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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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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风从国际机场出来的时候,平凉这座城市已经是华灯初上,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热浪还未退歇,令浓厚漆黑的夜空变得油腻无比。
她拉着行李箱走过玻璃栈道,对面匆匆走来一人像是逆行般嚣张,险些将她撞倒。
脚底崴了崴,握住拉杆箱的手倒是紧紧握住没滑开,心里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手臂被人拉住,她不由自主地瞥过去。
一双手,纤细、洁白、干净的手,力度像轻盈的羽毛,轻轻地拨开浓重的夜色。
“还ok 吗?”微微上扬的尾音竟然有点熟悉,像是几天前曾邂逅的纳木措湖。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拂开对方的手,不稳的气息出卖自己的慌乱。
“所以,没准就是那个女人顺手拿了你的东西?”刘桢往白瓷杯倒了热水,问道。
“不知道。”
刘桢吸吸鼻子,抚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就当破财消灾。”
“也就只能如此。”卿风摊手,顺带将板蓝根冲剂倒入温得差不多的水杯里,八月天能感冒的人,也是个奇葩。
当然,纳木措湖归来路上,花了三千八买来的忽悠,这事她可不敢告诉刘桢。
刘桢笑了一下,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卿风从桌子底下踹了她一脚,她立马止住笑,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娱乐版新闻?”刘桢问得漫不经心,其实心里有点虚。
“没看。”她回答得很平静。
果然喜欢装傻充愣,她想,便道:“程澜斩获戛纳影后风光归国,娱乐新闻的头条来回滚动。”
“哦。”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将板蓝根冲剂的空袋子放进垃圾桶,问道:“你感冒好一点没有?”
刘桢耸肩,一群爱逃避的胆小鬼。
当然没有看。
因为程澜的离开,就好像脱轨的飞船,所有的信息坠入浩瀚的宇宙,难以追寻踪迹。
而那些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就好像时不时传来的微弱信号,总有那么一刻,清晰地闪过程澜的名字。
关于她的——所有的消息,绝对没有必要亲自再看。
“谢谢关心。”刘桢心里翻白眼,吸吸鼻子:“我家的小旺粒还等着我回家喂食,先走了。”
“嗯。”卿风点头。
“对了,阳台该找人修修。”刘桢不忘回头交代。
“好。”
住了两年的房子,每到烈日炎炎,变成了一只烤到恰到好处的蛋糕,刷漆过胶的阳台墙壁往往经受不住暴晒,一层层剥落脱离。
“房东太太,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一趟?”堆积墙角的白漆被她用棍子挑开。
“过阵子,这会儿抽不出身。”房东太太道。
“这样子总归不是回事……啊。”卿风皱眉,显然很不满意房东太太的推辞。
“装修工人不来我也没办法咯。”房东太太不在乎地说道。
“你再打电话催催。”她丢了棍子,像是在发泄。
“实在受不了,你就搬家咯。”房东太太给她如此建议。
搬就搬咯。卿风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四个字,卡在喉咙里,然后吞了下去,她和蔼可亲的挂断电话,并祝房东太太生活愉快。
房东太太虽然太过鸡毛,但是优惠的房租简直好到没朋友,相比之下,那些鸡毛也就不值一提。卿风左思右想,实在无法忍痛割爱,只好自己动手修复。
于是动身开车去建材店买了两罐白漆,买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她跟已经开封的白漆大眼瞪小眼,刘桢这时候来了电话。
“整天不见人影,在干嘛?”
卿风努嘴,没吭声。
“我这里刚好有两张电影节的邀请函,要不要去。”刘桢旁敲侧击。
她垂下眼睫毛,道:“不去。”
刘桢也没声了,半晌后听到对方传来的声:“晚上电台还有节目。”
“喔。”刘桢想了想,又道:“电影节是下个星期的事。”
卿风沉默了一下,道:“都没空。”
然后利索地挂断电话,拎着两罐白漆,蹬蹬蹬地跑下楼。
狭窄的楼道并列不过三人,卿风侧了身,只听到两位青春洋溢的小姑娘的对话。
“别哭了。”
“没哭!”她瞪,清秀的面孔张扬着青春。
“有什么大不了,我请你吃东西。”
“你懂什么。”小姑娘哭得红红的眼睛瞪得圆圆:“他可是我的初恋!”
太过匆忙的回避,两罐白漆都未封存完毕,染脏她的家居服却不自知。
卿风抿嘴,拎着两罐白漆再次快速地逃离。
“亲爱的朋友,晚上好。这里是FM98.8,我是主持人清风,每晚十点,用一段声音陪伴你的入睡。”
开场白还未说完就有听众外线切入,还真是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这位听众,欢迎你的来电。”
“主持人,我一直很喜欢你的节目。”
“谢谢。”她由衷地客气:“希望今晚也能让你喜欢。”
“我跟我的初恋分手了。”听众平静地诉说一件事。
她沉默,道:“可真是遗憾。”又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为什么会分手呢?”这位来电听众语气有些自嘲:“我跟他在一起十年有余,高中、大学、工作……身边的朋友都没法相信,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你可以试着挽回。”她由衷地给出建议:“但也许,往后走会遇见更美的风景。”
“既然分开了,就没有挽回的必要了。”
“那你可以试着忘记。”
“那主持人你呢?忘记初恋了吗?”听众突然反问。
“许多人的初恋都难以忘怀,但令人更难以忘怀的是许多年的初恋。曾经的我也以为自己不能忘记,但是现在,我能,希望你也能。”
播放音乐的小憩时间,编导正好捧着两杯咖啡进来,对她扬手示意:“喝点咖啡,提神。”
“谢谢。”
“刚刚的你说话十分感性。”编导打趣。
“是吗?”卿风耸肩,不置可否。她当然懂得编导的深层意思,编造引起听众共鸣的卖点最好不过。
“初恋总是令人感慨。”编导叹息,挑眉问道:“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你自己。”除了刚刚。
“我?”她眉目染了惊讶,问道:“有什么好说的?”
“哈!那可不一定!”编导晃着咖啡:“朋友、家人、生活琐事……都可以。”
“啊……那倒没什么好说的。”她重复。
编导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卿风突然发觉咖啡有点烫口,喉咙都是火块搬的辣痛感,她慌乱,不知作何掩饰。特别是编导宛如钢针的眼神,几欲将她戳破。
“下班一起吃宵夜,怎样?”编导提出愉快的建议。
她几乎没有犹豫,婉拒:“不了,时间太晚,不好消遣。”
编导笑了笑:“那好。”她抬手看了下时间,又道:“时间到了,先走了。”
“感谢各位陪伴到此刻的听众,又到了跟大家说再见的时间。明晚22:00,期望与你相约FM98.8。”
卿风收拾好吃饭的家伙,走出播音室,看到编导还没走,便问道:“还没走吗?”
“没能走。”编导从桌子底下变出一束花,塞到她的手里:“你的。”
“什么?”卿风错愕地看着她。
“估计是某个热心粉丝送你的礼物吧。”编导笑得如同十八岁少女般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