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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第218章:山外有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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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远总部港,林子苏才真正领略了国资央企的豪奢和气派。
普通人进入到这等场景,不自禁地就会气馁五分,林子苏也不例外。
据赵思雅说,这方圆几千亩地分布着好几个建筑群,都是京远的。
而最高的那栋——犹如商周大鼎一般的建筑,便是京远集团的主行政办公大楼。
外立面中空玻璃幕墙,倒影着蓝天白云,清晨的阳光打上去,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只这一眼,就让人卑微到尘埃里。
林子苏见过可与之比肩的,就是周家森泓投资建设的新港英汇大厦。
可森泓也只是用了大厦的三层楼,其余物业都出租了出去。
没想到这百余层高的连体建筑都是京远的办公地,可见其财力之雄厚!
从前,只觉得周家资产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现在才发现在真正的大财阀面前,百亿豪门的周家也只是沧海一粟。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先前赵思雅介绍京远纳税以万亿计,林子苏还没什么概念。
可是当这上千亩的京远园区和十余个建筑群落,以及眼前这两栋恢宏璀璨、高耸入云的百余层连体摩天建筑,真实呈现在面前后,林子苏才觉得赵思雅也只是提了它的皮毛。
那种来自顶级财阀巨鳄的压迫感,简直就是降维打击,瞬间让林子苏失去了所有信心。
她担忧以京远的雄厚财力,对崬森地产板块区区几十亿的股权,也许人家根本瞧不上。
更何况,崬森地产事业板块现在也不是黄金上升期,飘摇动荡的行业时局,怎么推演,赢面和胜算都微乎其微。
而人家京远现在之所以愿意会面,大概率也是看在赵思雅背后那个秦叔的大佛金面。
林子苏此刻的心境慌乱不定,很想和周瑁远打电话,商量一下对策,很想从他那里得到些许的力量和鼓励。
可是她人已经进入电梯,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这里的电梯犹如窜天箭,只眨了下眼就到达会晤的69层。
随后,在赵思雅的周到护航下,林子苏终于在一间硕大的全景落地窗的豪华会议室落了脚,离会晤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九点钟,京远集团投资部副总经理赵强民就携了投资部的好几个精英骨干,进入了会议室。
赵思雅看到来人,先是惊讶了一下。
随即回过神,照常像见老友一样迎上赵强民,热情握手寒暄,给双方做了引荐。
林子苏知道来者是赵总,心也放下了一半。
因为赵思雅说过,只要主谈判的领导是赵强民,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只是赵强民在介绍自己带来的手下时,有一人引起了林子苏的注意。
也实在是此人有点鹤立鸡群,他个头高大,相貌堂堂,两鬓灰白,应在五十开外。
但眼神十分犀利和坚毅,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权威,让人有种错觉,感觉他才像主场领导。
尤其是他那双眼神具有射穿人心的力量感,上次看到这种眼神的,还是周瑁远。
但赵强民却介绍他是刘科长。
林子苏打量他时,那人也对她投以了过度的关注和打量的目光。
这个刘科长,也引起了赵思雅的警觉和打量。
很快,双方就对座而落。
林子苏特意打量了一下赵强民,四十来岁,个头中等,人比较瘦,肤白,语速很快,给人以亲和善与的样子。
林子苏也看到了对方是来了七八个人,这让孤身一人的她显得相当势单力薄,紧张感瞬间就窜了上来。
亏得有赵思雅陪护,给她分担了不少压力。
“林总,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单枪匹马就杀了过来!”赵强民落了座,调侃中不失亲和。
林子苏听到调侃这才收回了纷乱的思绪,一时也不敢分神,瞬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即看了一眼赵思雅,大方回笑道:“这不是有思雅嘛,一个思雅,就是千军万马啊。”
会议室顿时爆笑如雷,赵思雅也豪爽大笑,禁不住拍了林子苏一下,忙道:
“赵总,您可别听林总的,她这是谦虚了,你不知道,在新港大学,我可是见识过她大杀四方威风八面,
最后愣是把那个欺负她的豪门太子爷逼得退了学。要说一人抵千军万马,林总才是当之无愧。”
“能让你这个上京第一名媛夸赞的,就肯定不是凡夫俗子。不过,见到林总本尊之后,
说实话,让我感到有点意外,我以为林总和思雅一样,也是一个豪气干云雷厉干练的女豪侠。
今天一见,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大美女,还这么温文尔雅,还这么年轻。人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赵强民感慨自嘲,他后面的手下也都看向林子苏。
而那个刘科长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子苏,深沉不语,令人捉摸不透。
这赵强民从赵思雅口中了解了林子苏的光荣故事,今天一见,确实大感意外,超乎想象的年轻漂亮,却又举止温婉端仪,完全不像是一个婚育过的女人。
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而来,连个助手、下属都没带,略显单薄寒碜,全然没有财阀集团掌门夫人的雷厉风行和赫赫威仪!
这也让赵强民有些起疑,一时还没看透这女子,到底是手中有牌才如此有恃无恐,还是她不知轻重没把京远放在眼里?
