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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069 ...

  •   落花居是岐阳城顶有名的酒楼,便是在整个岐南也能名列前茅,妇孺皆知。

      说是酒楼,却并非可打尖住宿一条龙服务,单纯只卖酒,且只有两种酒。落花居能风靡岐南,正因此缘由。

      两种酒水酿造工序相近,原料也只差一味,皆是香飘十里,令闻着垂涎欲滴。但售价十分悬殊,一高一低令人咋舌。

      贵者,可慰权贵追求,酒水口感上佳,包装档次慑人,又每月限量出售,引岐南贵胄四方奔走交涉,托关系提前预定,用来招待家中宾客与随礼。

      另者,醇香不输,品质也佳,口感稍逊,只是少一味名贵药材在内,无强健功效,故售价合理,全民皆可品饮。

      这落花居售酒已有十余年,家主姓杨,据说他们家祖上的酿造工艺只可内传,偏偏出了几代专情男丁,子嗣越发单薄,到了当下这代,更要面临失传之难。

      只因杨家主爱妻如命,但其妻未能生育。这个说法是两月前在流传出去的,落花居的特殊营销方式也是那时开始的

      故而,囤酒也成了岐南各乡镇近来的风俗,甭管贫富,总会设法在财力范围内囤上些落花居的酒。

      以防日后酿酒工艺失传买不到美酒畅饮,也有想趁兴大量囤积用来日后盈利的饭馆客栈及各大酒商。

      不过,商场上的品牌背景史有多少为真?不过是为了产品更好的销售而服务。

      “主子,该吃饭了。大少爷?”
      小毛掀开帘子进来,桌前凑到一块儿的两个脑袋正盯着账本,手中各自拨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

      算了,没比完是没人理会她的。

      “这母子俩又在比算账?”
      杨夫人紧跟在后头,抱着小脸白嫩精致的女娃娃,劝道:“小毛姑娘,别管他们,这七日的酒虽卖得好,单子却少,大多是大户人家预定的存酒,没多会儿就算完了,小猴子出去玩两个时辰了,肯定饿了,咱们先去厅里摆饭。”

      这杨氏便是落花居的老板娘,今年已四十出头。他们夫妇确如传言不曾生育,两月前接待了梁辛主仆四人,喜不自胜。

      落花居占地面积很大,比京都秦府大了几倍,上工日会有一批帮忙酿酒的工人进来,晚间只他们夫妻两个清冷寂寞。

      这会儿多了这两大两小住下,不只是家中热闹多了,连心里头都充实了。本亲自料理庭院打发时间的杨夫人,在次日便雇了几位妇人进来,白日做活,晚间不留宿。

      她的时间,大概都腾出来与杨老爷抢猴子带了。是以,自住进来那日起,这娃儿的腿几乎不落地,走哪都有人抱着。

      “杨叔不是出去了吗?主子可不许我们先动筷的,先给小姐拿点饼干垫垫,让厨房先热着菜等杨叔回来再摆饭。”小毛发愁地望了望沉迷练习珠算的主子,便跟着杨夫人出去,准备给小主子拿点心。

      “管他做什么?你杨叔带着猴子去陈家园子玩了半天不知道回,压根没把迎宾楼的单子当回事,见我将孩子抱走了才悻悻地去赴约,都赶上饭点了,没准是要被拉住吃酒的。”杨夫人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吐槽丈夫。

      自从落花居只保留两种酒后,她家这位就成天闲得只知道跟她抢孩子。在家逗逗她还能见着,偏要抱着到处窜。

      幸好梁辛大度,没计较他们抢占孩子太多时间,也不怪他们将孩子带野了。

      “主子算完账还要跟杨叔对账的,他怎会在外头吃?您放心,在岐南谁人不知你们恩爱,那酒楼掌柜定会放杨叔回来陪您的!”小毛挽着杨夫人的手臂打趣,同歪着脑袋的小主子做个鬼脸逗她笑。

      “奶奶,奶奶……”
      小猴子抱着杨夫人的脖子,小脸在她侧脸上蹭着,撒娇道:“等爷爷,回家。”她拍了拍胸口态度坚定,“我要等。”

      被这两口子宠着,越发任性娇纵。若梁辛听到她这语气,又忍不住要训她。

      “好好好,知道小猴子跟爷爷好,咱们等他回来再开饭。”杨夫人哪有不依的?赶紧招了个落花居里帮工,去那酒楼催人去了。

      若不是秦浩那孩子太粘梁辛,性子又过于沉静早慧,不爱与妹妹玩闹,便是一起带出去也只在旁看着妹妹玩耍,偶尔递一下汗巾茶水,回了家又一头扎进梁辛的书房,与她学算术,也练珠算。

