨迟猛然睁开眼,眼里却是从未显露过的偏执,嘴角漾起一抹苦笑,抬起手里的酒坛,继续喝着。
对于他,喜欢便是喜欢了,自己从不是矫情之人,只要想开了,便会遵照自己的意愿,无论将来会发生,只要是他认定的,谁也无法阻止。
这边,回到屋的楚析也难以入眠,自从墨迟离开后,就没安稳的睡过,一入睡便会做噩梦,每次惊醒后就是一身虚汗,心口痛得厉害。
这份不安始终充斥在心头,即使墨迟回来了,也并没有消除或减轻,反倒愈加明显。
他揣着一肚子心事,想去看看墨迟,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这么一幕绚烂得不真实的画面。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酒劲儿还挺大的。”
此时的墨迟脸上已浮起两朵红云,傻傻的呢喃。
没想到来到凡间,他的酒量就差到这种地步了。
突然感觉有一股炙热的目光正看着他,墨迟头一偏就看到不远处的楚析。
此时楚析一袭白衣胜雪,乌黑的头发只用了一根白色的发带拢着,发带随着微风飘拂。
淡淡的月光洒在此人身上,平增了一丝柔和,也衬得楚析愈发俊美得不似凡人,宛如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当对上那双深邃至极的眼眸,墨迟心脏一颤,突然想起今日河中的画面和那轻轻地一吻,心里一燥,脸颊更红了,同时也清醒了几分。
“要一起喝吗?”
为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他朝楚析扬了扬手中的那坛酒。
楚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举起酒的墨迟,良久,才缓步朝他走去。
走到墨迟面前也没坐了下来,只是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坛,凑上去便含了一口,然后弯下身,抬手轻轻捏住墨迟的下颌。
墨迟被迫抬头,楚析看着那双微醉的双眼,头一低,就吻上了那片柔软的唇,把含在口中的酒一点一点的渡到墨迟的口中。
墨迟霎时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忘了闭嘴,酒顺着唇边溢了出来,流至脖颈,隐没在衣襟里。
楚析看着墨迟的反应,唇畔的弧度加深。墨迟虽然没回应他,但是也没推开他,至于…可以慢慢来。他伸手轻轻擦去墨迟嘴边的酒渍,漂亮的眸子似有柔和的波光浮动。
回过神的墨迟一脸窘迫,被口中的酒呛到不停的咳嗽,白净的面上刹时红得像女子擦过胭脂一般,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害羞。
楚析一下又一下轻轻轻抚着墨迟的脊背,眉头微微皱起:“没事吧。”
墨迟听到这句话脸更红了,同时火气也上来了,可恨的是咳得更严重,只好狠狠地瞪了楚析一眼。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开口第一句话却叫了楚析的名字,但那双澄澈的眼睛无波无澜平静得可怕,连声音也透着丝丝冷意:“你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除非…除非你希望我离开的再久一点。”
虽然知道用离开来威胁楚析很可耻,但是假如两个人都陷入这种怪圈,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们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听着墨迟毫不在乎的就说出离开的话,楚析愣住了,只感受到胸口狠狠地刺痛着,就如同密密麻麻的小针在里边来回穿插,他轻轻退后了一步,煞白着的脸庞有些吓人,随而垂眸低声道:“你不愿我如此,我不做便是,可是...请不要把离开说的如此轻易。”
也不要轻易就丢下他。
后面半句如哽在喉,好似墨迟同意前言便已是莫大恩赐。
墨迟看到楚析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一颤,精致的淡绿色袖笼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见墨迟并未答复,楚析眸色微敛,若仔细看便能看到他微颤的睫毛,可这时候,他却笑了:“你明明知道我最在乎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墨迟垂着的双手紧握成拳,喉咙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