不过,这还是让赵强民有些另眼相看,毕竟她是为夫家正面临野蛮人逼宫的公司而来,一介弱女子奔赴这场鸿门宴,也给她渲染上了一层悲情的英雄色彩,一时也不敢小觑了她。
“这哪儿跟哪儿,我们可没法儿跟赵总您比,您像林总这个年纪,已经是京远一个部门的老总了,管理调度全国市场,打败天下无敌手啊。
姜还得是老的辣。您看您的名字,就说明了一切——强民,您这是在母胎里就跑赢了我们啊,是不是?”
赵思雅调侃道,惹得赵强民和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林子苏知道赵思雅和这个赵强民是有点沾亲带故的,所以虽然差着一个辈分,但谈话互动却毫无礼教尊卑的束缚,那赵强民也相当给赵思雅面子。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给了林子苏一个定心丸。
在你来我往的玩笑开场里,双方的关系也巧妙破冰,熟络起来后,才展开会谈主题。
林子苏先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做了崬森的路演讲解,详细介绍了崬森的组织架构、财务营收、项目业务、高管团队等等。
如数家珍,侃侃而讲,进入了工作状态的她,那就是她熟悉擅长的场,紧张和压迫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职场高管久经淬炼训练有素的专业犀利和凌厉果敢。
路演结束,赵强民带过来的这些精兵强将就开始发挥作用了,犹如大型的评审考核现场,抛出一个比一个刁钻毒辣的问题,每个都充满了陷阱,充满了审视。
林子苏不敢懈怠,大脑进入了更加高速的运转,思维敏捷,逻辑清晰。面对敌方犹如一个军团的对峙,她表现得冷静从容,答无遗漏,应答自如,落落大方。
颇有以一敌十、舌战群豪的架势,表现出了她过硬的职业素养和专业能力,让这帮京远的将军们都不能不欣赏和叹服。
而赵强民却是全程一言不发,像个稳坐中军大帐的大帅,神情十分专注,之专注聆听林子苏的答辩。
还有一个人也始终一言不发,就是那个刘科长。
说来也奇怪,其他手下都在发挥作用,唯独他,竟然比赵强民还稳如泰山。
不知道为什么,林子苏从他身上莫名感受了一种熟悉的气场…,一种类似周瑁远的霸道,但他显然更老辣更沉稳更过犹不及。
只见他摸着下巴,那双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审视和饶有兴趣的好奇,全程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子苏,且毫不避讳。
以至林子苏几次目光对峙后都最终败下阵,不敢再与他冷酷犀利的审视眼神交锋,因为她已经明显感受到这样的交锋自己很吃亏。
他深沉且力量十足的睥睨目光莫名让她感到心虚气短,一旦碰上就会打乱她的答辩阵脚。他是个老辣的上位者,尽管他只是个科长!
赵思雅也看到这个刘科长不礼貌的目光,也时不时地打量他,希望他能收回非礼的眼睛。
主位的赵强民还在认真聆听林子苏的应对,观察着战况。
看到这个“弱女子”以一敌十,毫不落下风,也是不由得暗暗欣赏她的口才和思辨能力。
赵思雅的目光也被林子苏绝佳的口才和机敏的逻辑思维吸引了回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林子苏,比起她怒怼陈建明,这才是她真正大杀四方的威风。
难怪崬森集团上上下下都对她尊崇有加,这可绝非她是老板娘的缘故。
连周瑁远这样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豪门大佬,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足见这女人是有几把刷子的。
亏得她是出身底层,倘若出生在自己这样的家世背景,那她的成就,恐怕也不会比自己和周瑁远差。
不,她会超越我们,不得了,真是不得了,自己还是看低了这个看似柔弱实则主见十足刚毅果敢的女子,不能不说,这女人是实至名归!
大型的“考评”结束,赵强民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而他的发问,却让林子苏有些困惑和愕然,因为他的问题根本不在本次会晤洽谈的范畴。
因为他问的都是关于東森非主营业务的一些问题,涉及了这些业务的高层管理到子公司、各事业板块构成以及行业情况和财务营收。
听了几个提问,林子苏已经回过味儿来,他是在旁敲侧击周家在内地的业务情况,他们还真是做了万全的功课,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子苏内心预感有些不祥,姜还是老的辣,真被周瑁远言中了,这等资本大鳄的胃口一个東森根本满足不了。
尽管心里有这个预期,但还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亮出自己的野心,不管自己做出愿意还是不情愿的回应,都会这场会晤很快就会终止。
“赵总,是这样的,我一直都是在東森的地产业务上,对于東森的其他业务,确实了解不多。
因为今天谈的東森——也就是地产业务的股权问题,您的问题也有些超纲,
我能说的,可能也是几年前,在总裁办任职综合秘书所了解的,東森的地产营收一直很好,
所以,为了公司利润和股东利益最大化,所以東森有一些对外的投资规划,
但是,具体的运营情况,我了解的也不多,因为那时我的级别也够不到其他业务。
我虽然嫁入周家是周太太,但是这几年多事之秋,我先生和我家先后出事,顾不上太多工作上的事,
后来我又攻读MBA,也是今年6月才学业归来,没有机会了解,很抱歉,这方面可能给不了您更好的解答。”
周瑁远在前晚已经和盘托出了周家在内地的事业大盘和业务布局,也告诉了林子苏这些大部分都是通过東森——最主要还是董事长办公室进行通盘统筹和运营。
但是,林子苏已然洞悉了赵强民的意图,因而绝然不敢透露实情,但是不撒一点诱饵,又担心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
所以,才不痛不痒将東森投资的业务爆出,而且同时它和地产业务息息相关,还是在自己的主题框架之内,逻辑上行得通。
好在赵强民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见好就收,随后他终于开始收尾:
“林总,是这样的,你们崬森整体运营情况还是不错的,如果放在正常时期,京远会毫不犹豫收购,
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第一,地产行业整体都在下行;第二,你们现在还面临这么大的危机,对我们的投资风险很大——”
林子苏听到这里,心凉了半截,紧紧地盯着赵强民,他也看到了林子苏脸上紧绷和失落的表情,继续道:
“我们下去后,要做专门的评估和讨论,能不能投,现在我没法儿给你准信儿。不过,有两点,需要你们考虑一下。
一,你们是否愿意整体打包崬森的全部业务和股权?我们做过尽调,東森的盘不是只有地产,你们在其他行业也都有下属公司,
我们想要的不是江河日下的地产业务,而是打包后的東森股权,既然是整体打包,我们也不要求做大股东,但我们的占股不能少于30%;
二,我们入股崬森后,你们现有的管理层,我要全部替换掉,换成京远的人。我知道,这两件都是大事,你做不了主,回去呢,也和你们的董事长转达一下我们的意思。”
“赵总,这样吧,为了节省时间,我现在就出去打个电话,立即确认这两件事。您知道的,我们时间紧张,没有第二次会晤的机会。
所以,我需要在这次会上就拿到结果。成与不成,今天就一锤定音,我们也不好意思耽误太多您的宝贵时间,您看可以吗?”
