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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链(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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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
小土狗一蹦一蹦的跑在前面,遇到有台阶的地方就奋力往上跃,小短腿爬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奚草和猫老三跟着小土狗越爬越高。猫老三是一只大胖猫,往常在平地上都不怎么走远路,这会儿自然抱怨起来:“你姑姑别是住顶楼吧。”
奚草没有搭话,一如往常地话少。
好在小土狗在五楼就停下了,它转过头来,对着奚草汪汪几下,好像在说你们快点!
看来就是这一层楼了。
猫老三抹了把头上的汗,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奚草,你看起来咋一点都不激动啊?
奚草对于自己的姑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她来找姑姑,只是因为爹死前吩咐过她。如果姑姑不收留她,她一样可以活下去。
至于猫老三说的激动情绪,奚草更是不会有。她爹死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
她爹安慰过她,说她不是天生薄凉,而是她身上有件东西不见了。
如果找不回来,她生生世世都不会掉一滴泪。
奚草没有流过泪,也不知道流泪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更不知道眼泪的用处。但从爹说过的话来看,眼泪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奚草对爹说:如果有一天她能找回那样丢失的东西,她倒想尝尝流泪的滋味。
她爹大笑:“那你以后可有的找了。你丢掉的东西可不止一样。”
“汪!”小土狗在501门前打了个转停下来了,告诉奚草她干妈就在这里。
刚刚一楼的那个没有露面的租户说过,租房就来501。
难不成,姑姑就是金兰公寓的包租婆?
“汪汪汪!”干妈,有客啦!
“小槐杨,吵什么呢?”门后的传来女人的呵欠声,“又来客人了?”
奚草:“我找人。”
门很快被打开了。女人身着一件青色旗袍,上面绣有粉月季,婀娜多姿,晃眼一看,倒真像在迎风摇曳一般。
“找谁啊。”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声音软,身段柔,双手抱在胸前,眼角挑着,看向比她高出一截的奚草。
奚草回答说:“找我姑姑。”
猫老三只看一眼就被迷住了,奚草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对,找姑姑,找姑姑。”
女人捂嘴一笑:“我可没你这个胖侄子!”
猫老三闹了个大红脸。
像是要把奚草的真身看清一般,女人打量着奚草:“你姑姑叫什么啊?”
奚草:“金姑子。”
“那你没有找错人。”金姑子弯下腰,不动声色的抱起小槐杨:“进来说。”
进屋后,金姑子给小槐杨倒了一盆狗粮,让它吃着,然后才和奚草继续刚刚的谈话。
“坐。”金姑子给两位客人倒了茶:“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爹。”
“你爹是?”
奚草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金姑子:“他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
“看完了。”
金姑子的手一扬,将那封信化成光点,渐渐散开了。
现在轮到奚草确认女人的身份了。
奚草问:“你的金蝉呢?”
金蝉说的是金姑子褪过的壳。
金姑子将挂在脖子上的金色的壳露了出来:“喏,这儿呢。”
奚草确认后,喊了一句姑姑。
金姑子捏了捏鼻根,叹了口气,很是伤神:“二哥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奚草点头,像是猜到金姑子要说什么:“那我走了。”
“你走什么呀!”金姑子拉住奚草的袖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敏感,我说一句,你就要走了,你是觉得我养不起你么?”
奚草不解。既然是麻烦,为何又要把她留下。
“我二哥他不在了,我这个当妹妹的总要完成他的遗愿吧。”金姑子话音一转:“不过在我收留你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的真身是什么。”
奚草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这好办。”金姑子起身去卧室里拿出了一个黑匣子,然后从里面取出一粒散着红色幽光的药丸:“这是化形丹。”
奚草认得化形丹,因此把它吞下肚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
猫老三吞了口口水,像是也想想尝尝。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奚草的身体都没发生任何变化。
金姑子觉得稀奇:“真是人类?”
猫老三找到插话的机会,说:“我第一次见到奚草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她是人类!”
对于金姑子的疑惑,奚草无法给出回答,也就没有说话。
金姑子犯起难来:“一个人类,能在这儿干些什么呢?前台?不行,前台已经有小槐杨它娘了……”
猫老三:“那啥,奚草现在在我超市里头打工呢。”
“那别打了,把行李都搬到金兰公寓来。”金姑子再次打了个哈欠:“以后你还要去上学呢。住我这边方便我管你。”
是的。在信里面,奚草爹提过要让奚草去上学。
听了金姑子的安排,猫老三不能反驳金姑子。毕竟他和奚草只是萍水相逢,现在姑姑也找到了,他也该撤了。
怎么眼眶还热起来了。嗨,矫情啥呀,跟条狗似的。
猫老三:“成,我等会就把奚草的包裹送过来。”
奚草:“我也去一趟。”
金姑子点头:“快去快回吧。我去给你收拾收拾屋子。现在金兰只有一间屋子了……”
颇为可疑地顿了顿:“那什么,你不怕鬼吧。”
奚草当然是摇头。
金姑子点点头:“那就成。我给你的那间房是最后一套了。以前经常有小年轻去那间房里面自.杀,死了不肯走,都成了鬼窝了。但也不是不能住人。”
猫老三:“那我们就下去了?”
奚草:“走吧。”
走到一楼的时候,前台那里的玻璃门又被推开了。
奚草一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衣的长发女孩向她走来。
奚草停下步子,眼睛紧紧盯着女孩。
女孩问:“你好,请问……”
猫老三见到白衣女孩时顿觉眼前一亮,但看到奚草的反应后却又被吓了一跳。
“奚草,你哭了?!”
只见一滴晶莹的泪从奚草的眼角溢出,顺着脸颊向下缓缓滑落。
然而奚草却对自己的眼泪毫无察觉。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心口隐隐作痛。
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觉,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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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万年前。
濛泽,荷池。
此处花红似火,叶碧满天,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两道白光闪过,齐齐钻进了一颗挂在荷花瓣上的露珠,随后又化作两名年轻女子,一个相貌可爱,穿着白衣,另一个颇为冷峻,一身黑袍。
两人缠绵一阵后,开始说起话来。
白衣女子枕在黑袍女子的腿上,问:“琨殊。你说,你以后会忘了我吗?”
黑袍女子问:“沧海桑田,世事易变。我不知以后会发生何事。但我知,我不愿忘了你。”
白衣女子又问:“那如果你真的将我忘了,又待如何?”
黑袍女子盯着白衣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会像人类一般流眼泪。”
“那你会心痛吗?”
“会。”
我会。
因为我的心里盛着你的心头血。
如果我将你忘了,我心里的那抹红会提醒我,我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