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非君皆可嫁》潭禹轩

59、利用

　　复天翼回到断崖的时候，丹菱儿正在山洞的石壁上画着大周势力分布图。她极其专注，直到复天翼已来到了与她身边，她才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回头瞧了他一眼，抱怨道：“这温泉山磁场怪异，我这点仙家灵息到了这里，却全然没有用了！”

　　她说罢又转头去瞧那石壁上的势力分布，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复天翼回复什么，便又去瞧他。

　　但见复天翼垂身立在那里，似有心思的模样，她直觉是之前交代他去办的事出了问题，赶紧问道：“那姑娘送进城了？”

　　复天翼点头，“嗯。”

　　“你亲眼见她敲响了京兆府门前的路鼓？”她又问。

　　复天翼复又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复天翼这才把心中的话说了出口来，“血族虽寻到了她家人的抛尸地和籍贯册子，可你要她去状告的可是守卫京都的内城将军，而那将军正是奉了皇帝密旨才去屠杀的流民。”

　　此话说到这里，丹菱儿已知晓了复天翼心中的困惑。莫说此等大案京兆府尹不敢接，便是那京兆府尹敢接这个案子，他难道还能把内城将军与皇帝治罪不成？

　　“就这个啊．．．．．．”丹菱儿不甚在意地接着话。

　　她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又瞧了一眼那石壁山的势力分布，看看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丢开了手中画图用的石子，开口解释了起来。

　　“那京兆府尹是个刚正不阿的贵族，素来以拼死直谏闻名。”她说：“我在宫中为质时，就多有耳闻。别说现在这个无道新皇了，就是先皇还在世时他也敢接这个案子，而且定会一查到底。”

　　复天翼却说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丹菱儿抢着说道：“你想问的是，就是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

　　丹菱儿说着微微一笑，那笑中满是得意之色。

　　“一旦真相查明，”她继续说道：“京兆府尹定会设法捉拿内城将军，然后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真相，逼新皇认错。新皇猖狂至极，怎会认错？他在盛怒之下定会再搞出一场灭门惨案，而这便将成为撼动大周根基的导｜火｜索。”

　　“我．．．．．．”

　　复天翼刚说出一个字来，丹菱儿就立时伸出手去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还想问，为何此事足以撼动大周根基。”

　　她说罢，又自问自答道：“阶级礼法乃大周立国之本。贵族世家为庙堂之中流砥柱，国人百姓为农商之基。可新皇却毁弃礼法，大肆迫害贵族贤良，重用奸邪，纵容阉党行凶。许多贵族早心有不满，起了重新推举贤皇的心思。此事一发，新皇残害国人之事坐实，贵族便得了反｜叛之势。”

　　丹菱儿说罢，有些得意的去瞧复天翼。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复天翼的眼中看到赞许之色，可却没想到，复天翼那双暗红色的眸眼中却仍旧附着着一层疏离的不解之色。

　　“你一定是在想，”丹菱儿问道：“我是从哪里学得了这身本领吧？！”

　　但见复天翼没有接话的意思，丹菱儿遂又背过手去，颇有些自负地说道：“自然是我在宫中为质十二载，日日在太学刻苦用功，才有了今日这番本事。要不然怎么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

　　复天翼还未等她说完，就打断她，冷冷地说了句，“你变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间，却是混杂了极其浓重的失望语气。

　　“诶？”丹菱儿困惑地瞧着他。

　　她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失望，却全然不懂他有何立场又因何而失望。

　　“我？”丹菱儿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我变了？”

　　“我的意思是．．．．．．”

　　复天翼想了想，赶紧辩解道：“你与我过去听说过的丹菱儿，不一样了。”

　　“哦？你过去还听说过我？”丹菱儿忽然来了兴致，“想不到我这个深居于九重天的小小天仙，在你们血族中的名声还这么大？”

　　她抱起双臂，围着复天翼绕起圈来，饶是狐疑地去打量复天翼的神色。

　　“你听谁说的？”她问道：“又是如何个不一样法？”

　　复天翼尴尬地避着丹菱儿探究的眼神，不自然地说道：“我、我听说的上仙丹菱儿最是善良懂事，她虽时有娇蛮之举，但绝不会为了达成目的，而用神光效应去操控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凡人孤女。她更不会为一己私谋，不惜去利用忠良，罔顾性命！”

　　但听此话，丹菱儿的眸子瞬间便冷了下来。

　　“呵！”丹菱儿冷笑道：“你听说过的那个丹菱儿怕不是我，而是个佯装成圣母的白莲吧！”

　　丹菱儿见复天翼快速蹙了蹙眉头，似有不快的模样，她便压下一口闷气，又说道：“罢了罢了，瞧你千万年躺在地下，是个没见识的，我也不与你计较。今日我便把话说个明白，也莫叫你心中不服气，他日再阴奉阳违了去！”

　　她说着似发泄般，将脚边石子远远踢出洞口，然后才开口讲道：“轮回自有轮回的规矩：但凡轮回中的生灵，身未生，先定死；一生得失、祸福，皆有定数、因果。便是节外生枝，轮回也自有导正之法。若要去祸得福、延长寿元，便只有三种办法。”

