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歌》看长亭晚

3、Chapter 3

　　卡帕西家族的领地位于王都特伦斯南部，这里常年保持一个适宜的温度，生长着许多高大挺拔的树木，葱郁茂盛的绿色掩映白色的建筑，偶尔有飞鸟掠过，低调而又美丽。
　　飞行车停在绿草地上，有女仆上来接过叶潇手里的东西，实际上她的行礼早就没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护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找出来洗干净的，这衣服有些偏大，护士还担心她不穿，但叶潇完全没有半点贵族的自知，她套着这件衣服穿到现在，裙子已经邹巴巴的了。

　　女仆带她进入这栋白色建筑，暗红色地毯柔软非常，暗金色花纹铺满了整面墙，墙上挂着各种古老的油画，叶潇走习惯了结实的地面，很难适应这种软绵绵的触感。她歪歪扭扭的走着，最后只能扶着墙找支撑点，突然她在墙上看到一副油画，画上的女孩穿着繁琐的礼服端正的坐着，她抿着嘴，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爽的样子。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一下子击中了叶潇，她站在那副画前看了一会，前面的女仆也停了下来，像是专门在等她。

　　最后她们来到一间书房，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已经没有书这种概念了，人们可以把书籍存入光脑随时查阅，书也已经成为古董一样的存在，只是被有钱人拿来收藏。而她现在所在的房间是复式的，上下两层的墙壁上都是书籍，两边用来方便取书安装的移动长梯说明主人常常阅读它们，而非只是收藏。

　　她随手抽了一本书，打开翻了翻，居然是一本讲星象的书，其中花了大量的笔墨对占星术进行了介绍，叶潇不禁有些想笑，随着人类对太空星系的探索，遥不可及的星辰已经不再是秘密了，而这本看起来严谨的星象学此刻就像一个可笑的儿童睡前故事。

　　她把书用力塞了进去，突然听见有人开口：“你拿的这本书讲述了一千年前的占星家，如何根据星象的变化，来推测一个人的命运和未来。”

　　那人走到她面前，他身披一件黑色的军衣，肩膀上镶着五颗银星，他胸前佩着一串长长的胸章，腰上的佩剑非常华丽。叶潇发现他非常年轻，神采奕奕，猜测他一定是刚刚不久做过外形修整手术。

　　希莱斯·卡帕西靠着书柜边，用一种趣味性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你和你的母亲一点也不像。”

　　他说的是实话，即使时过多年，他也对前妻一头璀璨如金子的长发记忆犹新。

　　但面前的少女一头瀑布般的黑发，她紫色的眼睛和父亲对视，丝毫不见慌张。希莱斯发现她非常镇定，感到有些有趣：“你的母亲给你起了什么名字？”

　　“叶潇。”她回答。

　　“哦，复杂的名字，奇怪的姓氏。”希莱斯微微感慨，他优雅的走向自己的椅子，他并没有问是哪两个字，只是从抽屉中取出一封印有银色百合花的大信封，上面是优雅流畅的花体烫金字。

　　“我已经帮你办好了卡洛斯的入学手续，你来的正是时候，明天就开学，你可以跟着你的哥哥一起去上学。”

　　“对了，欧文，也就是你的‘哥哥’，他比你小一点，希望你能够在尊重他的基础上多包容他一下。”

　　叶潇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没有学生姓名的通知书，希莱斯抽出一只笔放在她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你可以填上你的名字。”

　　这简直和侮辱人没什么两样了，做父亲的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名字，女儿在二三线小星球生活多年也不闻不问，如今莫名其妙的把女儿找回来，险些害得人家在半路壮烈牺牲，连句关心的话也没有。

　　这算什么父亲？

　　叶潇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发现脑海里一点都想不起来这个便宜老爹记忆，她也不打算认这种奇奇怪怪的人当父亲。她填好自己的名字，希莱斯把一张金卡顺着桌面滑到她面前，“给你的零花钱，买几件好看点的衣服吧。”

　　“你母亲难道不给你买衣服吗？”

　　叶潇没有理会他，她安静的收下卡，反正不要白不要。希莱斯看她一直沉默不说话，也渐渐失去了逗弄她的趣味，他向那个女仆挥挥手，“带她下去休息吧。”

　　女仆提着裙子行礼，带着叶潇出了门，下了楼以后叶潇留心记住了几个较为明显的标志物，她在心中下意识的记录行走过的路线和特征，最后女仆带她来到了一扇紫色的门前。

　　这扇门上画满了紫铃，却因为时间过长，紫色的花朵已经模糊了大半。

　　女仆向她行了一礼就退下了，叶潇推开门，出人意料的，里面房间的装饰非常朴素，和外面的华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房子的原主人似乎非常喜欢紫铃，墙面上是浅浅的紫铃，窗帘上印着，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也是紫玲形状，床头刻着一簇簇盛放的紫铃。

