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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卒 ...

  •   九天的笑被误以为了讽刺和不屑,一个胖子立刻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啐道:“还敢笑?我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沈家老二息息怒,你跟他置气做什么。”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冒了出来,说话的同时递过去一根带了倒刺的短棍。
      沈老二接过去,嘿嘿一笑,一棍子打在九天身上“朱老三你这人,真是......”
      倒刺陷进肉里,再一点点往外拔,连带着一片血肉模糊,沈老二不大满意地把棍子往边上一扔,“这东西不得劲,朱小你怎么挑的?”
      朱小便是那个朱家的老三,他摊了下手一脸无辜,“可不是我挑的,赵大哥递给我的。”说完还不忘跟刑架那边的人告状,“赵大哥,他说你挑的东西不行。”
      “他懂个屁”,赵山回头剜了沈老二一眼,继续在一堆刑具里敲敲打打,像是在品鉴什么古董珍藏,“小物件儿只痛皮肉不伤内里,拿来出气顺手着呢!”
      “尘主子都说了留口气儿就行,你还管什么里边外边的?”沈老二说着,回身一拳打在九天腹部,噼啪一声,九天身后的木桩被震出些许木屑。九天一口血上涌,沿着嘴里的布巾往下流,似乎想要蜷缩起身体,却因为绑得太结实,只能诡异地抽搐着。实打实的一拳,不但震裂了周身伤口,更是搅烂了肺腑,伤了内在。
      豆大的汗顺着九天的额角往下滚,沉老二回头得意一笑,“拿什么都没有自己拳头舒服!”
      “粗愣子!”赵山唾他一句,突然眼前一亮,从一堆刑具里抽出了根粗壮的铁链,两边连着环扣,中间垂着两个倒挂弯钩。哗啦一声扔到了朱小脚下,“拿着,去把他琵琶骨穿了,吊房梁上。”
      “好嘞!”朱小俯身拿起了铁链,却被沈老二拦了下,“等等,先让我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儿吊起来晃晃悠悠的,抵了我拳头上的力!”
      沈老二舔了下唇,呼喝一声,挥拳打在九天的右肋处,一连十几拳,只听一声轻微的“咔”,他才满意地收了拳,甩甩手,换了一侧,如法炮制。
      九天憋着一口气,极痛中无法喘息,待终于一口气呼出,却是血气上涌,忍不住的呛咳,每一下都带着轻颤,左右肋骨被生生打断,倒刺似乎扎进了肺里,连着一呼一吸都带了痛楚。
      沈老二像是刚刚做完晨练,一身舒爽做了个收势,突然看见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男孩儿,黑色的风衣包裹全身,面纱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隐在暗处,忒不显眼,“小莫尔,你叔父不是被天界的人在圣武会暗算了吗,要不要打两下出出气?”
      “他一个娃娃能做什么?”赵山拎着根精挑细选的鞭子走了过来,略带轻视的扫了莫尔墨一眼。那鞭子似柳条般又细又长,周围横生出许多密密麻麻锋利的薄片,仿佛柳叶一般,被称为柳鞭。
      “我可以让他更痛。”低沉闷哑的声音从莫尔墨身处的地方传来,不像是嘴里说出来的,倒像是腹语。
      莫尔墨是莫尔家族的人,莫尔一族在这次的圣武会中损失惨重,也算是与天界结下不小的梁子,叫人的时候冷夜就顺道去了,路上遇到了莫尔墨,与他说了之后,人便就跟着来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冷夜应允,也就没再往莫尔一族跑。
      赵山狐疑地看了过去,“倒是忘记了,莫尔一族可是驭虫高手。”
      “小莫尔还有这本事呢,快来让我们瞧瞧。”沈老二兴趣盎然。
      莫尔墨淡淡瞟了赵山一眼,从阴暗处走出,上下打量了下九天,随即垂眸,似是叹了一口气,声音极轻,还是被九天听到。九天微抬眼眸,看了眼面前的人,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明显的敌意,倒是有几分无奈和懊恼。
