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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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倚着护栏，背上冷汗涔涔，然而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在抬眼而见的满目的黑暗。
他低头望着下面的一片几乎看不见底的黑暗，有些晃神。
秦深甚至觉得那黑暗仿佛化身为一只可怕的凶兽，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它正对着自己无声的咆哮怒吼，正在下方张开着血盆大口，看着自己无力的挣扎，等着自己的自投罗网。
阴魂不散。
秦深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毫无征兆的，突然的，眼前就出现这些那些的幻觉。正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晚每晚的做梦。
好的，坏的，激烈的，平静的。
从一开始的混乱、恐惧，不敢入睡，像吃糖片一样的吃安眠药，几近成瘾，到现在的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那似乎是一段痛苦而漫长的时间，但秦深似乎浑然不觉。他不是对自己的变化毫无所觉，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
比如，文学创作。
这两三年，正是秦深名声鹊起的时候。他以“秦深”这个真名出版了两本中篇小说，杂志上连载了三个短篇，在网上以“黑土为墨”的笔名也连载了三篇中长篇小说，其中包括让他在网络文学界名声大噪，直接成神的长篇武侠小说《惊神指》。
秦深可以说是非常高产的作者了，然而更难得的是他高产的同时，作品还保持着相当高的水准，这就让人不得不惊叹非常了，甚至是震惊，如果有人知道“青年作者秦深”跟“网文大神黑土为墨”是同一个人的话。
秦深努力想要忽略底下咆哮着的黑暗凶兽，却有些力不从心。
直到一段优雅而悦耳动听的大提琴演奏的音乐在他耳边响起。
那是他的手机。
秦深怔愣着，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大部分人都入睡了，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他保持着倚着护栏的姿势，一只手摸索进衣兜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手机。
手机被秦深握在手里，还在不停的震动和播放着来电铃声。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人名，犹豫了两秒，拇指滑动解开锁屏，接通了电话。
“喂。”秦深的语气依旧是冷淡的，也许是吹着寒风的缘故，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喂，阿深，是我。我现在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不过我打算给你个惊喜，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好消息？”电话里传来的是爽朗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话语里的跃跃欲试如何也遮掩不住。
“嗯？”秦深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只发出了一声轻哼的鼻音来表达询问，说是询问，语气却是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样子，寡淡的不行。
“……”电话里的男人清楚的听见这声轻哼，瞬间无语了一下，“喂喂喂，能给点面子吗？要不要这样拆台？配合我一点会死吗？”秦深毫不配合的行为引发男人的吐槽。
“那你想我怎么配合？”秦深语气还是那般轻描淡写的，但眼中却泛起一丝笑意。
“你应该问我‘是什么惊喜’，或者‘有什么好消息’这样的问题，然后求求我，我再宽宏大量的告诉你！”电话那边传来年轻男子听起来毫不害臊的话语，对方像是对秦深话里隐藏的调侃毫无所觉，说出这番让旁人都觉得尴尬的不行的回答。
“……我对你不要脸程度再一次有了深刻的了解。”秦深有点干巴巴的回复。
电话里立马传来对方毫不客气的嘲笑声，秦深眼里闪过无奈，但听着那爽朗的笑声，最终脸上也勾起一个明显的笑容。
笑归笑，秦深可没忘了对方原本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事情的，没等对方笑够本，毫不客气的就打断。
“我假设你应该知道时差这种东西，所以你到底打电话来是干什么的？”
秦深的声音变冷了一个度，带着些许质问的话，直接冷得对方打了个寒颤。
“额……”对面明显有些尴尬了，显然他没注意到时间，接着开口话里就有些心虚，“我就想跟你说我这边的项目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在波士顿马上要上飞机了，明天就应该到国内了……”
“所以？”秦深的声音冰冷不改，似乎对年轻男人的解释毫无所动。
“……所以我想问你要不要来接我。”男人在感受到电话对面的冷气压之后干巴巴的说完了后半句。
“如果没没有别的事了，我就挂了。”
秦深此时显得尤其冷酷无情，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对面果然立马就急了。
“等等等等……”
“说。”
“你还没说来不来接我呢？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小静的生日，20岁生日，我家打算为她举行一个宴会。我家那边打算趁这个机会公布点事情……你应该收到邀请了？”