林子苏其实内心是有些不悦的,赵强民的话明显就是逼宫,就是趁火打劫,比赵天昊还贪婪。
赵天昊也只是觊觎崬森的地产板块,而他觊觎的竟是崬森整个集团的大股东,这让林子苏没法儿拿主意。
毕竟是周家的资产,无论如何得听周瑁远的意思,但是她又不想让赵强民觉得自己谈不起,所以也当场做出判断,以时间换对策。
周瑁远真是深谋远虑,自己还是太嫩了!
赵思雅听闻赵强民的狮子大张口也是大为惊讶,因为此前二人交谈的意向并不是这些,怎么一夜之间,这赵强民就改变了主意,这什么意思?
这时赵强民手机像是来了短信,他瞟了一眼后,就说了声“也好”便起了身,其他属下见状也纷纷起身。
随即,就听他道:“林总也不用出去了,先休会,我把会议室留给你,你电话好了,让思雅通知我。”
说完,就带着手下离开了会议室,林子苏不胜感激,目送他们离开。
林子苏着急和周瑁远通电话,没注意到那个刘科长临出去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挑衅眼神。
“子苏,你先打电话,我去个洗手间,顺便打探一下这刘科长的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这事儿很蹊跷。”赵思雅知趣地准备出去。
“我以为只有我才有这个错觉。”
“刚才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刘科长,赵强民收到的短信,极有可能是那个刘科长发的,感觉他更像赵强民的顶头上司。
来听会,还这么自矜身份,要不是大有来头,他也不会这样隐藏身份坐壁上观,暗中遥控赵强民。可惜我离开京远太久了,
京远的高层也调了几回,现在我也不清楚这姓刘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行嘞,不耽误你打电话了,我先出去了。”赵思雅道。
“谢谢思雅,有你在,真是给了我很大的底气和支撑。”林子苏感动不已。
赵思雅已经起了身,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轻松道:“多大点事儿,是吧,没事儿的,就算京远这儿不行,我手上还有其他资源,反正我不会让你空手而归,我这姐不能白当呀,对吧?你先打电话吧啊!”
林子苏笑着点点头,等会议室大门关上,林子苏赶忙给周瑁远打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
他沉声问了一句“怎么样”,林子苏就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然后问他什么意见。
周瑁远沉吟了一下,让她等自己五分钟,说完就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周瑁远如约打来电话,道:“我这边时间紧张,马上要去开会,没法多解释,你先按照我的策略去做。
第一,关于打包业务的问题,他们肯定做了尽调,对周家在内地的业务已经摸了底,但至于他们到底了解了多少情况,现在不知道。
但你要是完全否定这个事实也不现实,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要藏着掖着,谈成就成,谈不成就算了。
你就说周家确实在内地有其他业务公司,但都是以独立公司的形式进行管理运营、财务核算和盈亏自负,而且各公司都有自己的股东,和東森没有实质关联,不存在打包一说。
至于東森之所以会有通盘统筹管理的现状,那是因为我常驻東森办公的原因,假设我是在新港的森泓,也是同样的做法,因为我是最高决策者,业务随的是我,而不是東森,也不是森泓。
如果他们想入股周家的这些业务公司,那是另一个维度的事,需要一个公司一个公司地和那些股东协商沟通,必须股东们同意才行。
这是一项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更不是今天一个会议就能签下股权转让的。周家不是赵家,会干这种强买强卖的强盗生意。”
那头停了下来,像是有人来跟他请示什么,他应了声“知道了”,才有继续说道:
“我给你两个方案,你让他们二选一,A方案是東森旗下的地产公司(含城市公司)独立出来,专注地产项目开发业务,就是我们之前提的‘森玖’,京远可以拥有‘森玖’90%的股份,成为绝对控股方。
B方案周家内地业务不能打包,但是東森地产关联的业务可以做整体重组和打包,包括地产公司(城市公司)、太一公司、商学院、森邻里、商管公司、物业公司、投资公司等。
重组后就是真正意义的集团性企业,仍然叫東森,它是地产业务整体打包后的母公司,京远可以选择拥有母公司股份,但是母公司它就做不了大股东,股份只能给到15%。
选择A方案,你们当初就可以签合同。如果选择B方案,那你们只能先签署一个战略协议,后续让京远派工作组,和東森合组一个重组统筹小组,一起做完成重组计划。
