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秋之言 ...
-
芦屋道满千里迢迢来到京都，是应贺茂忠行所约，来阴阳寮就职的。想着马上就要接受皇家的管束，闲云野鹤惯了的他难免有些不自在，就打算先在附近逛一逛，好巧不巧来到了这个叫芳林园的地方。
园子里如他所想象中的那般清新华美，假山旁黄花遍地，如同织锦一般令人目不转睛；粉墙拐角处竹林萧萧风吟细细，便有一番清幽意味；又时而几声鸟鸣婉转悦耳，在枝头间跳跃的小松鼠玲珑可爱。
芦屋道满禁不住心旷神怡，脸上露出毫无矫饰的微笑，脚步轻盈的随处走着，即使迷路了也毫不在意。
过了一道石桥，转过游廊，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池子。池子里面薄雾氤氲，想必引入了温泉吧。望着倒映着红枫的清澈水面，芦屋道满由不住心底痒痒的，想下去痛快一番。
就在他准备宽衣解带的时候，芦屋道满倏然听到旁边枫华轩传来一道旖旎的声音，不禁微妙的蹙起眉头。
“谁来救救我……好难受……”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那人正承受着冰与火两极端的折磨。芦屋道满凭着在柳陌花丛长年游弋的经验，猜想着里面的人定是吃了媚药。
没想到刚来京都就撞上这等不知所谓的事。
芦屋道满汗颜的瞥了一眼枫华轩，原不打算理会，谁知里面又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唔，好想死。”
那么脆弱，只是吃点媚药就受不了。
那人该不会不谙情事吧，所以才那么难受，不知道如何发泄？
芦屋道满怜悯的笑起来，饶有兴致的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可以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衣衫凌乱，冰肌玉骨微染粉润，盈着泪光的眼瞳情致撩人，有意无意投过来的视线柔弱无依。
真比以前见过的美女还要惹人怜爱。
芦屋道满微微的眯细眼睛，仿佛受到不可抗力引导一般，情不自禁的推门迈步进去。不知道少年在意乱情迷中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兀自沉浸在□□燃烧当中，额头上沁着冷汗，沾湿了几缕发丝，说不出的魅惑。
“很难受吧，我来帮你解决如何？”
芦屋道满坐在床榻边缘，轻柔的将他搂在怀中。只是这样稍微触碰他的身体，少年就无法忍耐的颤抖不已。若像这样放置不管，他恐怕会有性命之虞。
“师兄，螣蛇。”
少年泪眼朦胧的轻唤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柔弱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衫。
师兄？
芦屋道满的脑袋冒出问号，垂眼盯着并不相识的少年。恐怕他把我错认成了他人。
“真可惜我不是你家师兄，不过这并不重要。现在你□□缠身，需要别人帮助你排解，否则小命不保……怎么样，让我来帮你如何？”
也不知道在意识朦胧的时候，少年到底有没有听懂他说些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这个表示对芦屋道满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百般怜惜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用怕惊扰梦境的温柔声音说道：
“我叫芦屋道满，请记住我的名字吧。”
轻纱幔帐锁春色，两个欢喜冤家在这里邂逅，成就一段露水姻缘，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
温泉池里氤氲着薄薄的雾霭，细细的流水声如同琴曲一样透明。几片红枫悠然的飘落而下，仿佛秋天的仙子所舞动的裙裾。
芦屋道满定定的注视了外面的景色几秒，头脑渐渐的清醒过来。转眼望向旁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仅留下一缕香气和插着的一柄蝠扇。蝠扇直直戳进地板中，竟隐隐有逼人的气势。
这么快就走了，还不清楚他的名字。
“就算我询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吧……好像我被彻底讨厌了。”
也对，虽然事出意外，但被一个陌生人侵犯，任谁也不会高兴的。
看来我没有被杀掉，已经纯属侥幸了。
……不过真是遗憾，那么美的人不知道往后还有没有缘再见面。
******
华美的宫灯透出柔和的光线，映亮了阴阳寮整个厅堂，为稍冷的秋节添加了几分和暖。
往繁华处望去，歌台上鸣奏着悦耳清灵的丝竹声，还有翩跹起舞的美女笑靥如花，让列席者们沉醉不休。
坐在角落里的芦屋道满则心不在焉的执着酒杯，欲饮未饮的样子风雅可观，耳边传来女孩们窃窃私语的娇音：
“他就是道满公子么？完全没有传闻中的粗俗呢。”
“对呀，我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谁知竟然是那么年轻的公子，但不知法力如何。”
“一定很厉害吧，要不然贺茂忠行大人也不会请他来。”
芦屋道满深感兴味的望向嬉闹的侍女，她们觉察到他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道满公子正在看我们！”
“呀，被他听到了么？”
听到了哦。