“嗯。”秦深给了他一个肯定回复。
“好吧，这里面的事情现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到时候见面了我再给你说清楚。对了，恭喜你的《没有影子的男人》获得了青年文学奖，你现在也是名作家了吧？我在国外都能看到你得奖的消息，听说上了好多报纸头条，听说他们还给你安了一个叫‘青年作家第一人’的称号？有够厉害的呀！等我回国了就买一本看看，听说主角是个音乐家……”
“够了，”秦深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我假设你还记得你马上要飞机的事情？”
“啊！我马上过安检，那我挂电话了……不，等等，我还没告诉你我什么时候到……”
似乎感受到秦深的不耐烦，而且的确离飞机起飞没太多时间了，男人言简意赅的跟秦深说了他所搭乘的飞机班次和到达时间。
秦深记住了最后男人报的飞机航班信息，不给对方再说些什么的机会就直接挂断了这通国际来电。
这个打电话来的人，名叫奉俊文，是秦深最好的朋友。
两人家里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已经认识了十几年了，再加上从初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届同学，对对方都是了解甚深，交情十分深厚。
不同于秦深大学毕业后选择当一名作家，奉俊文选择的是到美国著名学府麻省理工大学继续深造，攻读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目前已经从麻省理工毕业，在美国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工作，作为未来继承家业积累经验。关于电话里说的项目，奉俊文虽然是新人，但作为麻省理工工商管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能力是杠杠的，没多久就凭自己的努力加入到公司正在进行的一项大项目之中，近一年的时间里忙的是天翻地覆的，最近才收尾。公司给他们完成这个长期项目的人都放了个小长假，于是他趁这个时候回国。
至于奉俊文口中的小静，则是比他小了五岁的妹妹奉静文，如今正在本市的F大学上学。这次恰好她20岁生日，奉家即将为她举行一个盛大的成年庆祝宴会。这也是奉俊文赶着回国的原因之一，作为奉家的小公主，奉静文在家极为受宠，自诩为“二十四孝好哥哥”的奉俊文自然不会错过自己妹妹的成年仪式。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奉俊文的爷爷奉宪生在S市是有名的文学大家，在国内文学界也算得上是泰斗的人物。奉家跟秦家是世交，秦深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极高的文学天赋，但他作为F大文学系教授的父亲秦余并没有对他亲自进行教导，而是被这位文学界的泰斗奉老先生看中，收为关门弟子，跟随他学习写作。
至于奉俊文提到的一个奖项——青年文学奖，全称是中国青年作家协会文学奖，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下属机构中国青年作家协会的一个年度奖项，每年对35岁以下的青年作家的最优作品进行嘉奖，秦深得的奖项正是中国青年作家协会文学奖的小说分类奖项，得奖作品正是《没有影子的男人》。
秦深连续第二年问鼎这个奖项，只不过去年是短篇小说，今年是中长篇小说。再加上《没有影子的男人》作为畅销书籍，出版的第一个月销量已经超过了100万册，这才有了“青年作家第一人”这样的称号，这并不是媒体夸张，而是35岁以下的作家，秦深堪称大师级的名家以下第一人，文笔锋锐而有深度，创意独特而及其具有创新精神，在整个文学界已经十分有名气了，听说中国作家协会已经有意向破格让他以25岁的“稚龄”加入，是文学界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秦深挂了这通来自好友奉俊文的只持续不到5分钟的国际通话，眼神茫然的看着原先护栏之外的那片黑暗，原本跟好友对话时眼中浮上的浅淡而真挚的笑意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秦深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像刚才那样轻松自如的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了，微笑只是因为想笑，而不仅仅只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快乐。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脸上展现的表情很多时候是自己想要让别人看到的表情，就像戴上了一层面具，毫不真实。
微笑是假象，礼貌是假象，温和也是假象。
秦深对着亲近的人还能够展现一点自己真实的情绪，可挂断了电话之后短短几个呼吸，他便又成了那个冰冷的塑像，冰冷而无情。
短暂，转瞬即逝的快乐，总是难以为继的愉悦感。
真假难辨的梦中记忆。
突如其来的幻觉。
彷如凶兽的黑暗。
秦深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真切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出现了某些问题，也或者说是他意识到却总是在忽略。
背上的冷汗重新被灌进衣服里的寒风吹干，秦深再次凝视了护栏以外的那片黑暗，而后转身离开了阳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问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