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鸾天》半眸

52、真相

　　九天从未想过他竟然还有机会睁开双眼，下意识想要起身，然而浑身上下仿佛所有骨头尽碎的剧痛让他仅仅只是想了想，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唔！”身体轻轻地抖了抖，为了初时醒来的起身想法还是付出了代价。连呼吸都带着痛楚，他唯有放缓速度，小心翼翼缓缓吸着气。 鸾逸一直等在屋中，因为床上的人太过安静，也只能安静，他迟迟没有发现人醒了。私心里既想让人醒，又盼着能拖则拖，待发现的时候他正端着茶杯有些僵硬的不知喝还是不喝。略一犹豫，他还是走到床边，抬手替九天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九天已经昏迷了整整两日，依着鸾耀的意思，原本要强行将人唤醒的，鸾逸到底存了些不忍之心，毕竟是自己真心回护过的弟弟，硬是给他争来了两日的好睡，若是今日再不醒，他也要采取些强硬的手段了。毕竟与魔界约定的日子临近，剩下的时间越短，天儿恢复起来恐怕越要遭罪。 将唯一能动的眼睛定格在鸾逸身上，九天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或者荒谬的理由。 这双眼睛带着毫不遮掩的疑惑，却过于平静，让鸾逸不免心生违和。经历了这次生死，里面多了些他看不懂也看不到的东西，但到底心中有愧，鸾逸微微撇开双眼，不再与九天对视，而是看着床帏徐徐道：“我讲给你听。” 事情从鸾晖被送到朝凤天开始讲起，简单几句带过，并不拖沓。
　　“十弟筋骨尽碎，跟你此刻的感觉怕是无二般，不过好在他还昏迷着，不用遭跟你一样的罪。”鸾逸坐在床边说些有的没的，他知道九天想听什么，只是那些话题太过沉重，他需要让自己有所缓解。 九天回到朝凤天便一直在牢中度过，这些事情他倒是当真不知，所以即便有些偏离重点，他还是认真听着。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即便鸾逸不情愿讲，也早晚会说到，九天并不着急。 “十弟中了迷桑花毒，唯有曼陀罗入药方能解除，魔界算准了这点来要挟，用质子换解药，九弟，你就是那个质子。” 九天敏感的注意到鸾逸对他的称呼变了，但是他也清楚，鸾逸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全。如果父亲一早有此意愿，左右都是死路，他何苦要遭一遍天诛的罪？ 果然，他的九弟还是聪明的，鸾逸苦笑一下，“你可知最开始的人选是谁？”他微微向后一靠，将眼睛落在了高处，似在回忆，“……是我。” 时间追溯到五天前，鸾耀召见鸾逸。他们要救鸾晖，必然得答应梵尘的要求，送一个质子到魔界。梵尘有他的打算，鸾耀也有他的应对，这个人只要看似地位尊贵，实则无足轻重，这笔买卖就不算亏本。几个皇子都有母妃撑腰，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鸾耀还想坐稳这个凤主之位，这些人便轻易动不得，算来算去，只有老五老六最合适，不过鸾鸣有鸾齐护着，自然是不好动的，那么合适的人选就只剩下了一个鸾逸。 鸾逸没想到自己隐匿锋芒，低调从事，竟会招此一劫。在知道魔界的条件时，他便隐隐料想到了结局，只是多年算计不能因此功亏一篑，所以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鸾耀忘了，或许那些兄弟姐妹们全都忘记了，但他还记得。尚有一个人，原本也是天之骄子，如今零落成泥，却还是留着凤凰的血脉，又比他更加无足轻重。那个人便是九天，他们曾经的九弟——鸾天！ 因着天诛之刑被秘密判决，所有人都不知道，鸾逸也是给鸾耀献策之时方才得知，九天已经被判了天诛，这件事板上钉钉，也必须给鸾晖和静雅娘娘一个交代，所以结果就是，天诛，九天受了，人质，他还得做。 很好！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如果不是浑身上下疼得钻心，实在动不了，九天真是要大笑两声了。都说天诛是魂飞魄散之刑，怎们就独独让他活了下来？作为唯一一个天诛刑下活着的异类，他抱怨！ 鸾逸顺水推舟的解了九天的疑惑，“我们在天诛上做了手脚。” 九天在有限的范围内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不这么做，他当真怕自己被这一口气憋死！这些人将他的挣扎当儿戏，痛苦当看戏，天诛都敢做手脚了，真真是……好样的！ “行刑前，我们祭了一个人的三魂七魄。过程……不太好看，我也就不多说了。”鸾逸轻轻搓着手指，做着没什么意义的小动作，“你应该不知道吧，天诛每一次开启，只能吞噬一人的魂魄，事先被喂饱了，自然就吞不了你的了。至于其他的，都不是绝对的致命伤，我们相信你挺得过来。” 哦，原来该抱怨的不是天诛“年久失修”，而是他这身体对刑罚的抵抗力过高！那还真是谢谢他们对他的信任了！ “你的仙骨虽然被剥，但真元尚在，行动当不受阻碍，只是要忘记骨碎的感觉适应起来，会有点困难。至于断掉的筋脉，温偌替你接上了，这两日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鸾逸停顿了下。 九天看着他，想象不到事以至此了，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让他更震惊的话。 “魔界五天之后过来接人，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梨园养伤，父皇希望你可以至少恢复到行动无碍，好给你行冠礼，入宗籍，再……随他们去。” 身份升级了，所以待遇也不同了，从牢狱之灾变成了软禁，有床铺被褥，暖炉院落，他是不是该感谢一番？刚一醒来便接收了这么一堆糟心的真相，九天觉得自己是在没有心力去消化，眼皮沉重地一点点合上，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不知是打击太过巨大，还是实在荒谬至极，九天的心境出奇平和。他甚至有点搞不懂，自己是应该沉浸在偷生的喜悦中，还是即将赴死的悲哀里？似乎所有的情绪与宣泄都交待在了他以为的人生的最后三天里，随着仙骨一同被剥离的大概还有那些矫情的七情六欲。 好像逸殿下说了，要给他入宗籍？一朝心愿终有一件得尝，他是不是该高兴？不得不说，凤主的这一手当真一箭三雕，既解决了魔界的无理要求，又安抚了静雅娘娘的护子之心，还满足了他多年心愿，如果他还算有心……扇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一巴掌扇得太狠，枣若不够甜，是怕他缓不过来吧。 还说了什么？哦，对了，五天时间要他这个支离破碎的人恢复正常，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全身筋骨尽碎，短短五日恢复如初？说是“希望”，倒不如说是命令。 这么多年，凤主究竟如何看他的呢？给他致死的体验，再给他致甜的诱惑，然后让他心甘情愿为天界、为他赴死？他本就看淡生死，实在不需要些“蝇头小利”，虽然会有执念，但头破血流之后，有些也早就放下了。如果这所有的一切只做命令于他，他倒是有些佩服凤主的魄力狠绝，但是现在这样，还真是不干不脆。
　　用情分拴他，用利益诱他，自古权贵掌握人心之术。只是何必呢？再多的怨怼愤恨于他又能如何？他已经“杀”了母亲，难道还能再弑父不成？一身血肉不够偿还，那么无论上天入地、刀山火海，父亲的话，他终究还是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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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加更奉上～天儿有怨有狠，更多的却是悲哀无奈，不知道大家能不能体会，心疼我儿五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