但是,我猜测他们可能会两个都要,如果两个都要,那么東森的股权就只能给到他们3%。
你跟他说,给3%,也是对他们解救崬森危机的一个回报。在拉扯到极限后,你可以活动一两个点,这个度你来把握,越低越好。
如果赵强民不同意,或态度强硬,那你就立即中止会谈,你不管内心怎么着急,都不能表现出来,要让他们感觉到你一点也不慌,让他们觉得你手上还有底牌,吊一吊赵强民。
我怀疑,他这是在试探和评估,评估崬森目前的风险和问题到底有多大,以便做出是否收购的决定,要知道连管理层都要放弃崬森了,那就说明崬森非常危险了。
而且,崬森最有价值的不是营收,也不是产品和业务,而是管理层。全国地产公司那么多,比崬森产值更大的也有,
他为什么要收购崬森的股权而不是别的公司,因为他知道管理层才是崬森的核心,更何况周家还是崬森的创始人,创始人都套利走人了,谁还敢接盘。
他提的第二条,大概也是这个套路。如果我连整个集团的股都要大放特放,那就说明不是崬森的危机,而是整个周家的危机。
而且,他明知道你做不了这个事的主儿,还这么提出来,明显就是要你来探我的口风,以评估崬森目前的状况。
所以,你之前表现怎么样,都没关系,这通电话后,你要表现得强硬一些,让他摸不准我的底牌。你不要怕谈崩。
我听琞扬姐说,她那边的意向非常大,我这边刚刚谈得也不错,所以,你只管强硬些,实在谈不拢就当场走人,没关系,但绝不能再露怯了。
我怀疑,你说的那个刘科长很可能是京远新上任的董事长——刘高明,我刚才查了一下京远的高层,比赵强民级别更高的高层且姓刘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刘高明。
他很可能是真正的幕后操盘手,从这个谈判策略来看,这是只老狐狸,你对付不了他。按说他这个级别,不应该过问这种小case。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他参与进来了,说明他很重视这个项目,京远是央直企,他这个一把手的后台背景不用想,绝对是非常强的。
如果能促成,对崬森当然是利好的,那么‘王爷’、赵天昊都不是威胁了。你也不要紧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该强硬还强硬。
你记住,没有不贪吃的蛇,就算京远资产万亿,他也不可能对几十亿的股权不动心,你稳坐钓鱼台,不要担心谈崩!好了,先这样,我得进去了。”
听得出来那头有人来请示开会,林子苏还没来得及回应,那头就匆匆挂了电话。
林子苏静坐下来,时间紧迫,来不及想刘高明的事情,而是飞速运转大脑,根据周瑁远的情报和判断,开始做信息分析,组织思路,整理接下来的会谈策略。
大约半个小时,赵思雅推门进来,问电话怎么样。林子苏耸了耸肩,故作犯难的样子。
“子苏,我刚偷偷给赵强民打了电话,问那个刘科长的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刘高明,根本不是什么科长,而是京远集团的新任董事长。
他好像有军队背景,后台也很硬,好像和某个高层常委的关系很铁,这尊大佛,上下班都是乘坐私人直升机,上京的早高晚高峰都没他啥事。
坊间有个谣传,说他家就是个城堡,负责安保的好像都是特种兵武警,不知道真假。不过这些都是谣传,没人证实过。
因为这个刘高明非常低调,从来不公开露面。刘高明插手这事,是我没想到的。这个刘高明,可是只千年老狐狸!
他这人180斤,179斤都是反骨。你越想要什么,他越反着来。而且他这人忒欠,你要是不着急,他就会着急。等到你开始着急了,他又不紧不慢了,然后就白白耗着你,
一直耗到你沉不住气,耗到你火烧眉毛,到那时他就吃定你,让你签订城下之盟的屈辱条款。他能把你玩死,你还看不透他的心思。”
林子苏颇为震惊,只道他只是京远刚刚履新的一把手,掌握着这家亿万央直资产的重要话语权,没想到背景后台也如此强硬。
林子苏瞬间明白了周瑁远的疑惑,这确实太反常了,这样一个深居简出的大佬人物,怎么会出现在一桩再平常不过的股权收购案的会议上。
明明赵强民就可以统筹把控这个项目,刘高明却来当起了幕后操盘手,这实在太蹊跷了!
如果赵思雅所言是真的,那这刘高明确实是一块又辣又老的姜,一言不发,就对这场会晤制造了十级震荡和恐慌。
一时间又不能不佩服周瑁远,他连人都没见到,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判断出是刘高明,还断定他是一只“老狐狸”。
这便是周瑁远的厉害之处,对世事洞若观火,从来都是稳若泰山,在这方面无人能及!
反观自己,被这个幕后的老狐狸耍得团团转,却浑然不知,差点被卖了还为人数钱,林子苏不禁感到羞愧。
不由地想起静姐说过的一句话,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这刘总可不就是这种猎人吗?!
