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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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天气阴晴不定，偶尔冒冒太阳，也并不叫人觉得稀奇。
米莎坐在床边，小口咬着不太新鲜的三明治。手中的三明治究竟放了几天她不清楚，变质的火腿早已不是原来的味道，她嚼着发干粗粝的面包边，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任务的行动计划。
地点是伦敦地铁大都会线法灵顿站，她需要在列车到达摩门站前诓骗原本和英国人交接情报的线员，再把东西传递给计划里指定的内路人员。
阴冷的春风钻进窗户牵起灰蒙蒙的帘布，迷蒙的光束中，数不胜数的螨虫与粉尘共舞坠落。
这是一间临时的安全屋。
屋子的装潢很简单，过于单调的房间里唯有桌上一枝枯萎的玫瑰与一台留声机显得突兀又特别。米莎囫囵地咽下面包边，灌了口直饮水。她望了眼新鲜送来的报纸，上面的标题触目惊心到叫人麻木。
米莎不愿再看，伸手将报纸翻开折成一架飞机。她用指尖夹住纸飞机突出的棱角，轻轻丢了出去。
纤薄的飞机在空中摇摇摆摆行动不堪，叫她麻木又不安的单词虽折了起来但仍有几个字母暴露在外面，好像永远无法抹消。
米莎站了起来，罕见地拨动了落了层浮灰的留声机。
这是她的搭档留给她的，那株玫瑰也是三周前她搭档大大咧咧带来的。带来的时候嘴里还不正经地念叨着什么“小熊，我的小熊，你的美丽堪比这朵玫瑰”。好好一名沉稳踏实的布尔什维克，偏学街头混混不正经的腔调，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米莎拨弄留声机拨弄了许久，也没真正放出点什么来。席克不出任务时总把自己伪装得很好，他喜欢家乡新传来的《喀秋莎》，却不得不播放美国流行的摇摆乐与爵士乐。他心中藏着一腔愤懑不满，可对待她时总是温柔细腻，鼓励她多去尝试这个年纪的女孩儿该有的生活。
席克是米莎搭档的名字，上次任务中，席克为了掩护米莎被捕，至今下落不明。
面对上级的缄默和保持原样的指令，米莎难以做到遵从。
纵观全局，保持缄默继续埋伏是最好的做法。然而席克是不一样的，他们搭档多年，甚至早在搭档前就认识！他们共同从那个活地狱中爬了出来，从寒冷的、吃人的西伯利亚荒原中一路跋涉，最终扎根在了这里。
他就像是她的亲哥哥。
为了得知他的下落，米莎冒险将手伸向了此前没有接触过的势力。多亏了她的明面身份——高级疗养院的护工。她在疗养院工作多年，始终勤勤恳恳安分守己，有些身份特殊的老人并不拿她当外人，为了席克，她踏出了危险的、极大概率暴露身份的第一步。
好在英国的这些老部长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这样的女孩，认为女人没什么能耐，因此她得到这次情报的过程十分顺畅。
米莎愣怔了许久，最终被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浑厚的钟声所惊。她拿起防水风衣，匆匆收拾了下，拧开房门。
法灵顿站的站点是个闭塞的甬道，出过不少凶杀案。平时看不出什么，吆喝卖报的、等人抽烟的、聚众游荡的，当然还有流浪歌手卖艺讨赏的。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穿着大衣或夹克，戴着顶呢绒帽，米莎亦不例外。
她压低帽檐，坐在绿漆长凳上，将面部表情隐在泰晤士报后方，视线时不时扫向四周，寻找她的目标。
年幼之时，米莎不清楚世界是怎样的。她只知道西伯利亚的冻土亘古久远，一百年也不会化，大人们穷尽一生都没能培育出适应极寒之地的玉米。
后来，他们问她想不想离开，外面有好吃的食物、有自由，代价是成为一名间谍。
间谍，米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在残酷的训练中坚持了下来。外面人戏称这是来自古拉格的生存本能。
劳改营里能有什么呢？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肚子、四处弥漫的病毒，当然还有许许多多拥有神奇技巧的罪犯。能从一介小小婴儿长成，她的身体早就经历了千锤百炼。
米莎闭上双眼，将那段锈迹斑斑的记忆挥去。她回忆起资料中的人物照片，开始像往常一样搜索一路走来的片段。
思维仿佛伸出了纤维质的触手在脑海里四处奔散，那些发散出去的东西很快奔涌到一起，汇聚成一点，犹如黑暗中的萤火指路。
米莎迅速睁开双眼，锁定了目标的位置。
是甬道中的流浪歌手。
她若无其事地起身，收起报纸，抖了抖风衣。与此同时，列车刚好到站，人们的注意力纷纷移到了方正的铁皮块上，无人注意角落里的看报人正悄悄后退，与流浪歌手交换了个秘而不宣的眼神。
列车与往常一样开门又合上，完全闭合前，空荡了不少的甬道里回响起了列车一如既往的冷漠提示音：“Mind the gap.”
