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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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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嗑”敲门声打断了秦深的思路,他回头看向来人。
是被医院派来专门负责照看顾誉这个病号的高级护士。
这名护士看起来十分年轻。一般来说,年轻代表没有经验,但医院配过来负责VIP病房的护士绝不是有名无实,相反,护士姑娘的水准绝对对得起这VIP病房的价格,尽管年轻,但各种问题都处理的极其出色,对突发状况也能非常冷静的应对。
比如面对顾誉这种娱乐&财经新闻上的大人物也能面不改色的处理身上的伤口,在秦深极其有存在感的注视下也能心不跳手不抖的完成换针水的任务。
“好了?”
就在护士姑娘开始收拾换下来的纱布和药水瓶的时候,秦深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在原本安静的只有护士姑娘收拾东西的声响的病房里十分突兀。
护士姑娘心脏十分强大,没被秦深突然出声惊到,只见她卷起纱布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秦深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又低头继续认真干活。
“已经好了。”护士姑娘声音跟她的表情一样是淡定而认真的,也许是看秦深一直看着自己,接着开口解释道,“顾先生身上的伤口愈合情况比预测的要好,没有术后并发炎症,按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就可以拆线了。”
“好的,谢谢你……”秦深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对方的工作铭牌,“麻烦你了,叶小姐。”
“这是我的工作,希望顾先生能早日康复。我先离开了,两个小时后再来换药水。”姓叶的护士姑娘礼貌而客套的回道。
秦深也没觉得她这种态度有什么不对,对她点了点头就看着对方推着摆满药品的小推车离开了病房。
护士换药只是个小插曲,病房里重新恢复安静,安静到能清楚听见病床旁边的呼吸机工作的轻微电流响声的地步。
秦深站在病床前面盯着顾誉那张被白色纱布挡住近半的俊脸,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又似乎闪的太快仿佛什么也没有想,好一会他才清醒反应过来自己呆站着有段时间了,轻轻活动了一下站的发麻的膝关节,回身走到靠墙的米色双人沙发上坐下。
身体一歪,整个人缓缓陷入柔软的绒面沙发里,任凭自己陷入突如其来的睡意当中。
金色的阳光洒进花房,为桌上修剪摆放好的两束鲜花镀上一层暖色,花瓣上悬挂欲滴的水珠显得熠熠生辉。
十五岁的秦深窝在花房的一角,一手拿着一只新鲜采摘来的白玫瑰,一手拿着剪子认真修剪着多余的枝叶和玫瑰刺。
许是太过于专注了,当花房的门被人用力粗暴的打开时,秦深直接被惊吓得浑身一震,两个尖锐的玫瑰刺滑过指腹,带出点点血色。
“母亲?”
来人是秦深的母亲,或者说,养母,沈柔。
沈柔是个美人,即使她已经四十了,也还是个美人,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她的美并不锋锐张扬,却让人无可忽略,岁月仿佛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痕迹,却更添了由富足生活带来的雍容华贵,只有眉间留下了掩不去的一抹忧郁。此时她冷着一张俏脸,看了一眼桌上整好的花束,神情略有些不耐,想要发作,又在看到秦深手上的血迹时硬生生止住,直接皱起了纤细好看的眉。
“……怎么没去练琴?”
沈柔显然是已经压抑了怒气了的,却使得声音越发生硬。
“早上……”秦深想说他已经拉了一早上的琴了,却被打断。
“现在去,改编的大提琴版本的柴可夫斯基的《感伤的圆舞曲》作品51号,乐曲6首,我要听!”
沈柔命令式的语气,显然是不容秦深拒绝的,而秦深也没有要拒绝的举动。他乖乖放下手中的工具和修剪到一半的花朵,简单清洗了一下手上污泥,就跟沈柔去了琴房。
柴可夫斯基的《感伤的圆舞曲》这首曲子原本该由钢琴演奏的,后改编成小提琴演奏的版本流传的更广,秦深第一次接触这是首曲子的时候也是听的小提琴版本。原本在小提琴琴弦上倾泻而下的高低起伏为了更符合大提琴音色,改编出来的曲子比原来的小提琴版本要舒缓许多,少了一些急骤的跌宕起伏,却多了特属于大提琴的优雅大气。即便是如此,演奏这首曲子的难度也不会小到哪里去,十分考验演奏者的演奏技巧。
但十五岁的秦深学习大提琴已经快十年了,几乎日日练习没有间断,所以他很好的完成了沈柔给他的任务,得到了她一个似乎是称赞的点头。
似乎是想要检验最近秦深的水准变化,他继续在沈柔的吩咐下演奏了《G弦之歌》、《梦幻曲》等经典大提琴曲目。
优美的琴声在琴房内流淌,秦深不间断的更换着曲目,直到太阳西斜的傍晚才被沈柔叫停,松了琴弦和琴弓的双手已经颤抖。
秦深一如既往的沉默,悄悄掩起被琴弦压迫得有些伤痕累累的左手。
从沙发上缓缓坐起来,秦深抹了抹眼角似乎被窗外阳光刺激而冒出的眼泪,翻出手机,睡了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但秦深还是感到十分疲倦,一个半小时的睡眠并没有缓解他的疲倦,反而因为梦里的内容使他的精神愈加疲惫不堪。
秦深没有太过在意,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样的带着过去记忆的梦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几乎每天每晚,次数多到秦深已经习以为常,从五年前开始。
梦里梦到的大多数是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但5岁后二十年的记忆,秦深不可能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他不可能每次做梦醒来都记得梦里的内容,有时候记得特别清晰有时候又特别模糊。有时候梦到的是某些记忆里的开头,但结局却完全不同,就像刚才的梦里——梦里的他倔强的隐藏起伤痕累累的手指——然而实际上他那时候还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想法,结果手没藏好,被母亲看到,虽然直接被训了一顿,但沈柔实际上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最后还是心疼他给他包扎了手指,直接给他取消了未来两天的大提琴练习。
梦里梦到的跟记忆里的差别很大,但秦深没有对此太过深究,实际上也是因为习惯了做这样的梦,每次都去想梦跟他记忆里为什么是反的,又或者是到底有什么差别,那对秦深来说负担太重了,大多数时候他都干脆不去想这个问题。
若是每次都去认真思考,他这五年里早就奔溃不止一次了。
又一次响起的敲门声,秦深收敛起了眉间的疲倦,忘向门口,叶护士果然如她原先所说的两小时后再次过来了。
还是来换点滴的药水。
这次秦深是一点都不礼貌的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动作,发呆似的看着人家护士姑娘来了又离开,也没有再次开口。
病房内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突然,秦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病床那边。
那只被轻轻安放在被面的手,几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