这样想来,那些手下如此刁钻,大概也是得了他的授意,他坐壁上观,暗中观察和揣度,这确实是只千年老狐狸。
所以,周瑁远说得没错,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表现得强硬,不能露怯了。
林子苏顿时重新整理了情绪,告诉赵思雅可以重启会谈了。
赵思雅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这才电话请赵强民。
不一会儿,原先的人马重新鱼贯而入,各自坐了老位置。
那“刘科长”表现一如先前,仍坐在了原位置。
这一次,林子苏特意对刘高明重新仔细地打量一番。
他个头很高,一米八五上下,站在一众人中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效果。
身材魁梧健硕,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两鬓灰白,有着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
单就这样貌,往那一立,那就是京远不言而喻的招牌了。
如果按照这个履历和级别,怎么说也得五六十岁。
可是他却看起来较为年轻,更像三四十岁,所以有钱人大都很注重养生,这刘高明也不例外。
双方重新坐定后,这一次是知己知彼,加上周瑁远和周琞扬的谈判都有胜算,林子苏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信心倍增,再也没了紧张和怯意。
林子苏微笑着看向赵强民,胸有成竹道:“赵总,您刚才的两个提议,我们考虑一下,都恕难接受。
我们此次股权转让,只是股东变更,但并没有考虑要更换管理团队,而且不仅不更换,还要强化我们的管理权,这是前提条件。
第二条更不可能,那牵扯的利益方、业务、范围、跨度都非常大,根本不可能做重组和打包。
如果是地产事业关联的业务重组打包,也或许还可以考虑,毕竟是是垂直性业务。所以,很抱歉…”
林子苏并没有完全按照周瑁远的策略来谈,她比周瑁远还强硬,直接两个都否决了,既然要做,就做到真正的有恃无恐。
至于周瑁远提的两个方案,也不便此时都亮出来,她只是先丢一个“饵”出来,也想先看看对方的反应,再有策略性地拉扯谈判。
果然,赵强民十分诧异,本来还以为林子苏会博弈或拉扯一下,不料她突然变得这么强硬起来,难道崬森的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吗?还是他们已经有别的底牌了?
赵强民还在疑问,就收到了短信——这一次林子苏、赵思雅都清清楚楚看到了刘高明拿起手机发短信,他才放下手机,赵强民就拿起手机看消息。
林子苏和赵思雅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这一回再也不用疑问了,他就是刘高明,真是狡兔三窟!
赵强民秒看消息,随即放下手机,失笑一声,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京远不会考虑收购崬森股权。”
呵!刘高明也是大手笔啊,直接扔出了杀手锏!
林子苏愣了一下,本能地望了一眼刘高明。
那刘高明也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林子苏,看到林子苏投过来的锐利目光,他也毫不回避,似有挑衅和嘲谑的意味。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林子苏,林子苏被他盯得实在心慌,最后还是败下阵,转移了目光。
他们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直接甩出王炸,这让林子苏陷入了短暂的失序和空白。
林子苏有些傻眼,本想剑走偏锋,不想却是弄巧成拙,赵强民根本不上套……
既然已经木已成舟,那就索性强硬到底吧,反正周瑁远、周琞扬那边很有希望,更何况赵强民刘高明这胃口,只怕真是成了,也是引狼入室,算了吧!
林子苏突然就失笑一声,整个人瞬间松弛了下来,笑道:
“以前我在摩通大利工作时,我的师傅Adam跟我说过,金融圈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敢想敢做也能做成的人,另一种就是不敢想不敢做也做不成的人。
在摩通大利工作的时间,我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和第一类人合作非常愉快,因为他们懂得互利共赢。
来京远之前,思雅跟我说起赵总您,都是赞不绝口,也给了我一个非常强烈的印象,那就是赵总就是Adam口中的第一类人,敢想,敢做,也能做成。
在您说出刚才的话之前,我都还是这么笃定的。但是抱歉,我现在改变这个想法了,我觉得您更像Adam说的第二类,不敢想,不敢做,也做不成。”
说到这里,林子苏的眼睛跳过赵强民,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刘高明,说的是赵强民,但其实是指桑骂槐说的刘高明。
林子苏回应的目光里是有恃无恐的坦诚和松释,也含着同等的挑衅和嘲谑。
她不甘心被刘高明耍弄,所以还是决意杀个回马枪。你牛,你了不起,但又不是非你不可!
“赵总,您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我也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我们寻求资方入驻崬森,想要的就是一个敢做敢担当、背景雄厚的国资,
能够对赵天昊这样的野蛮人形成实力碾压,让他知难而退。京远确实背景雄厚,但是,非常遗憾,它却有一个不敢想不敢做的投资部领导,让京远错失了一个回报优厚的机会。
刚才介绍时,我只讲了崬森2019年上半年以前的营收财报,赵总您知道下半年截止现在,崬森地产事业的营收是多少吗?