      莫尔墨的手从黑袍里伸出,带着手套的手里捏着一个红色的小虫,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抬手,似乎想要将虫子放在九天的某个位置,但是伸直了手臂也只够到九天的脖颈,手指又往上抬了抬,然后僵住了。他手里捏着的是驻精虫,能够刺激受者的感官,控制精神抑制昏厥,原本该由太阳穴或者耳部入虫方能立刻见效,但现在却有些尴尬了。他本就身材瘦小,九天又被绑在刑架上,高度上差了许多,两个位置他一个也碰不到。最后赌气一般放下手,胡乱顺着九天腰上的伤口将虫子塞了进去。做完这些,他猛地甩了下袍子走回暗处,“当当当”踢了三下墙壁,然后转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依旧用那个毫无感情的沙哑声音道:“半个时辰生效。”
      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那虫就是这样的设定,也没有人怀疑莫尔一族驭虫的能力。九天倒是觉得这个人挺有趣,只是他现下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研究别人。
      赵山往前走了走,随意甩了个鞭花,“既然如此,就先来点开胃菜吧。”
      九天很早便从墨弋那里了解过,鞭子并不是以长短粗细见长,有时越细的鞭子给人带来的伤害反而越大。就如此时,柳鞭打在身上,不似春风拂面,倒似刀刀割肉,伤口细却深,周围散布着密密麻麻不规则的划痕,仔细一看,还能在这些划痕中看到闪烁的银光。衣服被扯出一条条口子,却没有很快破烂不堪,像是缝衣的针线,一点点缝补衣物,只是补的越来越不堪。
      柳鞭虽难熬,但比起墨弋的手段,这些人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就当九天以为自己就要渐渐习惯这种疼痛的时候,伴随着下一鞭的到来,一股直冲向脑顶的强烈刺痛竟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莫尔墨眼前一亮,淡淡提醒,“生效了!”
      赵山停了手中的鞭子,若仔细看,不难发现,刚刚已经极细的鞭子竟似乎又细了一圈。随手仍了鞭子,赵山上前一步,一把扯开了九天的碎衣,布满伤痕的前胸,在烛火的映照下竟似反着光。
      朱小惊奇,“赵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赵山勾起嘴角,一个手指抠进九天血肉模糊的伤口里,一顿搅弄,半晌捻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薄片,转身拿给朱小他们看,“这鞭子上带了无数薄如蝉翼的铁片,会随着鞭打打进身体里,不但会让伤口流血不止,而且只要稍有动作,便会割动血肉造成新伤,且不宜取出!”
      朱小拍了两下手,懵懵懂懂点了点头,“厉害,厉害”。
      “愣着做什么?把他吊起来!”
      沈老二帮着朱小,一左一右穿了九天的琵琶骨,将人高高吊了起来。九天的身上滴滴答答往下留着血,堵在嘴里的布巾已经被鲜血浸透,沈老二见状一把扯出了它们,手上用力,卸了九天的下巴,“听说这小子想寻死,可不能让他死的那么容易。”
      “哎,我听说凤凰都可以涅槃的,死了一次还能活过来。”朱小神神秘秘道:“真的假的?”
      “别说,我也听过传言,却有此事。”赵山手里拎着根新找到的粗长蟒鞭,若有所思。
      “这么厉害!”朱小感叹。
      “有什么厉害的?”沈老二不屑地冷哼一声,“咱们魔尊还有不死之身呢!”
      “那不一样,”朱小突然压低声音,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人家那是一族都能涅槃,咱就只有魔尊一人,传说还是因为上神他老人家一怒之下给魔族尊者的诅咒。”
      “你又知道了?”沈老二调侃他,一脸的不信。
      “真的真的!”朱小力求证明自己没瞎说,忘了祖上的嘱咐,神神秘秘道:“我爷爷的爷爷给魔界管过典籍,有次偷看了不该看的,瞎了一双眼睛,换了个魔族大秘密,后来就直接辞官儿回家种地去了。你们猜是什么秘密?”
      “什么?”赵山也有点好奇了。
      “嘿嘿,他老人家本来守口如瓶,临死前才告诉的我爷爷,憋了一辈子的秘密,不说难受啊,他是看我爷爷那会儿年纪小,以为不能记着呢。”
      沈老二着急了,“别废话,快说!”
      “就是咱魔君啊,虽然有着不死之身,但若是碰上个他真心相爱的女子,二人结合,诞下子嗣,这不死之身就破了,到时候这个诅咒就会由那孩子继承!”
