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幽梦》花深红

6、翻云覆雨

　　马行空最近的脾气十分暴躁，身为他秘书的席幽梦日子也不太好过。
　　有人曾说，所谓秘书即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上头的一人若是处理不好，万人之上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现在的席幽梦就处于这样不上不下的位置，她有些不理解马行空突如其来的转变，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越发沉闷的做好份内的事，下班的时候走得更加快，回到家后和丁绮罗稍微抱怨几句。
　　席幽梦其实不太喜欢和丁绮罗谈起工作上的事情，因为丁绮罗总是会微笑的看着她，然后说：“没关系，要是做得不开心就不要做了。”
　　丁绮罗虽不算富有，但也足以使两个女人可以生活惬意。席幽梦知道丁绮罗的好意，但是她若是需要别人养活的女人，早早嫁给父母安排的男人不是更好，哪里还需要离家出走？席幽梦知道如此要强的心理实在是不好，可是她就是忍受不了象母亲一样在家中围着炉社转个不停，眼里只有父亲一个人的懦弱模样。
　　席幽梦的家境顶多算是小康，这主要得益于父亲是公务员的原因。席母早年便下岗回家做起了专职主妇，那时候经济不太景气，家中有两张白吃饭的口张着，席父的确有些吃力。于是家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总是不断。说来说去，再恩爱的夫妻也经不起贫困生活的消磨。好在，没过多久，随着政府政策的改革，公务员的薪资体制也进行了调整，家中的生活慢慢的好了起来。席幽梦也从原来一穷二白的疯丫头，居然摇身变成捧金饭碗吃国家饭的公务员后代。
　　时代在变，情势也在变，席幽梦大学毕业后，被席父安排进了一家国企。工资拿得不多，却十分清闲。原本席幽梦工作得也算愉快，但席父在安排好席幽梦的工作后，便开始急切的张罗宝贝女儿的婚事。
　　一开始，席幽梦还老老实实的听从家人的安排进行相亲，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厌烦了父母无休止的挑剔，似乎嫁给一个男人的最终目的就是让那男人当自已的长期饭票。她觉得一个人照样过得挺好，那些男人见到她要么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要么就是一脸高傲表现自已的资本……总而言之，没有一个看得顺眼……
　　席幽梦其实算是一个性格刚强的女子，她虽然忍了又忍，终于和家里吵了一架，带了简单的行李离家出走。

　　其实在离家出走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席幽梦就开始在外流连，尽量拖晚回家的时间。周六周日，她更是索性泡进单位附近的图书馆。只因为不想回家的时候总是见到父母忧心重重的脸。
　　说起来有些好笑，席幽梦其实也是谈过恋爱的。但是在学校里，父母以早恋为由扼止了发展，刚毕业出认识的男孩，父母又觉得不够成熟。于是一拖再拖。
　　到后来，席幽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与毫无感情的异性不断接触，她宁愿在家以外的地方呆到不能再呆，这样回家后只要忍受很短时间的唠叨和抱怨，然后洗洗睡下。
　　与丁绮罗的相识其实很平淡，没有什么惊天动地。
　　当时席幽梦正迷上网络文学，偶尔也试着在网上发表一些小文，不知怎么的就迷上了丁绮罗的文字。
　　席幽梦觉得她似乎从丁绮罗的文字里读到了淡淡的忧伤和对人生的茫然。

　　原本世界就是这样小，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居然在一个破旧的图书馆里碰上了。
　　当两人分别在书架两面伸向同一本书时，就注定了她们此生纠缠的缘份。
　　不同的性格，却意外的契合，共同的兴趣，生活习惯，以及人生观。
　　一开始，丁绮罗就明确表明自已是一个女同志，她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想欺骗眼前这个看着成熟，实则十分单纯的女孩子。
　　而席幽梦除了微微吃惊，似乎也没有排斥感。
　　相反，因此席幽梦偶尔会问自已，会不会也是一个潜在的同性倾向者。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宁愿和这个娴静的几乎让人忘记存在的女人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参加所谓的相亲。

　　当席幽梦拎着一时冲动从家里带出的小行李箱时，颇有些壮士一去不复兮的悲壮。
　　她一时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去处。
　　朋友不少，但她骨子里的孤僻却不愿意去麻烦任何一位，若是租房，似乎又急燥了些。
　　一时间无处可去，席幽梦便拎着比那个公文包大不了多少的行李箱去了常呆的图书馆。
　　于是，再次见到几乎已经无话不谈的丁绮罗。
　　再于是，在丁绮罗的盛情邀请下住进了附近的小公寓。

