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雾凝时》梦朝生

2、丹云散

　　他冷冷地看着前方，手中的黑玄剑泛着血光，正等待着用鲜血来喂洗，那是令人神魔都恐惧的嗜血之剑。织女与牛郎相互依偎着，明明无法掩却心底的恐惧，却尤装出坚强的样子。他实在想不明白，堂堂的七公主，深得天帝的宠爱，怎么会恋上那平常无奇的凡人？手中的剑在呼唤着，忽听身后一灵动的声音响起：“如此手无寸铁的人，不怕侮辱了战神大人的剑吗？”
　　京仑沉着脸，显然对这次的任务亦有不满，只是天命难违……他大手一挥，方才仍活生生的两人即刻倒下，淌出的鲜血让黑玄剑吸个干净。他收剑入鞘，回头见一彩衣女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惊天之貌早已花容失色，眼里参杂着恐惧与难以置信。她结结巴巴道：“你……怎可……如此残酷无情！”
　　“罪神犯孽，当诛，我乃奉命行事，岂容尔等小神胡言乱语！”他狠狠地甩下一句，大步向前走，想甩下那不知何方冒出的游神，却不料那彩衣女子又跟了上来。
　　“你又要去杀人？”彩衣女子问。他皱皱眉头，思索着这女子莫非吃了豹子胆，竟敢纠缠他战神？手里的黑玄剑在颤动，他沉声道：“小神，回你的地方去，若再跟来，黑玄剑定不饶你。”他唤来一片腾云，瞬行千里。忽又听身旁一咯咯的笑声，彩衣女子不知何时又来到他跟前。究竟是何方小神？想三界之中，但凡人神魔妖，见到他无不避而远之，连天帝尚且忌他三分，难道她不怕死？
　　那女子咯咯笑饱后，顽皮地说：“不许我跟？我就偏要跟。你想杀人？我则阻止。此外，我不是小神，乃锦云宫丹云仙子。京仑大神，久仰！”
　　“既然是丹云仙子，各司神职，何以纠缠不清！”京仑厉声喝道。
　　“这……我喜欢！”丹云又是咯咯地笑，灿烂如盛开之牡丹，光彩如夕阳映照之余霞。像是，似曾相识……京仑忽觉心底某个地方被触动了，黑暗中仿似透出一丝光线。他不作声，径自向他的玄天宫走去。
　　玄天宫，顾名思义，通体黑色的宫身，乃极渊之玄玉所砌，挡住一切外来的光线，宫内漆黑，唯夜明珠微微泛着蓝光。
　　“玄天宫果真如传说中的幽黑深冷。真想让这里亮起来的，可惜……”阴魂不散！京仑听到那声音，才发觉那个叫丹云的仙子不知何时又跟了进来。彩色的衣裳让玄天宫添了几分颜色，也为京仑的心添了些许暖意。但他无暇顾及其他，走向东墙那块硕大的巨灵玄玉。蓝光闪烁，玄玉上现出几行蓝字：东方妖气冲天，疑为妖魅之草木为之，令战神京仑即日除之。
　　“你真的又要去杀人？”丹云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似乎失望地望着他。他冷冷说道：“职责所在，丹云仙子请回!”身为战神，本是冷血无情，对丹云的容忍已是不可多得，他提醒眼前的女子，不要破了他的底线。
　　丹云的笑容骤止，亦冷冷道：“我以施布云霞为职，本已云游四海，莫非有京仑大神之处久容不得丹云仙子！”她当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应该惹的，只是，看到他之后，总觉得那是她应该做的，化去他眉心深锁的唳气。尽管……她不一定做得到。
　　他以凌厉的目光盯着她，蓦地一声冷哼，提起黑玄剑拂风而去。丹云仙子，他算是记住了，她若是喜欢看到血染江河的画面，尽管跟着。黑玄剑，何曾为谁隐去光芒！
　　东山经上，妖气冲天，京仑站在半空中，黑色的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黑玄剑红光泛起，蠢蠢欲动。原来是些妖花，满山色彩各异的妖物确实妖娆至极。想如今世上大多花木已归于仙家正道，唯有这些妖花如罂粟、赤血玫瑰等仍在偷偷作祟，蛊惑世人。他挥动黑玄剑，顷刻间那妖娆的花海只剩下残花败叶。他冷冷一笑，欲消灭最后一丛赤血玫瑰。那花妖身穿红衣，惊恐地蜷缩成一团。
　　“多漂亮的玫瑰，世上怕是再找不到这样媚人的了。”她笑着站在赤血玫瑰前，是丹云仙子。
　　京仑眉头轻皱，道：“你要插手？此乃天命，丹云仙子怎可为一个小花妖逆天而行！”
　　“既然是一个小花妖，弱不禁风，战神大人何必赶尽杀绝！”她瞪大双眼与京仑对望着，毫不畏惧他手中鸣动的剑。忽地，丹云以一团云霞布起一个雾界，趁京仑毫无防备将其困于界中。京仑不料她有此举，只觉一阵眩晕，便失去意识。丹云笑着带着雾界消失在一片云霞中。两人在斗法中，全然不觉身后一双幽黑如洞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们，偶尔闪过一丝诡异之光。
　　京仑醒来，发现身处一个色彩斑斓的神宫之中，周围是一个强大的结界。罪魁祸首丹云正正坐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他陡然站起，目光如剑锋，恶狠狠地说：“花妖已经救了，为何仍不解结界？”
　　丹云笑意不减道：“小小花妖，丹云何曾放在心上？”
　　“若不是为花妖，私囚战神，莫非意图叛天？”
　　丹云笑意更大，佯装吃惊状，道：“京仑大神休得胡言，小小丹云，岂有叛天之胆？”
　　“既不是叛天，你我共事一场，何以为难？”
　　“我……”丹云忽然哑口无言，她自己也不清楚此举的用意，只觉热气腾起，脸上爬满红霞，急急离去。
　　京仑看到她的窘态，似是明了，不禁弯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沉下脸。他体内那颗种子，萌芽了吗？身为天神，岂可为私情所动，其身不正，则天下不公。他鼓起神力，欲破结界，战神以神力与武力著称，不料丹云仙子亦可布出如此强大的结界，初次尝试，无功而返。
　　第二天，结界上出现了几丝裂痕，丹云眼中闪过许多不可置信，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第三天，结界上的裂痕更大了，丹云眼中多了许多忧郁，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第四天，结界“轰”一声支离破碎，京仑笑了，似乎又是一丝胜利带来的快感。然而，丹云却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抱起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怎么没想到？她竟是以自己的神之本体布的结界，结界已破，丹云亦不久存。
　　她静静地看着京仑，脸上展出一个笑容：“你终于，显出一丝人情味了。”她似是心满意足，用最后一丝神力化作缤纷的云霞，消散在锦云宫上空，从此云霞自布……
　　京仑看着消失在怀里的丹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后悔的感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锦云宫一点点的褪去色彩，脑里似乎闪过几个残存的影子，感觉是身体那个无法到达的地方在偷偷作祟？良久，他忽然站起，朝着漆吴之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