      “那咱尘殿下……看着不像啊”,沈老二啧啧两声,“谁不知道咱尊上对尘主子狠着呢,三天两头的罚,难道是爱之深责之切?”
      “不对”赵山摇摇头,“我怎么听说咱魔君曾经喜欢过一个天界女子,那会儿闹得沸沸扬扬,被老魔君家法打个半死,硬是将他封印在了鹿角山闭门思过,原本要封印个百年,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提前出来了,还一回来就夺了老魔君的位置……”
      “嘘!”沈老二赶紧堵了他的嘴,“这话也能乱说的?要是传到魔君耳朵里,几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赵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说得过了,赶紧晃了晃手“扯远了扯远了,不是说这小子能涅槃吗,我也没见识过,不如咱们……”
      三个人眼神交汇,明白了彼此的意思,刚刚聊的什么早都抛诸脑后,眼中被代替的是残忍和兴奋。转头又看了眼莫尔墨,莫尔墨没什么情感地道:“你们随意。”说完便坐一边歇着去了,似乎这里的战场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感兴趣。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低,但九天离得近,也没在他们所提防的范围,竟叫他从头到尾听了去。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什么重点飘进了脑海中,但是又因为太过模糊而抓不住。想着想着,九天自嘲一笑,无论是天界还是魔界的过往未来,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粗重的蟒鞭打在身上,再普通不过的鞭子,却因为那该死的虫子和两节扎入肺腑的肋骨变得格外难熬,柳鞭留下的那些碎片想来是没有机会再取出了,在血肉中肆意的撒欢儿。身体随着打击不受控制的在半空中摆动,唯一的支点是穿透了骨头的铁钩,每晃一下,都与骨头摩擦,发出可怖的声音。
      沈老二和朱小也加入其中,鞭子、棍子、拳头,分不清落在哪个部位,分不清是哪里在痛。身上该是哪都痛的,但是太痛了,几乎已经麻木。起初受不住晕了几次,赵山总有办法将他弄醒,盐水泼不醒了就开始剥指甲,指甲剥净了身上还有那么多骨头可以碾碎,到后来,赵山懒得想法子,莫尔墨便不情不愿地勾勾手指,他便再也昏不过去了。
      人痛到极致原来就不会痛了,只能感觉到有液体源源不断地往外流,身体一点点变冷,视线变得模糊,周遭的事物都跟着不清晰起来,眼前动着的人和东西变得异常缓慢,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打在身上,但是已经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一种触感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五岁那年,那时他还很小,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在父亲的棍棒下,从死咬着唇坚持到实在受不住了的呼喊求饶,再到最后连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的感受。只是那时尚小,无限的恐惧和空虚涌进身体,他光顾着害怕,哪还有心思去细细体会,原来......并没有那么可怕的啊。
      他们想要看他涅槃?呵......九天微微勾起嘴角,偷笑一般,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出了“笑”这个动作,但他很开心,像是做了坏事却还没有被发现的孩子。
      五岁那年他就涅槃过啊,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庆幸,也从未想过,曾经噩梦一般的涅槃,也会在有一天让他感到庆幸。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要结束了吗?朦胧中似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从幻想还是记忆力走出,轻柔而又略带悲伤的对自己说着,“活下去,活下去”。
      幻境中的记忆与此刻不明所以的身影重合,交织了许多混乱的话语......
      “你太让我失望了!”
      “天儿,答应娘亲,不要怪你父亲。”
      “你个祸害!罪魁祸首!没有你凤栖宫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打死你!打死你!”
      “你父亲是爱你的”
      “......”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活下去。”
      曾经在无数次的死亡边缘似乎也出现过这样的身影,只是不甚清晰了。他为此努力地活过,再困难,再伤重都挣扎过,从没想过放弃。他将这些当做父亲的要求,母亲的遗愿,总有些微末的、渺小的,不敢与人说的期待。现在想来,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活着做什么呢?继续忍受这无休无止的折磨?被父亲抛弃一次又一次?在无妄的泥沼里挣扎?继续赎他永远也赎不完的罪?够了吧,娘......他活不下去也不想活了......余下的天儿去阴曹地府里还,可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天儿卒,全文完~~~
    这周的双更合并啦,字数足足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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