我告诉您,是1611亿。我是今年7月份才从新港回的崬森,当时崬森的营收,月平均只在100亿左右,
七月八月我调整市场营销策略后,销售稳步增长,到10月就实现了业绩翻番。因为赵天昊要强抢股权,到11月底,为了反击,我再次重新调整销售政策。
还有一个星期,12月就结束了,现在已经实现了897亿的销售,距离我定的目标,只剩下不到183亿。
我查过京远的营收结构,京远下属有上百家公司,但有十几家公司年营收加起来都不及崬森这几个月的营收。
跟赵总讲这个事,并不是想炫耀什么,就是想告诉赵总,崬森现在只是暂时的危机,并不是一蹶不振毫无希望,
只要平稳度过,我们仍然有百分百的信心把崬森推向更好的营收空间,这一点已经被多家评测机构预测过。
在最近行业协会发布的房地产行业前景看好企业TOP100中,崬森排名第31位,未来的增长不可限量。我们不需要上市,在资本市场也十分受欢迎。
我们并不是走投无路,也并不是病急乱投医,我们要对崬森未来的发展负责,所以对入驻的资方也是要综合考量评估的,并不是有实力就一定大开绿灯,
一个没有担当和责任心的股东,难免为了急功近利,做出像赵天昊这种短视行为,害人也害崬森,我不想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很遗憾,赵总谨慎忧虑有余,而胆量担当却不足,对崬森过于保守和僵化的标签化评价,让我不能不感到失望和遗憾。
但是,我还是要感谢思雅,感谢思雅从中的斡旋和帮助,也特别感谢赵总,您在百忙之中与我们会面,赵总有自己的考量,我也自愧能力有限,无法改变赵总的偏见。
那如果这是赵总和京远的最后决定,那我也就不再多费口舌解释了。赵总,如果没有别的问题,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林子苏不卑不亢甚至不假辞色地打击赵强民的傲慢,其实就是杀鸡儆猴,“敬”给身后刘高明听的,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求于人的客户比他们资方还拽的,更何况对面的还是一个单枪匹马的女流之辈。
赵强民略显尴尬,这大概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头一次。
赵思雅也禁不住捏了一把汗,心想:这妮子真是胆大妄为,她不只是得罪了赵强民,连带刘高明和京远都得罪了,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毕竟得罪了京远,就相当于得罪了国内的所有资方,京远会不遗余力地阻击他们和其他资方的谈判合作。不明白,这妮子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只有刘高明纹丝不动,仍在饶有兴趣地观战,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和预判之中。
好在赵强民到底是职场大将,世故圆滑至极,很快就不怒反笑,又恢复了最初的亲和神态,道:
“不知道林总还在摩通大利高就过,这确实让我很意外。这我就能理解,林总为什么能在短短几个月创造百亿销售神话了,能通过摩通大利考核的人,那都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
这话瞬间就缓和了双方的关系,林子苏波澜不惊,态度随之软了几分。
随即他话锋突然一转,笑道:“我们就先到这里吧,林总也不要误会,这不是偏见,投资谨慎是投资人的基本功课。林总,也再找找别的资方谈谈,如果需要,我也可以给你介绍资源。”
说着,赵强民就起了身,然后绕过偌大的会议桌,主动过来和林子苏握手。林子苏也落落大方和他握手!
赵强民看出了她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亲自送林子苏和赵思雅走出会议室,一边让手下各自回岗,刘高明临走前再次盯了一眼林子苏。
随后,赵强民亲自护送林、赵二人。
京远的总部大楼非常大,一行人一边走,赵强民一边给林子苏介绍走过的职能部门。
不时还有员工迎面而来,尊敬致意,赵强民也只是点头示意,一边继续和林子苏介绍、交谈。
双方又是一派和乐融融,仿佛不曾有过剑拔弩张的经历。
“子苏,我知道你不满刘高明,想指桑骂槐,可你真是把我吓住了,你想用激将法,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这可是京远集团,分分钟就能把崬森给灭了呀!”
林子苏已经坐上了赵思雅的车,司机小李和王琪坐在前排,赵思雅看向林子苏。
“鱼翅吃多了,偶尔吃一下硌牙的大锅巴,也是美味的。”林子苏无奈地调侃道。
赵思雅被气笑了,笑骂着回道:“你这可不是硌牙,人家的牙估计都要被你咯断了。”
“你说那个刘高明是几个意思啊?就算他大腿粗,也不能这样耍人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林子苏甚是不忿。
“我看他啊,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是想吞了周家的产业!”赵思雅道。
“崬森现在的危机,也没有别的路,只能破釜沉舟,刘高明指使赵强民都把话说那份儿上,我再去求他们,那他们还不得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反正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谈崩嘛!既然如此,他话都撂出来了,巴掌都打脸上了,我干嘛还要给他好脸色?!
二哥说得没错,在这种强人面前,就不能怂,你越怂他越看不起你,必须比他还强硬。
思雅,其实,见识过赵天昊、杨军这些毫无底线毫无人性的人渣以后,看到再坏的人我都不觉得坏了。
刘高明也好,赵强民也好,他们或许是傲慢自大了些,但至少他们会遵守文明社会的规则,不会动不动就干杀人放火的事,这一点,我还是有把握和分寸的。”
“你说这,倒是对的。商业社会,最怕的就是不守规则和契约的人,这种人自己成事不足,还坏别人的事。”
赵思雅感慨了一番,又摆了摆手,“算了,刘高明这篇儿就翻过去了。哟,这都11点多了,要不咱们找个地儿吃饭吧。
完了,我们下午就直接杀金融街,去见老炮吧,我昨天刚对接了一个有意向的,过去见见,说不定此处不开花,花开在别处呢?”
