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上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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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里暗香浮动，香炉中轻飘飘散出茉莉致雅的香，崭新的红木妆台上堆放着琳琅满目尚未来得及收拣的珠宝，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着主人高贵的身份。
而这位高贵身份的主人，此刻却抱着一只猫，坐在床上，目光呆滞。她的一双手陷进白猫那令人身心舒服的毛里，她在思考着什么，直到白梅端来她的小点心。
“主子快别多想了，这是陛下的恩宠，陛下想给谁就给谁，哪儿需要什么原因那。这么多赏赐，别人可盼都盼不来呢。”
孟媱瞥瞥这脑子简单的丫鬟，仍颇有些不能理解。俗话说，打铁要趁热，陛下会有赏赐这在情理之中，但这一通赏赐着实有些过重了，先不说父亲才回来第二天，且说这次封侯，实在是突兀，即便要封侯，也至少应当了国丈才有资格。这么一搞，俨然她已经是皇后了似的。
或者说，武元帝迫不及待想借助父亲的名声推行新政，已经急迫得上头了？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议论什么，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无非说天象变了，孟家走狗屎运云云。可以想象，这么一造势，今年春闱会是什么样一个盛况。她总觉得，一切都来得太不真实，可又一时谈不上哪里参了假。
哦，对了，还有这只被她抱在怀里，正舒舒服服舔着毛的狮子猫，是随着这次赏赐的珍宝一起特别给她送来的。小乖乖脖子上挂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牌子，上面儿刻着“霜霜”二字，像是常彧的笔迹。
真可爱！
这世上有种好心情叫做“有猫摸”，摸着那小小的脑袋，糯糯的爪子，什么烦恼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那些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答案的问题。
“霜霜。”
“喵——”小猫停下舔毛，张着一双漂亮似琉璃的鸳鸯眼盯着她，马上对她作出友好的回应，并伸出好奇的小爪子拨她垂在胸前的那一小股头发。
最是抵挡不住小东西的“攻击”，孟媱心都化了，捏捏它的小爪子：“霜霜——”
“喵——”
白梅在旁一边收拾刚赏赐的东西，一边眼巴巴看着，一个走神儿差点儿砸了刚赐下来的琉璃尊。不多时，墨玉脚步匆忙地从外头进来，手里提着个大大的包袱气喘嘘嘘。
“二小姐换洗的衣物都收拾好了，容奴婢歇歇脚，待会儿就拿给车夫，叫他连夜送去。”
孟媱摸摸霜霜的小脑袋，笑：“你坐下歇息喝口水，让白梅去呗。”
陶醉在猫叫声中的白梅眼睛一瞪：“为什么！奴婢在收拾东西呢。”
孟媱：“去回来给你猫抱。”
“真哒！”白梅眼中霎时如有星光，一把提起重重的包袱，干净而利落，“那奴婢去了，很快就回来！”
唉……
指着那丫头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孟媱不禁要问：“墨玉啊，你说陛下怎么就选你们两人在跟前伺候？那丫头也太欢实了吧。”
一直以来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绝不偷奸耍滑，会察言观色也会小心做事作为行事准则的墨玉丫头表示很受伤：“奴婢也不知，听上头的姑姑说，是陛下点名要奴婢们来伺候娘娘的。奴婢自知规矩不到家，倒是用心练过，白梅却是不同，陛下曾提到过，娘娘怕是性子沉静，所以要找个鲜活人在身边儿逗乐，是故叮嘱白梅不必刻意学规矩。”
“我性子沉静？”孟媱手一紧，扯得霜霜“喵”叫一声，“哎哟哎哟，呼呼——对不起小乖乖！”她心疼地轻轻揉着霜霜的肚皮道歉，并对这个说法持哭笑不得的态度。
墨玉：“……是，是。”
孟媱嘴角一乐，把头一偏：“也对，我也有沉静的时候。”
墨玉：“？”
孟媱翻个白眼，理直气壮：“睡觉的时候啊。”
墨玉：“……”
抱起霜霜，在它毛茸茸的小脑门儿上啄一口：“是不是呀，小宝贝。”
霜霜：“喵——”
墨玉想想，实在忍不住要提醒：“娘娘，您已经接连两晚从床上摔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句话后，孟媱的脸突然涨了个通红，脑海里蜂拥而出某些那什么的画面：“能不提？”
墨玉：“哦。”
——
