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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夏侯红芙 ...

  •   “我是来问问妹妹,可愿随我们一道去戍远游玩一番?”

      但听端木舒出言邀请,胡灵儿忙不迭地点头。可她又想起玄玉的话,觉得如此委实不妥,于是又摇了摇头。

      “我......考虑考虑。”她道。

      端木舒利落地道出一句“好”,同时露出他春风和煦般的笑容,那一双桃花眼却是已勾了胡灵儿的魂儿。胡灵儿急忙撇开视线,不敢再看他。

      她转了话头以缓解自己的尴尬,“墨哥哥睡了么?”

      “他呀~!”端木舒笑道:“正伏案写信呢!说是要追回菱儿。”

      “啊!”胡灵儿听此,鬼使神差地说道:“听说端木哥哥和墨哥哥从前都是对丁家的姐姐情有独钟的。”

      听到胡灵儿提起“丁若晨”,端木舒下意识地收起笑容。丁若晨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注定拔不掉,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丁若晨已死了。

      “此话妹妹是从哪里听说的?”端木舒又恢复了笑意,问道。

      “就是......听说。”

      端木舒表面上风轻云淡,暗里却是在细细打量毓迟蓝儿的表情。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毓迟蓝儿可能听说的事,很快便有了计较。

      “舒与若晨表妹确有一份情谊在,但婚姻之事却多是为了安慰姑母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他边说边从胡灵儿发间捻起一片梅花,眸光闪动着无奈而深情的光芒,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般。

      “姑母她于舒有养育之恩,舒自然要报这返哺之恩。只是造化弄人,偏叫我在此时遇见了......”

      端木舒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良久地看着毓迟蓝儿,却是长长地叹出口气来。

      良久,他终于在对方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又沉着嗓音开了口道:“若可以,舒也想寻得一心人,谱一世白首不离的佳话。只叹命运弄人,总不得两全罢了!”

      胡灵儿再无法不去看他。她怔怔地,似已沉进了他迷醉的眸光里。

      月影斜枝,转瞬几何。

      濮阳墨的房间里,烛火熔融。他正坐在案边,提笔沉思。可任是他想了许久,却仍不知该给丹菱儿写些什么。

      写坏了几十张宣纸,他才终于得了两句还算满意的。吹干笔迹,濮阳墨将信笺卷成细卷,绑到那只唤作“墨”的夜海盲鹊的爪子上。

      他摸了摸他的翎羽道:“我真羡慕你,你总能找到她。”

      手掌展开,海鹊展翅高翔,带着濮阳墨的思念翩然而去。

      他从不怕自己的思念无法送达,他只怕这思念不得回应......

      天蒙蒙亮的时候,那只夜海盲鹊拍打着翅膀,落在了丹菱儿的床头。

      睡眼惺忪的她展开卷字条,一串笔锋刚劲的字便映入了眼帘,“梅影斜窗,似卿归。似卿归,卿未归,却只似卿归。”

      最后那句“却只似卿归”,搅得丹菱儿心里难受,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濮阳墨。

      她也曾在照世镜前看蝴蝶双飞,在月老池边观鸳鸯戏水,于是便也知道,有些东西陷进去容易,拔|出来难。身为一个天人,她惯常只旁观于人世的情爱纠葛,却不曾想,她自己也有一日会纠缠其中。

      可也正是因为她清楚自己乃天人,才无法似人类那般“飞蛾扑火”,爱得畅快淋漓。濮阳墨一碗孟婆汤可忘却一切,生生世世他可与任何女子再结情缘。可她若陷进去,便不得不去面对那长过沧海桑田的思念,还有那照世镜前一世世心碎。

      他们神仙的寿命太长了,长到不敢恣意妄为。

      复天翼提着一壶热茶走进来的时候,正瞧见丹菱儿坐在床上瞧着手中的字条出神。他只瞧了那夜海盲鹊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他似故意要打断丹菱儿的思绪般,突然开口道:“探子回说,未流国似有异动。”

      丹菱儿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立时握紧手中的纸条,边看他把茶壶放到木桌上,边应付着“哦”了一声。

      可这个“哦”声还未落地,她便似想起了什么般,急着问道:“何时是新皇的祭天礼?”