“不行,我得回酒店,中午我们要开线上碰头会,看看上午各自的进展情况。这样吧,我开完会,和你联系,你也先回去休息一下。让你跟着忙活一上午,自己公司的事儿都不管了。”
“别跟我整这死出儿啊,我就不待见这虚伪的客套!”赵思雅狠狠地白了林子苏一眼,林子苏赶忙过来哄她,二人又是一路说笑。
中午,林子苏被周瑁远叫去他的房间开会,一个小时的会议,各自汇报了会谈的情况。
周琞扬谈的两家一家否了,另一家意向还是挺大的,说是下午给回应。
靳博士上午见的资方没有明确答复,也是说下午才回电话。
林子苏这边,赵强民已经明确否了。周瑁远上午见的资方也是没有明确定论,说要再考虑一下。
现在,四方都是模棱两可晦暗不明,大家都莫名有些踌躇。
周瑁远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最后一无所获打道回府,只能在股东大会上真刀真枪赤膊肉战。
但是胜负生死难料,万一要是被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被抓走,到时候也是无计可施。
林子苏也开始犹豫和退缩了,甚至后悔教唆周瑁远对抗赵天昊。
她觉得都是自己太天真,太异想天开,竟拿赵天昊和杨军杨玫、俞琳徽、李玲玲比较,那怎么有可比性?
几百个李玲玲杨军杨玫俞琳徽加起来,都比不上赵天昊的恶,拿什么跟他们斗?
明知道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恶战,还要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到最后还会激怒赵天昊。
到时候就不是损失利益了,而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所以,周瑁远才是对的,不如避其锋芒急流勇退。
虽然会损失一些利益,但至少能保全家人,全身而退。
她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打肿脸充胖子,如果说出那两个方案,那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向好的结果?
林子苏说出了自己的愧歉,周瑁远却安慰说:
“你做得没错,一点也不是自作主张,如果你当时表现得非常急于求成,他们反而更不放心,有时候强硬也是最好的策略。
至于赵天昊那边,如果最后还是要弃卒保车,那现在做这些倒也不是没用,至少他们知道了我们在做‘垂死挣扎’,
最后救无可救才选择放弃,反而显得更真实,他们才不会起疑。不要悲观,现在还没到最坏的一步,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林子苏沉默无言,内心从未有过的低落和茫然,崬森要散了,自己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如泡幻影,令人绝望又无助!
林子苏说有点累,要回房休息,周瑁远也看出了她情绪的低落,只说他饿了,让她一起吃午饭,完了再回来休息。
林子苏想到和他相处的日子一天少过一天,也不忍拒绝,便跟着他去了酒店自助餐厅用餐。不在话下。
下午,二人又分头行动,林子苏跟着赵思雅去金融街见了资深投资人老炮。
但这人却只想通过场外交易获得高额的倒手费,也就是让他手上的国资机构做一个过渡性质的股东,暂时逼退野蛮人,但他们并不打算长期持有。
这和林子苏、周瑁远的意图南辕北辙,反而还会让崬森和周家陷入更大的劫难。
但因着赵思雅的关系,林子苏也只说回去商量和考虑一下。
在这里浪费的时间比在京远的还长,就是因为这老炮太能侃了。
从老炮那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赵思雅突然接到赵强民的电话,说希望她晚上帮忙约一下林子苏。
赵思雅想再套点他的话,他却不愿透露,只说希望单独约见林子苏,还不希望林子苏带保镖。
约见的时间是在晚上10点,他说是要参加一个商务活动,10点以后才有时间。
赵思雅担忧地看了一眼林子苏,但还是应了。
挂了电话,转达了赵强民的意思,问她什么意见。
赵思雅有些不好意思,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就回了他。
林子苏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她还是先和周瑁远联系一下,了解一下他们的进展,再做决定。
赵思雅答应了。
于是,林子苏分别给周琞扬、靳博士打电话了解情况,得到的也都是晦暗不明模棱两可的结果。
几个资方都表现出了出奇一致的犹豫,最为奇怪的是,明明上午谈判时,几个资方的意向还非常强烈,可是下午态度就突然180°大转变,都开始观望了。
难道他们担心对付不了赵天昊或害怕被报复吗?难道“王爷”的势力就这么强大,黑手已经伸到上京了吗?
