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袍》别春风

1、《病子》

　　昨夜隔壁夫妻的儿子去世了，四里八乡都在议论。

　　这儿子是隔壁老夫妻年轻时生的，听她外婆说，这两口子当年是违了天意，近亲，结不出好果子。

　　孩子是二十几年前生的，一直住在隔壁，她没见过，她外婆倒是偶然见过一回。

　　那已经是他出生的第十年。

　　外婆去他们家送果子，见没人打算进屋放下就走，然后就瞧见瘫在靠椅上的那个儿子。

　　个头儿小，鼻子嘴脸却长得跟个老爷子似的，皱巴巴，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转悠。

　　外婆回来后，寻思着是个古怪事儿，也不跟人唠，怕惹来七里八外的脏东西，直到最近才和她说起。

　　她是打儿小跟着外婆长大的，村子里慌蛮惯了，被亲生父母拉走的时候也才十岁。最近城里事儿少，她就抽空回来看看，然后就听说隔壁夫妻那儿子去世了。

　　本来死个人在这乡下也不是个大事儿，吹个唢呐，剖个坑，混点土也就埋了。

　　可周围的人都说，这两老每天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进进出出，也不见他们刨坑，买阴币。就跟……就跟人没死似的。

　　她不是很在意这些，反正过几日她就要回城里。

　　今天外婆去镇上打算用点野菜换点零钱，她起不来没跟去。

　　这乡下地方，啥也没有，白日无聊，她就在路上来来回回走，偶尔听见几句对话声。

　　她不知道她撞到的是人就是隔壁老妇，失去平衡的时候，老妇扯着她的头发，害的她差点栽过去。

　　“姑娘…对对不住啊……”

　　“没事没事。”

　　“姑娘，嫁人没啊？大学生啊……？”老妇的声音低沉沙哑，颤颤巍巍。两双黑色的眼睛死定盯着她，眼珠凸起，看得她心里发怵。

　　她没理她，随便摇个头就心慌的走了。

　　当天晚上，睡前她听见来自隔壁的声音，一顿一顿，像是打在地上，又不像是。
　　第二天大早她就去询问外婆。

　　“娃娃啊，这古怪事儿你还是少问，知道了也不干净。”外婆坐在门外摘菜。“没准在弄那啥子害人的阴婚，你是没瞧见那子儿的样，活着讨媳妇是别指望，也就盼着死了能圆个婚，下去好有个伴儿。”

　　她不知道隔壁到底在做什么，也不敢再随便出门。

　　当天晚上声音依旧。

　　蹬——

　　蹬蹬——

　　蹬蹬蹬——

　　似乎比昨天更明显，这古怪地方，她寻思着早几天回城里。

　　第三个晚上，那顿声消失了，她躺在床上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

　　第四天她跟外婆说了想早点回去，外婆没让她久留，她决定再待几天走，可心里还是放不下恐惧，依旧要听听看隔壁的声音，然后才肯睡。

　　好在第五天第六天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她稍微安心一点。

　　她明个儿就回城里了，这是她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隔壁的老夫妻今天忽然上门。

　　他们手上提着的篮子里装满了红鸡蛋和用纸包起来的酥糖，见到外婆一股脑的全递了过来，外婆也没拒绝，顺手就接了过来。

　　她待在屋里，探了半个头出来，正好对上老妇的眼神。

　　那眼神早不如前几日见到时的灰暗，而是满含平和喜悦。

　　她心里一怔，却有说出来的感觉。

　　当天晚上，外婆早早就在隔壁睡下，她因为老妇的眼神又寻思了许久。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收了那些弄不清的思绪，爬上床。

　　乡下地方，路灯都没建几个，夜晚总是特别黑，老房子内的四壁都贴着破旧的壁纸，除了借着月光看见的一点点轮廓，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她闭着眼，想睡，脑子里却总是浮现白天老妇那似笑非笑的脸，思绪飞窜。

　　猛然睁开眼，一张苍老的脸骤然出现在天花板！朝着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

　　她挣扎的想要嘶吼，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人脸从天花板朝着她的方向一点一点下落……拧在一起的五官在她的瞳孔中越来越清晰。

　　那样子，那样子！简直！简直就像是外婆说的那个儿子！然后她看见他的嘴巴缓缓张开，一字一字喊着。

　　“媳妇儿……我的媳妇儿……”

　　“啊————————”

　　房间里传来骇人的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