      按照大周的礼数,新皇登基一年后才得举办祭天礼。但先皇死得蹊跷,新皇登基匆忙,又未按传统邀五大贵族进京观礼,所以如今的这位新皇为了早日名正言顺地坐稳皇位,却是再次违反礼法,才登基数月便忙不迭地要去祭天了。

      “大约一个月后吧!”复天翼应着,又不甚明白地问道:“未流国异动,与祭天礼有何关系?”

      “按原来的命簿记载,未流王会在祭天礼当日领兵造反,只是不知此事还会不会发生。”她说。

      “怕是不会了,”复天翼一边给她斟了杯热茶递去,一边说道:“未流王马上就要与皇室联姻了,这回的兵将异动该是奔着东辽去的。”

      “又来联姻?”丹菱儿不免有些诧异,“这回是谁?”

      她嘴上刚问出去,心里就得了答案。

      在她还是丁若晨时,未流王就休了自己的发妻,想来求娶皇公主夏侯蔓儿,可如今夏侯蔓儿已成人|妻,他再要与皇室联姻,便也只能求娶那最小的皇公主夏侯红芙了。

      想到这里,她脱口便道:“未流王那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如何配得上我的红芙!”

      “陈......世美?”复天翼不解地问。

      丹菱儿无奈地瞧了他一眼。她心里虽明白他这个在地下宫殿沉睡数万年的血族王,很难知道人间的典故,但还是有点懒得去与他解释清楚。

      “这个你不用知道,”她说道:“你只要知道,那个未流王当年冒‘天下之大不为’,引诱上古五贵之女私奔与他结为夫妇,如今又为了功名利禄而休了他的结发妻子便可。反正这种腌臜物,总配不上红芙的。”

      京都的冬日,阳光耀眼。温泉山上还是春色怡人,山下的皇宫里却是一片萧索之色。

      毛绒绒的袖子里露出来的元宝手,张着白皙的五指,举在眼前,在阳光下微微转动,玩弄着这冬日里的光影。

      一明一暗的交替中,坐在木质轮椅上的夏侯红芙,听到了随身侍女蜜朵儿的提醒,“瑞安长公主殿下,外面冷,您的身子还未大好,婢子还是推您回去吧!”

      ——瑞安长公主......

      夏侯红芙听着自己的新头衔,面色淡然。

      瑞安这个封地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因为为皇太后挡了一剑,她成了大周上下的孝之楷模。听说京都的贵族对她英勇护母的举动大加赞赏,现已凑了银钱,为她在城外塑像建庙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大孝之女,没有一个会怀疑,更没有一个能体会,她当时是以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为皇后挡下了那一剑。母子伦常这种在常人看来最平常也最温情的关系,在她心中却如一团乱麻,处处打着无法解开的节,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令她哀苦的,莫过于她清楚的知道,那温情是如何变成的寒冰,那浓稠的血脉之情,是如何会淡得连清水都不如。

      当她的生母偏心,独独嫌弃她时,她在为她的生母找着借口;当她一直崇拜的皇长姐吞金自杀时,她在为她的生母找着借口;当她的闺蜜丁若晨被许给一个傻子的时候,她还在为她的生母找着借口;当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后毒杀了待她如亲女儿般的姨母时,她终于再也找不到什么借口了。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她关掉耳朵,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甚至不再感觉,可现实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不止没有,她反而发现了更多的龌龊与黑暗。

      继抚养她长大的姨母后,她的生母又虐杀了她在宫中唯一的好友,然后已然神智恍惚的她,便成了她生母的人肉盾牌。清醒后的她不得不承认,是她的生母,一刀刀断开了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让她本来单纯美好的人生,变得一片灰暗。

