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寒扬

2、明年今日2

　　小霸王来返约莫花了二十分钟，柯宇轩早不哭了，他头倚着长凳要倒不倒的已经睡了有一会儿。
　　他好笑又好气地干瞪眼，这小鬼，睡觉靠边点不行？正好霸占在中间，他坐也不好坐，只能站在他面前把手里的塑料带打开，淘出一瓶透明液体，又淘出一包棉花，撕出一团随便往里蘸了蘸，伸手直接按上小鬼的脸蛋。柯宇轩惊醒过来，随即疼得嘴里嘶嘶。
　　“你做什么？”不是在报复他吧……他给他涂的东西，刺激着脸上的擦伤隐隐做痛。
　　“给你消毒呢！别瞎动。”他刚才到附近的小诊所凭着经验买了些药膏和创口贴回来，“放心吧，我又不会害你，呐。”他又从塑料带里拿出一盒裹着五彩包装纸冒着冷气的东西递给柯宇轩。
　　“冰淇淋？”撕开包装纸后，冰淇淋所散发的香甜的水果气味让柯宇轩开心地笑出来。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和难过从未存在一般。他以前看见过这个牌子的冰淇淋放在小卖部的冰柜里卖，因为包装很漂亮，光是看着就感觉很好吃。可是妈妈从来不肯给他买，说他现在是名人了，不可以吃这种廉价的东西，而且容易吃坏肚子，对身体不好。
　　他毫不犹豫地用包装里面陪送的小勺开动起来。和他想象的一样，真好吃！
　　“怎么？这下你又不怕我给你下药？”小霸王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斜眼盯着柯宇轩，这个小孩真是说变就变。之前还哭得呜呜咽烟，一盒冰淇淋就把他给打发了，枉费一张秀气得象女生一样的小脸，一副小少爷的打扮，瞧那穷酸样。
　　柯宇轩听见后当真停下来，怀疑地看了看他。“你干吗给我买吃的？”摄影组的工作人员也经常给他买零食。但妈妈都是接下来，客客气气的答谢，却又不给他碰。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会给他买冰淇淋，而且这个陌生人不久前才威胁他要揍他。对柯宇轩而言，新鲜和好奇要多过提防。难道这个看起来好似恶鬼的哥哥，其实是个好人？
　　“我请你吃，当然不是白请。”小霸王把塑料带里剩下的东西一起推到他面前，随即挽起袖子和衣服下摆，露出同脸上一样伤痕累累的手臂和后背。“你帮我涂个药，我自己够不着。”请人做事前先给好处，算他从那该死的老头子身上学来的做人道理之一。反正他跟着老头子总不缺钱花，买药的时候看见了就顺便买了一盒，小孩儿嘛，总是喜欢吃零食的。没想到这小鬼这么容易应付就是了。
　　“你跟别人打架？”看来还是个坏蛋。
　　“你管得着吗你，让你涂你就涂，问那么多，我揍你啊！”
　　“我不会……”他平时很少受伤，身边人对他总是小心翼翼。
　　“真笨！你用棉花蘸上药水，往我这儿，这儿……”说着摸索了一下背上疼痛的几处指给柯宇轩看。“看见了吧？擦在这几个地方，稍微帮我揉一下就行了。”
　　柯宇轩喔了一声，就试着帮他擦药。一开始总不得要领，白白浪费了很多药水，惹来几句怒骂，本来还轻手轻脚的动作渐渐也大力起来。没想到他也不喊痛，仍旧平平稳稳的坐着，还边往脸上贴创口贴。不一会儿，小霸王身上就贴满了膏药涂满了红药水。
　　“小子，你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搞了半天不但是霸王，还是条“地头蛇”！
　　默不作声。
　　“你小子还真拽呀，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吧？”小霸王见柯宇轩不答话，面子挂不住，伸手勒住他脖子，严刑逼供。“快说！不说就扁你！”
　　“你这人有没有道理啊！我刚才才帮你擦药，你不说谢谢就算了，还动不动就要扁人！我要向你妈妈告状！让她好好教训你！”
　　柯宇轩气极了，使劲挣脱开他的手臂，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霸王却不说话了，瞪着他的眼神怔怔的，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好像有些无辜，又很愤怒，顿时显得狰狞。
　　柯宇轩一惊，有些后悔先前没有乘机跑掉，眼前这人太古怪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危险的感知还是很灵敏的，他认为，如果这时还不跑，说不定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没有老妈。”