次日，孟府大门大开，这表示孟家总算表明态度，愿意与各位权贵结交。是故，大门口空了不过半日，待到当日下午，络绎不绝登门拜访的人都快踏破孟府门槛了。就连孟媱本人都收到好多请帖，有请她赴诗会的，有请她一起看戏的，还有请她赏雪的。
此时此刻她坐在桌旁，桌上小山一样堆着的不是请帖就是礼品，堆她身上能把她这小身板给埋了。男人嘛，拜访她父兄，老妇嘛则约见她母亲，稍年轻些的则不会放过和她这位未来的皇后拉关系的机会。
大家都装得很熟络，可惜这些人里她大多都不认识，派人打听过后，才知不过是些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女儿家，说什么仰慕她……啧啧，委实和她这花信之年的老婆子聊不上来。剩下那些的确有与她熟识的，可都已经嫁作人妇生育儿女了，不似未出阁的少女那般容易相约走动，是以都是单独请她的。这显然去哪家都不好，倒不如由她出面请大伙儿聚聚。
相聚是喜，然而对于即将见到许多故交这种事她并没有显露出过高的兴致，所谓患难见真情，她们中的许多曾经在她被流放时不言不语保持沉默。她没有恨意，也没有觉得昔日的朋友对不起自己，换做是她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只是感情淡了，聚不聚都没差。
可是，思来想去过后，她还是翻着黄历找日子，打算约人出来聚聚。没办法，太无聊了这日子……无聊得她手痒想搓两件衣服解闷。
今天是上元节，举家团圆的日子，热闹了一整个下午的孟府，也终于在晚上迎来清静。只是，少了大姐，没了嫂子，又缺了二姐的团圆日终归在喜庆中参杂了一分落寞。这一晚，大哥孟昇元宵没吃几个，倒是喝得烂醉如泥，高兴与伤痛并存，高兴在于一家子不必再过凄风苦雨的日子，伤痛在于与你风雨同舟的那个人，已无缘再和你相守。
孟同光和林氏，只得先把劝他再娶的话咽回肚子。
孟媱心里少不得也跟着难受，只得推说自己困了想睡，吩咐下人送大哥回去休息，心中暗自不愿爹娘也跟着伤心，如此便草草结束了上元节的家宴。仰望长空，婵娟皓月正圆时，却是月圆人不圆。大哥和长嫂感情很深，她曾以为大家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漫漫长长的八年过后，大哥也没有再娶，她知道的，一是不想自己这样的身份再连累别家姑娘，二是着实放不下刘氏。哪怕徐侍君身为孟媱最好的朋友，占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也无法让孟昇多看她一眼。
兄妹四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她一个即将进宫的，看似好命，却不知是福是祸，说不准将来连具全尸都留不下。上巳节，孟媱却变得伤情伤感，没有一丝好心情。
“娘娘，小心台阶啊，您在想什么呢？”白梅慌忙扶她。
孟媱心中烦躁，把秀眉一皱，脱口而出：“说多少回了，别叫‘娘娘’，你姑奶奶我还没当这个国母呢。赶着明儿生了什么事，指不定还进不了宫呢。”
姑奶奶今天怎么了？白梅与墨玉面面相觑……不是早听顺耳了么。陛下一口一个皇后地叫，她们当然得有样学样，没规矩不合理有什么关系。
好好的上元节，就这么在悲情的基调中进行下去，连带着伺候的下人脸上也不敢有分毫悦色，便是看天上的月，仿佛也多了一层凄凉的光色。
夜渐渐深了，孟媱仍旧胸口闷得慌，沐浴更衣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个丫头小心翼翼伺候，话再不敢多说，她也不乐的看她们那死样子，墨玉添烛的时候索性吩咐早些就寝，不必添了。
今晚是白梅守夜，墨玉走时她跟着出去，道出个恭一会儿就回。孟媱也由着她，等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十圈儿上下，竟也不见白梅的人影儿。她拎拎水壶，发现已无水喝，便朝外喊了声，半晌过后，白梅那丫头却仍不见回来的。
孟媱烦躁地丢开水壶，心情蓦地又不好起来。多年前她有两个用得惯的丫头，抄家前归还了她们身契，如今这二人也该嫁人生子了。这个时候，怪想念这两个贴心人的。白梅和墨玉虽好，终究不是自己人，不仅心里话不能说，像现在这样放着主子不管，自个儿不见踪影，却也不能轻易就罚。
正唉声叹气呢，冷不防有双手打背后一把将她环腰抱住，孟媱大惊失色，一个回身甩出大力一巴掌。
“啪——”
打在不速之客脸上。
背后的张俊脸顷刻间被映上三根儿清晰的手指印，整个房间内的空气因这一巴掌，惧怕得仿佛凝固了。
常彧摸了把脸，面无表情：“朕该庆幸，朕的牙还在。”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上元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