      他们不忍让孩子太累,也不再强迫他跟着出来,要不然一人牵一个娃,他们夫妻用不着抢。

      毕竟连梁辛这做母亲的都拿他没辙,不再逼他做个“孩子”,他们就更没法子了。

      果然,不出一刻钟,梁辛带着小尾巴秦浩到了饭厅,才摆完饭,步履匆匆的杨老爷已赶了回来,当即就将坐等开饭的小猴子抱了起来。

      “杨叔,她沉得很,别老是抱她,最近活动少都长胖了。”梁辛见他们爷俩互搂着一股子亲热劲儿心里都泛酸了。

      当初刚离京时,这臭丫头跟她闹了好久的别扭,见她就哭,在身边陪着又不愿理她,但她一走开就哭得更凶,都不知道怎么哄。

      这气呕了好多天才歇。

      那阵子她们娘俩吃不好睡不好,导致李勇小毛也跟着愁。等猴子气够了又像个挂件挂在她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闹得太过,接着便病了一场。虽是伤风感冒,因为没有特效药,在小镇上折腾了半个月才重新启程。

      后来怕两个孩子劳累生病,他们这伙人就走得更慢了,拖来拖去走了四个月才到岐南。

      “哪有胖?这小脸瘦得跟猴子似的,一两肉都没有。再说了,咱猴子去陈家园子是摘果子的,那可是体力活,大人都嫌累,这几步路不走也不打紧的。”杨叔对小猴子眨眨眼,将她稳稳地放在椅子上。

      相处两个月,他们夫妻早摸透了梁辛的脾性,知她不会当真计较,也放开了去宠这小宝贝。

      再则,这是秦商唯一的嫡女,可不得当成亲孙女来待?

      “那肯定没少祸害果子。”
      梁辛斜眼扫向一本正经端坐的女儿,故作严肃的脸没几秒就绷不住了,叹息道:“算了,杨叔你没忘了给钱吧?一会儿我去看看都有些什么,明日得空折腾点果脯罐头给大家尝尝吧。”

      自从上次分开过,她教育的原则都快是“没原则”了,所幸猴子本性很正,该懂的规矩礼数也都能懂,顽就顽些吧。

      还是让秦商做严父,毕竟这么多人争着去宠她女儿,为了维持亲密母女关系,她还是做个能给猴子收拾残局的慈母吧。

      至于秦浩,这孩子简直是秦商翻版,根本不用她往正道上引导。

      半年相处下来,她倒成了他恪守严规的绊脚石:不让他起太早睡不够,不让他读太久伤眼睛,不让他学太多费精力。

      童年不可追。
      本该天真烂漫的珍贵阶段,不能让他和猴子像她一样……追溯那段回忆发现毫无色彩。

      “主子,果脯蜜饯的事明日再想,快趁热吃肉,这红烧肉可真香。”小毛用公筷给主子夹了块肉,拉回她的思绪。

      她虽蠢笨,但已与主子日夜不离近身相处几年,怎不知如今的主子早已不是当初别院里的那位姨娘。

      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你近来似乎很爱吃肉?”
      梁辛挡了那块泛着油光的五花肉,接过筷子反手送进了小毛的碗里,“落花居的风水真好,把你们之前掉的肉都养回来了,不过晚饭应以素食为主,别吃太多荤腥。”

      这丫头和小猴子一样,小脸圆润多了。

      “你这年纪怎地这般讲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什么好忌讳?像小毛小猴子这样才好,就你们母子连饭都不好好吃。”杨老爷一口闷了杯种的新酒,继续道,“待念哥过来见到,会以为落花居亏待了你们。”

      这个梁辛一开口,那三个就不敢不听,且她连他们夫妻的作息饮食都管了。

      “杨叔,可别当我没看见,这已是今晚的第一杯了。”梁辛夹了一筷子清炒芹菜搁在这位长辈的碟中,面色从容:“这落花居他都已经给了我,这些小事就让我说了算吧。看看您的肚子,都比隔壁张家媳妇的大了。”

      念哥是秦商的小名,据说是他祖母起的。这杨氏夫妇是他祖母那边的亲戚,具体亲属关系人家不说,她也没问。

      来落花居的第三天,她已看出这夫妻俩的饮食习惯不太健康。

      杨老爷贪酒好肉,杨夫人做得一手好菜,因惯着丈夫,几乎顿顿荤腥为主。长此以往,厨艺日渐精进,便越发重口腹之欲。

      这是个恶性循环。
      梁辛吃了两天就明白他们并非是因为要“待客”才顿顿不落“大菜”,故而提了……建议。

      明面上是建议,相当于管束。

      “这是刚起出来的新酒,淡得很——”