林子苏又给周瑁远打电话,周瑁远知道赵强民居然半夜单独约见林子苏,内心不是滋味,克制着滚滚醋意,只平静地说先回酒店,见面商量,10点才见,现在还早,就算要去,也先商量一下对策,不然我也不放心。
林子苏觉得有道理,便听了话,在赵思雅的护送下回了酒店。
临走,林子苏告诉赵思雅,九点前给她答复,赵思雅点点头,便乘车离开。
林子苏回到房间,刚洗漱完,周瑁远就敲响了房门。
林子苏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到风尘仆仆一脸担心的周瑁远,只说“你先坐会儿,我吹下头发”。
转身就进了洗浴间,打开吹风机吹头发,周瑁远却跟了进来,温柔地拿过吹风机,帮她吹起了头发。
林子苏经历了和他的昨晚疯狂,离婚的意志也早已瓦解,看到他温柔地给自己吹头发的样子,也禁不住柔肠百结。
她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他,周瑁远也望着镜子里的她,两人都情不自禁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夜她被周瑁远带回家,浴后的林子苏,湿漉漉的头发垂落在肩膀和腰间,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当时的他也是这般温柔似水地为她吹头发,吹头发的间歇,还不时撩拨抚摸,一点一点破除她陈旧腐朽的男女大防……
此情此景,仿佛穿越了时空,指尖和柔丝的纠缠,暖风的暧昧吹拂,都让身前的她有些沉迷,以至于他停了吹风机都还无法清醒。
因为他已经从身后款款环住了她,撩人的唇息在耳鬓间厮磨,她发出一声长长的暧昧叹息,春光的起伏泄露了她的心事。
他的亲吻在身后浅浅游弋,温柔潜入浴袍,上演着款款深情和诱惑,她贪恋着他的诱惑和温柔,终于将头仰进了他的颈窝,迎上他深情又绵长的吻,还是堕入了他温存又迷幻的梦里……
绚丽的吻缠绵上雪白的卧榻,小心翼翼为她宽衣解带,自己却是正装威严,像一个忠诚的仆人,致以她最高的情爱之礼。
这一次,没有疯狂,没有野性,没有激烈,而是细水长流,似水长情,缓缓抚慰来自灵魂的一切欲求。
仿佛那年初夜重现,温柔之吻代替了指尖的诱惑,只为取悦而来,成全她美妙的欢爱体验。
她终于卸下包袱,卸下防备,卸下怨怼,敞开灵魂,为他轻吟浅歌,以回报他的温存。
一遍又一遍迷恋呼唤着“二哥”,被他带入了那个迷离又沉沦的世界……
“二哥不相信我?”
欢愉落幕,许久,周瑁远在身后紧紧抱着林子苏,还是沉默不语。
林子苏看不到他的脸,但进门到现在都是一言不发,他的担忧和紧张是不言而喻的,林子苏对此心有灵犀。
“这事很反常,感觉今晚约你的,不是赵强民,而是另有其人。”周瑁远忧心忡忡。
“谁?”林子苏诧异道,这是她没想过的。
“刘高明!”周瑁远的语气有些沉重和酸涩。
“为什么?我跟他有什么好谈的?”林子苏更困惑了,侧脸看向他。
“只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瑁远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俊俏娇媚的侧颜,那里面有欲言又止的害怕和紧张,看得林子苏心乱又心疼。
“二哥希望我怎么做?”林子苏有些退却了。
“我不想你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更没有资格阻止你。你说过,爱不应该是控制和占有,去还是不去,都是你的判断和自由。
我也很想给你自由,可是一想到别的男人在觊觎你,我就感到嫉妒,心痛,心碎,很无力…,子苏,你还爱我吗?”
周瑁远的话让林子苏莫名心痛,她转过身子,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卷发,坦诚又深情道:
“我说过,我离婚,不是因为不爱你了,相反,就是因为太爱你了。只要和你在一起,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暧昧说笑,我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嫉妒和疯狂,
它让我失控,让我陷在没完没了的消耗里,让我总想去控制你,去占有你,总想从你身上攫取更多的爱和宠溺……
可是长此以往,这不会增进我们的感情,只会消耗我们的爱,消耗我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信心和好感……
我不想变成杨玫,也不想成为俞琳徽,不想我们最后因爱生恨分道扬镳,不想最后变成互相伤害的仇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和二哥长长久久爱一辈子,干干净净,没有消耗,没有怨恨,没有嫉妒……,我只能让自己延迟满足,
不要把对你的爱拉得太满,不要让自己的爱变成你的包袱,还你自由,也是还我自由,只有自由的灵魂,才能纯粹的爱。
我想像三奶奶爱爷爷一样,永远爱着你,□□上分离,精神上不离不弃。没有男人可以夺走我,二哥不要再怀疑我对你的爱和忠诚,好吗?”
周瑁远嗯了一声,正如她所说,此刻的他也在被嫉妒、不安和恐惧所吞噬、控制。
那种来自本能的强烈占有欲和控制欲,让他在失速和理智间来回拉扯和博弈,更加剧了他的患得患失感,让他无法给予理性冷静的思考。
但最终,他还是应允了,和她简单用完晚餐,林子苏才和赵思雅确定成行的消息。
随后,赵思雅将二人会面的定位发给了林子苏,林子苏一看,竟然是那年和蔡晋一起去过的望京楼。
周瑁远没有问,林子苏看出了他的担忧,还是告诉了他会面地点。
周瑁远很是感激,感激她的坦诚,内心这才稍许安心,然后亲自护送她上了的士。
紧接着,他就让王琪跟随其后行保护之责,还再三嘱咐他,除非自己给他指令,否则不要露面,更不要去干涉林子苏的会面。
王琪有些犹豫,刚问了“万一”,就被周瑁远堵了回来——
“没有万一,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知道,谁也强迫不了她。除非她向我求助,否则没有我的命令,你就不能露面。”
王琪不再多言,点头应了是,当即就上了的士而去。
周瑁远嘴上虽然那样说,可是回到房间后,却是心烦意乱如坐针毡,根本没有心思应付周琞扬、靳博士的工作汇报,更无暇处理来自新港、常青两处的工作请示。
他无心做任何事,打开无线电视,脑子和灵魂却一直在盯着手机,完全不知道电视里播放的是什么,一会儿又看腕表的时间。
他不安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游荡,像个无魂的行尸,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子苏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