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方中》十心央

13、乱糟糟

　　付简兮最近过的很平静，付天宇走后没在出现，碧海云天的大爷们也还算消停。
　　每周上课、画画、打工，往复循环了三周，他又产生了那种生活很美好的遐想。
　　这种遐想没撑过两天，他的美好生活梦境就被打破了 。
　　先是周五晚上碰见了方俣，方俣身边仍然是那个王胖子，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看起来十分干练的女人。三个人这次在包厢里没再作妖，但是方俣时不时盯在他身上的眼神，让付简兮很想冲他抡酒瓶子。
　　第二天，周六下午，清款公司的人又找上门，还是那几句“付天宇在不在？”“真的不在？”“看见他进来了？”
　　但好在比上次文明很多，只是在前院门前问了一通后走了。
　　意外的事发生在第三天，周日中午，付简兮接到了清款公司的电话。
　　“付天宇在我这儿，小子过来谈谈。”一个男人声音，缓慢沉稳。
　　付简兮微怔，以为是诈骗电话，可是一想是什么电话跟他有什么关系，从内容上就可以完全忽略。所以，两秒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掉了。
　　没过两分钟，一条信息，还是彩信。
　　这年头谁还玩彩信，有病。
　　后面紧跟着来了一条信息，“我是梅军”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付简兮说不上为什么就信了，打开彩信。付天宇被打的挂了彩，看起来伤的不轻。
　　他眉头蹙起，眯了下眼睛。
　　这帮人还真是什么都敢干，不过就算打死付天宇，还是什么都拿不到。
　　所以，为什么要打付天宇？
　　直接送出国务工偿还，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打坏了，难道不耽误工期？
　　付简兮放下手机，翻着面前的画册，目光停在刚翻过来书页上。这是一幅抽象画，太抽象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学油画的，画面抽象的他开始怀疑人生。
　　眼前一片乱糟糟，毫无审美可言。
　　大脑里同样乱糟糟。

　　梅军。
　　追债公司对付天宇五年之久的追债过程，梅军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两次。
　　第一次一句话没说，从灵堂带着被打残的手下走了。
　　第二次就是一个月前，突然上门找付天宇。
　　今天居然给他发信息，到底什么意思？
　　“嗡嗡嗡……”
　　画册旁的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着，付简兮扫了一眼还是刚才那个电话。这次他没考虑太久，拿起电话接了。
　　“过来签字，给付天宇办出国务工，需要家属签字。四点前过来，地址短信传给你。”是梅军，语气不急不躁。
　　“如果不签，你们没办法送他出国？”付简兮第一直觉是这人瞎扯，拿他当他几岁小孩儿。
　　别说付天宇有亲人，就算付天宇没亲人，以梅军的实力想送付天宇走，伪造一个身份也能送他走。何须这么折腾，其实不如说实话来的痛快。
　　“必须能啊。”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愉悦的高音。
　　付简兮没说话，他不明白他话里的哪个字，让对面的人这么愉快。
　　“如果这样，我会先打断他一条腿。送走能不能再回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再开口，男人的声音狠厉冷硬。
　　付简兮可以确定跟他通话的人是梅军。
　　“一个小时后到，地址发我。”付简兮说完挂了电话。
　　屏幕暗下去后，付简兮握着电话很久没动。视线从黑屏上移开，又看向刚才让他怀疑人生的抽象画。
　　这次好像看懂了，打眼一看乱糟糟一幅画。
　　画中没有规矩的形状，没有实质的东西，色彩迷乱，暗色调中缀着明亮的点和线。很简单，目光聚焦，盯着一点或者一线或者一面，好过盯着整幅画欣赏。