　　正当他准备脚底抹油时，小霸王却不霸道了，有些泄气的样子，坐在板凳上纳纳地说，就算被打得挂彩也仍然挺直的背脊，现在整个松垮着，他低头咬了咬牙，又抬头瞪了眼柯宇轩，却少了几分凶狠的气势。“切，我跟个死小鬼说什么屁话。”
　　柯宇轩好象懂了，先竖起眉毛回瞪他随后也垮着肩膀坐回去。
　　“怎么可能没有妈妈呢，你又不是从石头子里蹦出来的。”
　　小霸王翻个白眼，又想揍人了，同时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好不精彩。他突然不想理人，柯宇轩也不开腔，于是就都干坐着，天边挂着几丝红霞，映照整个江滨，人们闲暇地在日落余温中踱步，休憩，戏耍。时间就这么分分秒秒径自流逝。
　　太久了，久到他开始猜疑，在他记得的人里，还有谁能跟他共处这么久。自从被老头带回家，不是听从老头命令对他严酷磨砺的亲信部属，就是既嫉恨他的长子地位又碍于老头威信的兄弟叔伯。连那个传说中与自己有父子血缘的男人，至多在训练成果达不到他期望的时候花双倍时间打骂。
　　小霸王可从来没试过这么长时间与人心平气和的相处，还不说话。他坐不住了，站起来想走，思考一下是继续逃跑还是乘老头子尚未怒不可遏的时候赶紧打道回府，否则跑不掉的话就不只一顿毒打这么简单。
　　“喂，你家住哪儿？”他转而对仍旧干坐着的小鬼发出提问，说来也奇怪，跟他同龄的小孩见着他没有一个不是有多远闪多远，有些比他大的都对他敬而远之，这家伙看起来比他小得多，不但敢跟他顶嘴，逃跑时摔个底朝天，之后也没表现得多敬畏，如果不是说哭就哭，不怎么会打架的样子，他还挺想收个小弟啥的。
　　“我不住这儿。”柯宇轩见他恢复了那种威风凛凛的煞气，也站起来，看样子天快黑了，也不知道溜出来到底多久，他开始害怕如果剧组找不到他，今天或许就回不了家了……
　　“那你怎么跑到这儿的？你老爸老妈呢？”
　　“我妈妈他们在广场附近。”希望还在……
　　“行，我送你过去。”小霸王说着提起剩下的东西，推搡起柯宇轩。心想这小子虽然比其他6、7岁还没断奶的小屁孩儿要成气些，毕竟也还是小屁孩一个，搞不好一不留神就给人贩子当富家公子绑去了，那多冤，白费力气！
　　“你怎么突然好心起来？”柯宇轩揉揉屁股，还有点痛，刚才真是摔惨了。
　　“你还真没说错，我也不是真要送你，我呀，要把你随便绑绑，往你父母面前一送，然后告诉他们是你把我打成这样的，找他们要医药费！”小霸王说的刹有其事，那无赖模样，跟电视里的小混混没啥区别。
　　没想到柯宇轩却嘿嘿一笑，乖乖的跟在后头。
　　他们并没有回到广场，因为刚走几步，就迎面碰上来找柯宇轩的侍扬。侍扬脸上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忧在看清柯宇轩脸上的擦伤时分外鲜明。
　　“小宇，你跟别人打架啦？”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餐巾纸，轻轻擦拭起柯宇轩衣服上弄脏的地方，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打量着小霸王，神情不悦。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绞……”柯宇轩很意外，第一个找到自己的，不是妈妈，不是助理姐姐，而是身为大明星男主角的侍扬哥。
　　“怎么这么不小心？脸都受伤了，导演又该凶你了吧？还好不是很深……”
　　吵死了，罗里罗嗦的，那是什么眼神啊，男子汉大丈夫受点小伤有什么好唧唧歪歪的？小题大做！
　　“柯宇轩，你爸来接你了，我走了啊。”小霸王心生不爽，瞪了瞪高个子青年，直觉那件浅蓝色一字领针织衫简直亮得刺眼。
　　柯宇轩和侍扬同时愣住了，一大一小一起古怪地看向他。
　　干吗？神经病！
　　柯宇轩见他要走，很快地抓住他那破破烂烂的上衣下摆。别看他矮不隆冬，力气还不小，用力一拽成功让他站住，又拉近了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我没有老爸。”
　　“啊？”这回换小霸王愣住，接着又是皱眉，又是抓头，一脸不解，那淤青掩盖的脸，竟然有些可爱。“怎么可能没有老爸，你又不是石头山里蹦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阵，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却哈哈傻笑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记住了，老子名叫向正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