　　丹菱儿说着一一立起三根手指来，“一，行善积德；二，情动苍宇；三，承接天命。若非满足这三点之一，便是天帝降临也私自改不得她的命数。”

　　“所以，你叫她去．．．．．．你、你是为了能让她活下来？”

　　丹菱儿赌气地扭过身去，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当初救那姑娘不过是一时好奇，若非如此，依她那不愿插手凡人俗事的性子，总不愿旁生枝节。

　　之后，她决定将那姑娘拉进自己的天命中来，却半是可怜、同情，半是理性谋算。说她只一心为那姑娘着想，是假的。可说她半分想要救那姑娘的心都没有，也同样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去认下那半分好心，只因当死之人不死，无人再能知她未来遭遇。谁又真的知道，对于那个姑娘来说，到底是活着更好，还是死了才更好呢？

　　“那京兆府尹呢？”复天翼又问：“你不是说他乃大周忠良？”

　　“忠良？”

　　丹菱儿有些无语，“所谓忠良，他忠得是谁？又对谁人是为‘良’？他维护贵族利益，冤害国人士子时，他是忠良的。他纵容家眷打杀奴仆时，也是忠良的。往上数三代，他这个世代贵族的家族，都做过多少恶，你可清楚？”

　　丹菱儿顿了顿，以平复自己那有些激动的语气。

　　她原来对人类，也并不是这般冷漠的样子。

　　且不说人类原本就是拥有长生与法力的，便只说他们乃女娲娘娘创造出的生灵，丹菱儿就自然“爱屋及乌”，对他们有着特殊的亲近之感。即便她后来听说人类在上古大劫中自相残杀，她毕竟未亲眼所见，倒也不见得因此而对人类有多深的偏见。

　　只不过，女娲娘娘日日哀痛不已，以泪洗面，她才对人类多少没了些好感。可真正让她变成今日这副对人类冷漠疏远的模样，却是因她几万年来在照世镜前的所见所闻。

　　正是她知道那轮回果报从不有差，知人皆有三衰六旺，知那定数却有但祸福自招的道理，她才时时冷眼旁观，轻易不愿去插手凡人之事。毕竟轮回之所以存在，就是在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弃恶从善，重获本相。

　　“在我们神仙的眼中，人生而平等，哪怕他身为高官侯爵，出身皇贵，那一桩桩一件件功德罪孽，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变化。”

　　她说着，不由得就朝复天翼瞪了一眼，似在气他冤枉了自己一般，说道：“那京兆府尹本就是死谏灭族的命数，他的果报可不是‘大周忠良’四个字就能抹平的。若他家里有阴德深厚之人，自可逃过此劫，否则那便是轮回定数，倒非我一番计谋，就能害了他的！”

　　说到这里，丹菱儿忽然直视复天翼，似又想起了什么般厉声反问道：“你说我利用了他们，不错！我就是利用了又如何？若真的论起来，你、我、濮阳墨，又乃至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有哪个不是在被‘利用’着？”

　　她反问罢，也不等复天翼的反应，就继续说道：“你和血族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女娲娘娘不忍去亲手惩治凡人，所以她才会利用你们去做她不愿亲手去做之事。而我？我！”

　　她有些激动的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天界那些素来待我不薄的尊神们，不也是想要利用我来牵制魔君，才一反常态允我下凡的吗？！你见那姑娘可怜，便来质问我如何铁石心肠去利用她，怎么倒不想想我又何其无辜，要被诸位天神如此利用？！”

　　在白君澧未说出真相前，她一直以为下凡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不论曾在宫里受过多少苦，又如何被虐待至死，她都不曾有过一句怨言。毕竟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可如今，她却得知这一切却是一场精心的谋算，这叫她如何甘心？

　　原本她还想将委屈憋在心里，可被复天翼言语一激，便气不打一处来了。她心中似有团火，越烧越旺，若不发泄出来，只怕下一秒便会伤了自己。

　　而另一边的复天翼，可是彻彻底底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想要补救，却又不知当如何补救。他一人立在那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就在这个时候，白君澧那有些半死不活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菱儿何必与他置气？”

　　白君澧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食盒，正背着一只手立于洞口，“你身边的这个．．．．．．跟班，是个没脑子的，既然没脑子，说出话来自然惹人厌烦。”

　　他说罢，全然不理会复天翼那双阴沉的眸子，如没事人一般来到桌边，将食盒放在了上面。

　　本来气就不顺的丹菱儿见了白君澧，愈发不快起来。

　　“你怎么又来了？”她没好气地问。

　　“送饭。”白君澧说着向桌上那篮食盒轻轻一指。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不久前那个苦口婆心又威逼利诱丹菱儿就范之人，并不是他。

　　“再则就是．．．．．”

　　白君澧扫了那石壁上的局势分布图一眼，又转眼去瞧复天翼，他脸上便挂出了那标志性的若有似无的笑意。

　　“怕有那没脑子的家伙气坏了你。”他对丹菱儿说道：“所以我特地来嘱咐你莫要生气，总要好好保重了身子，别太劳累了才是。”

　　他说着，一双温润十足的凤尾龙眼，便向丹菱儿的腹部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