      “再淡也是酒,正因不是烈酒才能喝两杯。杨叔若不嫌弃,我上回酿的葡萄酒倒能再给你加一杯,不过得饭后喝。”她为杨老爷斟满酒便顺势将酒瓶搁在自己跟前。

      听李勇说,这两位很受猴子爹看重,虽是瞒着秦家相认的远亲,所受尊重不比父母少。

      何况,冲这二位的品性她也会诚心相待。

      “你那点技术,明明是鼓捣给娃娃喝的……”杨老师长长地叹口气,瞥向用了俩月的小号酒杯,不舍得一口直闷。

      可不能再当水喝了,省着点吧。

      “辛辛啊,明日是中秋了,咱们不是要在家做月饼置办赏月宴吗?定是忙不停的。今晚长街上已很是热闹,饭后出去走走吗?”杨夫人面带微笑,也不藏语气里的讨好之意。

      活了半辈子,他们自然看得出是非好歹。这姑娘是念哥的人,不同于秦府的那些女人,且在生意上极有主见,怕日后会是念哥的强硬支柱。

      待念哥好,待猴子好,待秦家小公子好,待他们也好,甚至连个伺候的小丫头都被她当姊妹相待……

      是个值得托付的。

      “婶婶是想带猴子出去疯吧。”
      梁辛一语道破,无奈妥协,“我得去一趟南城的铺子,长街离得不远,你们带孩子走着去消消食,叫上两个护院,夜里不宜吃甜食,别惯着猴子。”

      既然准了孩子出门,她便对小毛一番仔细嘱咐,毕竟是带了两个幼童,备用的零碎东西不少带。

      “娘,我陪您去铺子。”
      临出门,秦浩蹙紧纠结的眉头,一把拽住正要跨上马车的梁辛,改变了主意。

      梁辛微微一顿,还是不习惯被这孩子这样称呼。怕自己的反应刺激到极度敏感的孩子,伤了他的心,只一瞬她已回头笑道:“可妹妹太顽劣,出门会乱跑,浩儿今晚先替我看顾妹妹,下回我们再一起去找亮哥好吗?”

      岐阳城南,有一家杂货铺,也是秦商在一年前就挂在她名下的,里面的货物,大多是她曾在别院让人定制的。

      难怪当初在别院她能随心所欲,原来有人在背后一个不落地将她所有“设计品”变成了暴利的商品。

      铺子掌柜是位性子豪爽的少妇,二十出头,带着个五六岁的儿子。秦浩与那位小哥儿很是投缘。

      “那明日能请亮哥来吗?”
      秦浩自然想亲近妹妹,听话看顾妹妹,可也惦记好友,甚是为难。

      这一问倒点醒了梁辛。
      铺子的余掌柜似是只有儿子不见丈夫,既是中秋佳节,不好叫他们母子冷清。

      随即,她应下会邀请掌柜母子才坐车离开。

      岐阳城不小,城南是贸易中心,离落花居有些路程。

      梁辛在车里颠簸着,思绪逐渐飘远。

      自离京时与李勇碰面,便觉他一天都没放下心过,沉默寡言到不是必要的话他绝不开口,整日不知不觉地走神。

      幸好后来又雇了车夫,她真怕李勇把车赶到水沟里去。他担心成那样,又领命不能对她坦言,心里定然煎熬。

      孩子太小,路途又远,等送他们到岐南,京都的事早应该了结了。但李勇一天都不愿耽搁就返程回京了。

      猴子爹是个腹黑奸商,十二岁出来混商场,周旋官吏贵胄多年,连根深蒂固的族规都能掀翻,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那种要事事掌控的人,怎会放心她带着俩娃在岐南潇洒?

      那日他走前说是一批货物的问题,大不了丢一批货赔几个钱吧!他们秦家最不缺钱,李勇跟着他多年,什么风险没经历过?

      怎会如此不安?

      半年了,如果秦家那几个爷身体健康,这会儿新妇都该大了肚子了,猴子爹还留在京里是等着吃满月酒么?

      究竟有什么事得拖这么久?

      夜风吹起马车的帘子,梁辛只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她紧了紧外衫,扣上窗板,挡住了车外的热闹与寒凉。

      入秋已久,他若再不来,路上就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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