      是的,最终红芙还是主动去为她的生母挡下了那一剑,但这却并不是出于爱和担忧,而是在还命。她既是在帮自己的生母还债,也是在与她做最后的决裂,亦是在与这肮脏罪孽的世界做出她无可奈何的切割。

      可天不遂人愿,她还是活了下来。

      “瑞安......”红芙嘟囔着自己封地的名字,慢悠悠地眨了下那双已无神采的大眼睛,似自言自语般道:“听名字便该是比阳平富饶许多的地方。”

      夏侯红芙原来的封号是阳平公主。据说阳平那地方不是很富裕,比不上她两个皇姐的封地“安荣”和“淮阴”,但她从没在意过这个。因为她姨母说过,“做人要知足常乐,只要重要的人在身边,能日得小乐,便是幸福。”

      过去她对这话深信不疑,可如今想来却颇有些讽刺。她倒是想要“知足常乐”,可世事无常,岂能容得下她的“知足常乐”?最近她常常在想,是否是她姨母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她竟没有学会一点点能保护得了身边人的权谋之术。

      她这边正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了蜜朵儿那有些欢快的声音。

      “自然是呢!”蜜朵儿回道:“这足以见太后与皇上有多宠爱您了!”

      蜜朵儿显然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淳朴不多想的性子,正如过去的夏侯红芙。当初她姨母选择蜜朵儿做她的贴身侍婢,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可见她姨母当年,是多想给她营造出一个幸福的世外桃源啊!

      “宠爱......”

      夏侯红芙低声念着这两个字,面儿上无甚波澜,心中却是冷冷地笑了起来。

      以前她听姨母说过,这是个男人的世界,女人在这种世界上活着是件极辛苦的事,哪怕她身为大周高贵的嫡公主,也不能免俗。以前她小,总觉得姨母言过其实。可现在看看,确实如此。

      她的皇姐夏侯元算是大周最高贵的公主了吧?可当她枉受冤屈时,她母后宁愿牺牲掉她的清白,也不愿承认那真正淫|乱后宫之人乃是她的皇兄。所以,她母后便抛弃了这个不孝不洁的女儿,任她去向不明,毫无牵挂之情。

      而她夏侯红芙呢?还算是有用的。便是闭目塞听一副痴傻状的时候,也能用来做做肉盾、挡挡刀子。如今再抬举一下她的孝德,他日便可高价“卖”给其他属国皇族做联姻之用。这不是她刚满十八岁,剑伤还未大好,她的母后就已寻思着,要把她许给未流王那个已过半百的粗鄙之人了。

      “长公主?”蜜朵儿瞧着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似在担心她又旧疾复发了,“您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红芙淡淡地瞧了她一眼,点了下头。

      “我想去闲云阁瞧瞧。”红芙的声音轻飘飘的。

      闲云阁曾是丁若晨的住处,所以蜜朵儿很清楚,她的长公主这是思念起故人了。

      “是,婢子这就吩咐人去把闲云阁仔细打扫一番,再用炭火烤暖和了。”

      “不必如此,”红芙道:“我去瞧瞧就走。”

      她的母后早已从兴乐宫移居坤和宫,她也跟着搬了过去。如今的兴乐宫已是现任皇后的寝宫,她却不想因此事而惊动了对方。

      闲云阁还是过去那个样子,只是蒙了很厚一层灰尘,一点人气都没有,冷得人心里发慌。

      蜜朵儿见了此种景象,不由得就叹着气道:“过去这阁里多热闹?您最爱往这里跑了,小时候我们楼上楼下的躲猫猫,还有陈乳媪做的蜜馍馍,热腾腾的蜜茶......”

      说到这里,两人忽听楼上传来木质地板的“吱嘎”声,却是有人在楼上走动。

      红芙一时恍惚,但觉如过去般又是若晨在与她捉迷藏般,张口便对楼上唤道:“若晨,是你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夏侯红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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