芦屋道满用口型说出了这句话，戏谑的表情加上艳丽的微笑，宛如罂粟一般蛊惑。那两个女孩花痴的看住了，就差尖声叫出来，好不容易才稳住神魂荡飏的心情，羞涩的彼此相望。
“怎、怎么办，我要喜欢上了哦。”
“只是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做他的式神吧。”
“对啊，真是遗憾。”
最后两个女孩都大大的叹了口气，又时不时的投过来爱慕的视线，美丽可爱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芦屋道满无声的叹息着，浮现怜爱的笑容，刚想调笑两句，就听见有人用深情的声音轻声呢喃：
“晴明。”
那是源家家主源赖光，脸上挂着宠溺的神情，与他平日冷峻的外形一点都不搭称。芦屋道满顺着源赖光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走进来。
他身上穿着荷叶青的绉纱衣衫，腰间的玉带上挂着把蝠扇，姿容端丽，行动处高贵而灵秀的风姿，恍惚间让人有种遇见仙界妖精的错觉。
原来他是安倍晴明？
芦屋道满一瞬间不由得惊奇万分，随后温柔的笑了。不过安倍晴明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真有些让人难过，我们可是度过一段销魂时光呀。
“弟子参见师父。”
安倍晴明优雅的施了一礼，贺茂忠行淡淡笑道：
“好孩子，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新师兄。”
说着望向芦屋道满的方向。
“道满，你也过来这边。”
“是。”
芦屋道满恭敬的答应着，优雅起身向贺茂忠行的首席走去，期间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安倍晴明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待看清他的面容后，却生生动了怒气，秀眉微颦，用很不悦的语气对贺茂忠行说道：
“师父所要介绍的人就是他么？恕弟子失礼，我一点都不想结识像他这样的轻浮男。”
“喔，轻浮男？”
贺茂忠行来回打量了两人一下，若有深意的笑道：
“看来不用我介绍，你们已经相互认识了。”
安倍晴明哼的一声别开视线。芦屋道满则是汗颜的想着，贺茂老头，你宝贝徒弟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蔑别人的“清誉”有些不妥吧，另外，方才你那肯定的神情是在认同你徒弟吗。
“是的。我们不仅已经熟识了，而且不久前还曾袒裎相见……”
芦屋道满扬起嘴角，唇线弯起一抹邪邪的弧度，不过话音未落就被安倍晴明急急截住：
“谁曾与你袒裎相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时间大厅内的所有动作都停顿下来，安倍晴明蓦然觉察到众人投射来的疑惑目光，不禁羞赧的绯红了脸颊，他恶狠狠的瞪了坏笑的芦屋道满一眼：
“与这个轻浮男同处一室，简直让我难以呼吸。师父，还容弟子告退。”
安倍晴明说完，便甩袖离开大厅。与芦屋道满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低声说道：
“胆敢说出我们的事情，杀了你！”
“好可怕的威胁哦，真是可惜了你那漂亮的脸蛋。”
芦屋道满也压低了声音回应道，装模作样的瑟缩着肩膀，脸上却盈满欢快的神采，不管谁看了都觉得欠扁。
安倍晴明没有理会他径自离去。
这边厢，贺茂忠行深感兴味的观望着他们的互动，待安倍晴明走后，他轻咳一声询问芦屋道满道：
“道满，你们怎么结识的？方才的气氛似乎不太好啊，难得晴明对别人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敌意。”
……我说贺茂老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你那笑眯眯的欣赏表情看起来很邪恶。
芦屋道满边在心里怀疑着，莫非晴明的傲娇病是被他师父惯出来的，边轻掠一下头发淡淡笑着回道：
“简单来说，就是在各种偶然的因素下结识。晴明似乎不希望我说出来，贺茂先生还是不要追问了吧。”
“唉？真是遗憾。不过我也不想被宝贝徒弟讨厌，那么等他心情好了再告诉我吧。”
贺茂忠行似乎真的打从心底感到遗憾万分，芦屋道满额头冒出黑线，他都禁不住同情安倍晴明了，有个痴汉师父平日里很辛苦吧。
******
真后悔当时没有宰了他！
少年一路走到林香溪畔，才堪堪的停歇下来。朦胧的月色映照出他清秀的身影，澄澈如水的眼瞳萦绕着羞愤的雾气，脸颊上的浅樱色一直烧到耳根，却为他平添了几分可爱的色彩。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轻浮男，趁别人意乱神迷就……！
假如保宪师兄在侧，肯定会为自己解了螣蛇蛇毒的，而不会这般轻薄。
少年咬紧了唇瓣，满腔的怒火无法发泄，于是随手摘掉眼前的蔷薇花，一瓣一瓣的撕扯下来丢在水中。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轻盈的随着流水飘走，他的心情才稍微平静下来。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芦屋道满必须教训他一番。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秋之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