米莎如遭雷劈。
任何乘客都不会注意的细节，就算是以往她都不一定会在意的细节，如果不是对席克的声线太过熟悉——那地铁的关门提示音是席克的！
多少次，席克在她耳边哼唱着自己编撰的小调，嬉笑着问她有没有一曲成名的潜质，过上堕落一代的生活，这略带沙哑的提示音正是席克的！
流浪歌手的嘴角已经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容，似乎是对于找到接线人的笃定，又似乎是对她失败的嘲讽。
这一瞬间，米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窒息。那声音也许是对方逼迫席克录音的，又也许席克就在那辆地铁之上，不过前者概率更高。这像是个有去无回的诱饵，逼得她生生停下了脚步。
她的脑海里进行着天人交战，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按照任务原计划进行，一样能够得到席克的下落。另一方又争执不休，上面的效率她不是不知道，不想给她的消息可以永远拖着，而现在，席克的消息唾手可得。
列车发动的轰鸣声是压倒米莎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祸首，她脸色苍白，踉跄地倒退了许多步，最终转过身来，不再观察流浪歌手的表情。她狂奔起来，不顾他人叫喊，乘着蒸汽的遮掩，大力一跃，跌跌撞撞地抓住了尾节车厢的把手。
铁皮车厢因蒸汽与地下冷风交汇而有些湿滑，米莎先是抓了个空，指甲刮出一片尖锐刺耳的抓划声。她反应极快，脚下生力一蹬，一个漂亮的翻越立刻令她稳住了身形。
列车持续运行着，像是吞云吐雾的老爷爷，带着自己独有的节奏，轰咚轰咚、轰咚轰咚。浓厚的蒸汽刺痛了米莎的双眼，节奏声仿佛倒计时，意在扰乱她的心智。米莎知道这些都是她急迫心理下的错觉，伴着远远几盏惨白的矿灯，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摸索着找到了车厢的门把手。
拿出衣袋里的铁丝，正准备撬开，米莎发现这个把手没有锁，如同一封神秘的邀请函。
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转开了门。
车厢内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丝毫没有异常。
暖黄的灯光下，年轻的母亲不断做出嘘的动作让孩子们停下吵闹，教导他们不能在软垫上蹦蹦跳跳。通勤上班的人们不是在补眠就是在喝咖啡读报，无人抬头注意这位闯入车厢的年轻女人。
米莎稳住呼吸，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走过一节节车厢，车厢内暂时看起来一切正常。她走到车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把背靠在车门上，右手悄悄试着反拧把手。
列车再次靠站了，是巴背肯站。蒸汽轰鸣伴随着车厢内席克特有的低音，人们开始向车门走动，准备下站。宛如一场不存在硝烟的战斗般，就在车门打开，人们走动的一瞬间——米莎用力拧下把手反身迅速闪进车头，与此同时，车头门重重锁上，她的眼睛被人捂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