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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囚囊(十三) ...

  •   “这人谁啊?怎么一上来就搞事?”人群中有人小声问同伴。

      这个三言两句就一石激起千层浪浪的人神色傲慢,言谈之间全然透着不屑,似乎一点都不害怕得罪傅开。

      同伴回过头,一脸你缺课了的表情:“你不知道啊?这人姓苗,叫苗山,是苗老道的直系孙子。”

      “我听说新生里面也有一个姓苗的,他们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这人笑着摇头,似乎根本不必多做思考:“那个叫苗苗,成绩差得很,怎么可能是苗山的亲戚?”

      傅开遭人公开质疑身份,并没有像周围看热闹的人期待的那样跟苗山干起来。

      他微微地扭动脖子,身形看上去十分轻松,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衣服底下他紧绷着肌肉,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的人皮涨开来。

      “富凯”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情绪开关。苗山的到来无异于按下了这个开关,使得那些他极力掩藏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

      此时富凯很愤怒,但是他不能承认自己的愤怒。

      他不能被苗山牵着鼻子走。

      傅开抿起嘴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克制:“不好意思,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傅开也是有小弟的人,听见有人自己这么说自己的老大,小弟甲也不甘心:“我家老大天资聪颖,收到手里的法器不知有多好!这是一个司机的儿子能有的吗?”

      “就是就是,我家老大家底丰厚,”小弟乙把家底两个字念得很重:“除了传说中的傅家,谁能供得起?”

      “傅家?那个不出世的傅家?”苗山夸张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小弟昂起头:“没错。”

      其实傅开本人从来没有当着人的面说自己是传说中的傅家的后人,这都是周围的人猜测的,传得多了,大家便都以为是真的。

      只是傅开本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每每有人问起,傅开只是微笑,并不作答,更加给他的身世添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也让人更加确信傅开就是傅家的后人。

      “别搞笑了,你见过哪个不出世的大家族的族人跑到人间来,天天宣传自己家族不出世,还到处晃悠,生怕有人不知道你家里厉害?”苗山这话说得有道理,就是这其中的讽刺听着很是刺耳。

      “你们说,”苗山问左右的人:“他到底是出世还是不出世呢?”

      苗山的跟班们发出一阵爆笑,没想到自家老大不仅有本事,嘴皮子还这么溜。

      周围人也有不怕事搅混水的,站出来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你们打一架呗!”

      “就是就是!打一架就知道谁厉害了,管它什么司机什么世家的!”

      “打架?打什么架!”一道雄浑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学生们头顶响起,只见一片粉色的花瓣一一割过几个学生的脸庞,几人紧接着捂住脸,发出惨叫声:“老班,你手下留情啊!”

      老班就是甲班的班主任,梅老师。

      他人未至,声先到。一招旋风梅花便制住了几个学生。

      过了一会儿他才施施然走过来,道:“还有力气撺掇打架?真以为咱们是去玩儿的?小子!留点体力吧,到时候怕你不够用!”

      “老班,你就直说吧,咱们这次什么任务?”

      “瞎问什么啊?去了就知道了。”

      去了蓝森林,大家才知道真正的活动地点不在蓝森林,而是一个叫龙鳞水窟的地方。

      蓝森林有一棵黄葛树。黄葛树上有一道前人写下的符咒,那些符咒经过经年累月,已经和黄葛树合二为一,形成了数道粗大的诡异纹路。

      黄葛树上的符咒能将东西传送到其他地方。龙鳞水窟离这儿挺远的,为了节省时间,上面决定就用黄葛树送学生们去那个地方。

      有些学生早就体会过黄葛树的妙用了,但有些学生对此不是很熟悉,有些怕怕的。

      有只白兔精没见过这个玩意儿,看着前面的同学都一个个地穿进树干消失不见了,她却不敢念口诀,生怕撞上去闹笑话。

      喻瑶儿和奚草就在白兔精后面排着,见她不走就想着上去劝几句。

      另一只白兔精站了出来,为了让她别怕,就给她讲了个小故事。

      “你知道老黄葛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传说中,老黄葛乃是上神琨殊的精血所化。她当年心悦另一位上神,得知那个上神喜欢月亮,于是就种下黄葛树,让它直接把上神送到月亮上去。你是月兔的后代,怕黄葛树干什么?”

      奚草动了动耳朵,她听到了琨殊?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呀。”

      “骗你干什么,快走吧,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两只白兔精走后,喻瑶儿说:“金老板屋子后面也有这颗树吧。没想到黄葛树还有这样的故事,话说上神琨殊是谁?琨殊喜欢的上神又是谁?我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呢?”

      奚草摇头。

      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曾经出现在她梦中的人名是谁。

      龙鳞水窟几乎是眨眼就到了。

      此时天色已晚,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魑魅魍魉也渐渐苏醒。

      此时放学生们出去,恐怕会遇到变数。

      梅老师和屠老师找了离水窟较远的地方。此地空旷,周围无遮挡,视野较好,利于及早发现不对劲的情况。

      让学生们搭好帐篷,然后又施法建起两层屏障,这才让学生们各干各的去。

      学生们自行组队搭帐篷,喻瑶儿和奚草自然是一个帐篷里的。

      傅开见苗山把帐篷搭在了东边,他就把帐篷搭在西边,离得远远的。

      有个跟班想和傅开住一起,觉得有安全感,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好吧。”跟班失落地走开。