　　她躺下来，把自己陷入柔软的被子里，那些碎片般的记忆在脑海中起起落落，她努力回想，用力捕捉记忆的影子，但那些零散的记忆仿佛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

　　她最终不甘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欧文·卡帕西一把抽开自己姐姐在看的书，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莎珂拉·卡帕西头痛地看着生气的弟弟。

　　“我知道那个平民，下午就来到了家里，那时候你就在家里，为什么不阻止她！你知不知道她进入这个房子，就代表父亲承认了她的身份！”

　　“多可笑啊姐姐，我们竟然要和一个背叛血统的下贱平民并称兄妹吗？！”欧文愤怒的把那本书甩到地上，莎珂拉来不及阻止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一本自己心爱的藏书。

　　“欧文！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的贵族教养呢！”莎珂拉一把推开弟弟，她捡起书，心痛的抚平破损的地方。

　　她也生气了，口气冷淡强硬的说：“如果你还是这样子，觉得什么事都应该听你的，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看到姐姐这么生气，有些措手不及，他红着脸道歉：“抱歉，姐姐，我不该丢你的书的。”

　　“但我实在太生气了。”他补充了一句。

　　莎珂拉看到弟弟这副样子也有点心软，她为弟弟泡了杯茶，耐心的说：“欧文，父亲这么多年对她和她的母亲不闻不问，你知道父亲会这么突然把她找回来吗？”

　　欧文一脸厌恶的回答：“我不想知道！”

　　莎珂拉却不理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上个月在长老会上，突然有人提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场‘月玫瑰’革命。”

　　三十年前，塞拉尔帝国第一百八十三任皇帝在巡视北方的时候失去踪迹。而此时皇后突然宣布放弃自己贵族的身份，带着还是王子查尔陛下成为平民，自动放弃了继承权，“我们的权力来自平民的支持，是时候让我们回归到他们之中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耻的。”她如是说。

　　随即而来几个较小的家族也宣布放弃贵族身份，连同整个家族的人一起降为平民，而那时身为卡帕西家族继承人希莱斯的妻子正是出自其中一个家族。

　　虽然随着时间的渐长，平民与贵族通婚的例子也渐渐多了起来，但在那时候，一个古老家族的继承人有一个平民的妻子，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和被戴了绿帽子还人尽皆知没有什么区别。

　　贵族们称这几个家族为“血统的背叛者”，他们羞于和背叛者为伍。

　　希莱斯为了避嫌快速和妻子离了婚，他不知道此时妻子已经怀孕了，他这一举动让这个脆弱的女人伤透了心，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生下孩子后勉力照顾孩子几年就去世了。

　　欧文疑惑道：“所以呢？这有什么关系吗？”

　　莎珂拉回答他：“放弃了贵族身份的皇后赢得了平民的爱戴，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据说那时候先帝失踪，皇太后却突然告诉长老院，陛下有个孩子，只是没有公之于众，这个孩子的年龄长于还是王子的查尔陛下。”

　　“但那个时候王子并没有得到长老会的大部分的支持，如果先帝没有回来，那么那个孩子很可能在皇太后的支持下登上皇位。”

　　欧文惊讶的叫了出来：“但最后仍旧是查尔陛下登上皇位的啊！”

　　莎珂拉拍掌道：“这就是那位皇后的英明之处了，她这番举动让许多平民出身的豪商赞叹不已，他们决定拥护查尔王子登基，成为帝国的皇帝陛下——书上是这样写的，你都忘了吗？”

　　她接着说：“当然其中肯定要更复杂一些，他们可能私下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你看，近年来被提上的新贵族中，很多都是当年支持陛下的人。”

　　欧文恍然大悟：“这时候有人提到了那些跟随着陛下母亲，一同被降为平民的人。”他欲言又止：“所以父亲才接回了......”

　　“没错。”莎珂拉摸了摸弟弟的头，事实上，如果希莱斯当年没有和妻子离婚，或许他现在早已经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了。由于当年的冲动之举，使得他现在依然不受重用。但是如果他们没有离婚，就轮不到自己和欧文的母亲了。莎珂拉安慰了会弟弟，她说：“做好你自己的事，忍一忍吧，等这段时间过去了，父亲会找个理由把她打发走的。”

　　欧文犹豫道：“父亲，万一留下她了呢？”

　　莎珂拉非常肯定的说：“不会的，这是父亲一生的耻辱，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犯下的错误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一想到学校里的同学们那些窃窃私语和传播飞快的留言，还有来自死对头的嘲讽，欧文简直就不愿意开学。

　　“我都不知道我会被怎样嘲笑......”他捂着脸，沮丧的靠着椅子

　　“等着看吧，父亲估计见都不想见她，把她丢学校就完事了。”莎珂拉笑着端起茶杯，温和的说：“你只要不做的过分，我相信父亲那里也不会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