　　手机震动了一下，付简兮收起画册，书放回书架上。起身回卧室换衣服，现在他要去盯着一点一线欣赏去。
　　看看这次能不能看得懂。
　　信息上显示的地址不远，在清河的另一面，跟付简兮家正好对称。跨过一座桥，老城区新建商业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
　　真逗，一个清债公司，天天喊打喊杀，四处放贷，四处抓人。居然明晃晃的在商业中心高端写字楼办公。
　　大黑停在写字楼侧身一个挺艺术的车棚里，停好后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这艺术范儿的车棚跟大黑很配啊。
　　周末，写字楼一层除了安保，几乎看不见人。
　　难怪梅军会今天把人抓来，嚣张原来也需要智商。
　　电梯停在26层，付简兮看了看表刚好一个小时。电梯门打开，一个黑T恤，黑裤子的男人出现在视线里。
　　所有保镖、打手什么的，万年不变都是这身打扮，一身黑加面瘫唬人脸，好似职业特征。
　　男人也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没发现付简兮有异常，抬手示意跟着走。
　　经过一片无人的办公区，区域不大，二三十人的办公区。有隔断但不完全阻隔，一眼望去能看见全貌。
　　穿过走廊，两边的门都关着。整个公司除了付简兮和前面领路的男人，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一直到走廊尽头，两人站定，领路的男人直接推开对开木门。
　　付简兮跟着往里走了两步，停下，没再往里走。他站在四敞大开门口，进退有路的位置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眼前是一间办公室，足有三四十平的敞阔空间。一张深褐色办公桌，梅军坐在办公桌前玩手机，付简兮开门进来，梅军并没有抬头看他。
　　办公桌对面是三组沙发，沙发扶手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瘦高的男人。屋内还散布着五个人，分别站在不同位置。看上去像是随便站着，并没有什么讲究。
　　沙发后面一个老旧的木头椅子上，付天宇坐在上面。与其说坐着不如说是被人按着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状态应该是坐不住被强行压制着。低垂的头埋在胸前，头发粘连的一块一绺，侧面嘴角和颧骨带着伤，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
　　半个月而已。
　　看见付天宇这样子，付简兮说没有情绪是假的。
　　但不是伤心或者触动什么，只是感觉无奈，深深的无奈和不理解。
　　一个人怎么会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无赖。
　　几秒钟的环顾后，付简兮眼神从付天宇身上滑过，最后落在梅军身上。
　　这个匪头拿着手机，扯着嘴角，不明深意，好像这一屋子的人都比不上他玩手机要紧。
　　网瘾老男人。

　　此时的网瘾老男人确实在玩手机，微信对话框开着，聊的眉飞色舞。
　　叫梅爷不杀：“来了啊！是好看，以前就顾着要钱了没仔细看，这么漂亮的小孩儿，给你瞎了。”
　　NPC方：“悠着点，别吓着小孩儿。”
　　叫梅爷不杀：“吓着？我看不像，站我门口的架势，感觉下一秒就能把我窝给端了，今儿我亲自打的电话，说挂就挂一点不给面子，给我整的没脾气了，你来看看不？”
　　NPC方：“你现在才告诉我，算了。再看见我跟你参合，以后我还玩个屁。”
　　叫梅爷不杀：“怂，不过有个事一会得跟你说一说，他这操蛋爹真他妈缺德。”
　　NPC方：“嗯。”
　　跟方俣闲扯完，梅军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付简兮做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付简兮仍旧一动不动，自动忽视了几个此刻盯着他的眼神。面上平静的问：“很好奇，你们把人打死了怎么处理，扔清河里？”
　　“哈哈哈……这位骚年，古惑仔看多了吧。”梅军被付简兮一句话逗乐，看着付简兮会如此淡定，还能问出这话，突然感觉方俣拿不下这小子。
　　“放心，有数，肢体残疾和精神残疾一般招呼个二级残疾顶头了。多重残疾累加不会超过两项，我们也是大大方方走在太阳底下的良民，怎么好对街坊邻居下得去狠手，你说是吧。”梅军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打量付简兮。
　　付简兮在梅军说完这段话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有文化的匪头，一个有常识的混混。
　　屁话说的头头是道。
　　该送面锦旗给他。

　　梅军看付简兮不想开口，短暂停顿，思忖后说：“再说了，我们的客户都是出了名的贴心贴肺，自己磕了碰了怎么好意思往我们身上推，是吧，嗯？”
　　说话间，梅军给了压制着付天宇的人一个眼色。
　　魁梧的男人，松开钳制着付天宇肩膀的手。付天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晃，男人却没等他自己摔下去，抬脚踹在付天宇大腿上。
　　付天宇不受控制的身体，猛地趴在地上。两条胳膊甚至都没有力气去撑地保护头部，整张脸和身体服服帖帖地拍在地板上。
　　“砰！”发一声肉盾似的闷响。
　　“……王，王八蛋，呸！”付天宇伏在地上，胳膊和身体小幅度地抽动几下，像是想起身，嘴里一直在骂人，含糊不清，脏话连篇。
　　“小九，告诉他王八蛋是个什么样，别随随便便张口就来，和谐社会怎么说话呢。”梅军站起身皱着眉头，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付天宇说。
　　“是，梅哥！”
　　坐在沙发扶手上，带着眼镜瘦高的男人应了一声。随后转过头，食指指了指刚才付天宇坐过的老旧木头椅子，眼神扫了一眼趴在地上，正在努力起身的付天宇。
　　付天宇身后魁梧的男人，得到暗示后，一手抄起椅子。在付简兮短暂错愕，突然明白这人要干什么。他转头看向梅军，梅军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啊……”付天宇的嘶吼混杂着木头撞击□□沉闷的声音，随后是零碎的木头散落掉在地板上。

　　付简兮再次转过头看向付天宇时，他已经趴在地上完全不动了。后背和身侧都是零散的木头，画面静止了。
　　付简兮想起画册上乱糟糟的抽象画，画面里静止的一点一线一面，跟眼前的场景很相似。
　　此时，乱糟糟的场景中，付天宇成了相对静止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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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