      九点左右,大家都安顿好了。由于有两位老师在,丰富的夜间活动也都没能开展起来。

      傅开的心仿佛被一团火裹着,心中燥热烦闷不堪。

      以往到了这种情况,他都会吃一肚子肉来缓解,可是现在没肉可吃,他也不能出去找肉吃。

      没办法,他只能吃一颗能让人强行入定的丹药让自己静下心来。

      不多时,傅开进入了梦中。

      朦胧中,他又回到了那一间阴暗潮湿的隔间。

      哗啦——

      床上的小孩睁开了眼睛。

      他正盖着一张短棉被,双脚始终有一截盖不上,冷飕飕的。

      棉被破旧得掉色起球,不用特意去闻,那股潮湿的霉味儿会自动钻进他的鼻孔之中。

      床是用门板做的,下床的时候会咯吱响两声。

      床的右边隔着一层竖着的门板,门板后面经常有冲水的声音响起。

      他就是被这阵水声吵醒的。

      “卧槽你X!”他几乎是从床板上跳了起来,一手抓住立在床头的木棍,不顾脚上的拖鞋,绕过门板,将蹲在里面的小孩揪了出来。

      “砰!”

      他一棍子闷在小孩的背上,眼眶狰狞得可怕。

      “我让你来我家拉.屎!我让你来我家拉,屎!你当这儿是公共厕所?”

      小孩被打哭了,连沟子都没擦,提起裤子顶着个大花脸跑了。

      这时一阵面香味儿飘了进来,男孩这才冷静下来,认命地舀了一瓢水,把厕所给冲了。

      厕所里的味道很浓,一瓢水是冲不干净的。

      但是他只能用一瓢水冲,因为他家要节省水钱。

      再说了,那些尿臊味儿,屎臭味儿,根本不是一天就累积下来的,冲再多的水也去不了味儿。

      按道理说,他打小就住在这里,早就应该习惯了这种味道,但是他却始终忍受不了。

      他本可以让脚暖和些,但是他宁愿把本来就短的被子往上扯,把鼻子给捂住。

      男孩闻到那股面香,舔了舔嘴巴,摸了摸肚皮,想着要是他的面里面加点牛肉就好了。

      但是店里面的牛肉向来都是给食客准备的。

      他这个牛肉面铺子老板娘的儿子可捞不着半粒。

      他家的铺子所在的街道在一个农贸市场附近,这里什么味儿都有,鸡毛味儿,鱼腥味儿,榨油味儿是标配,脏乱差的角落多着呢。

      这条街上有四五家早餐店,为了让顾客来自己家吃面,他妈妈总是讨好着他们。

      有些人出了门,屎尿憋不住,就喜欢到店里面上厕所。他家的门市上的确有厕所,他妈妈嗓门软,次次都不拒绝那些人。

      有些男的只顾自己痛快,撒尿时经常把水撒到地板上。

      男孩跟他妈妈告状,她妈妈却只是说,搭把手冲了不就成了。

      但是次数多了,男孩的怒气越积越多,终于在这一天,打了一个蹬鼻子上脸来这儿蹭厕所的小孩。

      棍子敲在小孩背上的那一瞬间,男孩觉得痛快极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小孩的父亲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皮肤粗糙的大汉,身上总是有一股酒味儿,那酒味儿是打嗝打出来的,在男人的身体里打了好几个转儿,难闻得很。

      他一进门就气势汹汹,男孩妈妈根本拦不住。

      “老官,老官!有话好好说啊!”

      “你的好儿子呢?把他给我拎出来!”男人力气很大,一下子把男孩妈妈推倒在地。

      “躲这儿猫着呢。”老官见到男孩露出了一颗脑袋,大步穿过五六张桌子,提拉着男孩的领子,把他拽倒在地,二话不说掏出一只裤子套在了男孩的头上。

      “富凯是吧,你个龟孙子!我儿子来你这儿吃了这么多回面,让他上个厕所你还不乐意了?”男人的双手就像两只铁手,紧紧地把裤子按在男孩的额头上。

      男孩憋着气,不住地挣扎,但就是挣脱不了。

      那只裤子是小孩刚穿的那条,上面还沾着一些淡黄色的东西。

      男孩觉得恶心极了,只好不让鼻孔和嘴巴进气。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老官,老官,我给你跪下了,他做了什么不对的,我给你赔不是!”

      “你赔?你个穷卖面的拿什么赔!”

      “小凯,快说对不起!快说呀!”男孩妈妈着急得不行,生怕老官手下没个轻重,把儿子给整坏了:“你不说我就跪了!”

      “别!”男孩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溢出,张开了嘴,任由那股臭味弥漫在口腔与鼻腔之中:“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错了!”

      见男孩服了软,老官这才松了手:“放你一马,下回再敢欺负我儿子,信不信我把你弄死!”

      “谢谢!谢谢!”男孩妈妈躬着身子,一边抹泪水一边露出笑容:“等会儿我给你送两碗牛肉面去!”

      “还有,裤子给我儿子洗了。”

      男孩妈妈弯腰点头:“是是,新买的洗衣粉,洗得可干净了!”

      当天晚上,男孩被妈妈拿着棍子抽了一个小时。

      抽完之后,妈妈又抱着男孩哭了一晚上。

      男孩瞪着老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黑暗。

      为什么他们家任人欺负?

      是因为穷吗?

      为什么他们家这么穷?为什么别人家这么富,他家就非得是穷人?

      他们家卖了这么久的面,为什么连好一点的地方也住不起?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答案,睡了。

      十多岁的时候,妈妈突然带着他去下馆子,样子高兴得不行。

      一问才知道,是爸爸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专门给富人当司机的那种。

      妈妈说,运气来了,以后家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当时也以为日子会好起来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囚囊(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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