　　起初，两人只是分室而居，直到丁绮罗在一次晚饭时漫不经心的一句表白改变了两人的关系。
　　那句表白，席幽梦至今想起都会忍不住暴笑出声。
　　丁绮罗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很出神的说了一句：“若是这世上只剩下一碗饭，我们就一人一半吧？”
　　当天正好轮到席幽梦做饭，她听了一愣，随即便想到前两天两人一起看到的文集，说的是爱情就是一碗饭。她突然心就漏跳了两拍。
　　席幽梦很喜欢丁绮罗，这无庸置疑，但这样的感情究意与丁绮罗的感情有什么区别？席幽梦并不确定，这二者是否相同。但至少，她对丁绮罗的表白并不意外，甚至也许早有了预感。又或许，在她踏进丁绮罗家里那刻起，她们的未来便已注定。
　　丁绮罗那一刻的心情是紧张的，不料却被席幽梦一句淡淡的好啊给弄得神不思蜀。
　　她突然不确定起来，这样含蓄的一句话，席幽梦究竟明不明白里面的含义。
　　丁绮罗忍不住抬头看席幽梦，却见她一反常态没有一脸促狭，也没有嘻闹的表情，就是淡定温和的微笑着。她的心一下子就沉淀了下来，喜悦之情立即席卷。
　　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彼此明白就足够。

　　席幽梦想起昨天的拒绝，突然就有了一丝歉意。
　　丁绮罗一直是这段感情里付出最多的那一个，从一开始的小心呵护，到后来的强自忍耐，每一步接近都是在席幽梦允许的范围内一点一点接近。
　　席幽梦可以接受互相亲吻，拥抱和抚摸，却……不能想象让丁绮罗进入自已。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紧张，其实还有些羞涩……
　　当然，害怕更多些。
　　席幽梦在父母的严加教管下，一直是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和男友平常拉手是平常，接吻是少数，拥抱更是少之又少，更不要提再深入的交往。
　　她甚至觉得，自已根本没有性方面的需求。
　　丁绮罗的热情，她感觉得到，她也愿意配合互动，偶尔，她也会有随着一起燃烧的冲动。但更多的是，她感到畏惧，她想，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席幽梦叹了口气，昨夜闹僵之后，丁绮罗似乎一夜未眠，晚上回家后和她道个歉，两个好好谈谈。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彼此的相处。

　　“幽梦，进来一下。”就在席幽梦沉思的时候，桌前的对讲机突然传出马行空沉稳的嗓音。
　　席幽梦又一个大叹气，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随手拿起记事本，抓起一支笔便大义凛然的奔赴刑场。
　　“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一个酒会，你准备一下。”马行空翻着手中的文件，眼睛看都没看席幽梦一眼。
　　席幽梦听得一呆：“董事长，这不是一向由公关部陪您去的么？”
　　马行空停下手中的动作，凌厉的双眼转向席幽梦：“席小姐，你是我的专用秘书，这种事，我不希望你再问第二遍。”
　　席幽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非又是说老板交待的每一件事，秘书都必须完成。
　　“我知道了。”席幽梦无奈道，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此类应酬，先去适应一下也好。不过晚上打算好的谈话只能泡汤了。

　　“绮罗……我是幽梦，公司临时有个酒会要求我参加，我晚一点回家。”席幽梦心中很是不安。
　　“好的，你自已注意一些，鸡尾酒不要喝，很容易醉。”丁绮罗一时间觉得松了口气，因为她暂时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席幽梦，但是心里又担心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嗯！”席幽梦沉默了一会儿，又不舍得挂电脑，半晌才又说了句：“记得吃晚饭，不要老坐在电脑前面。”
　　丁绮罗顿时感觉心情又飞扬了起来，她的嘴角忍不住上勾：“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嗯，有机会我尽量偷溜！”席幽梦扑嗤一声笑出来：“我挂了，等我回家啊。”
　　丁绮罗也笑：“知道了，女王陛下，我还会帮你准备好解酒汤。”
　　“好，拜拜~”“拜拜~”
　　席幽梦心情愉快的放下电话，她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总裁办公室里，有一个男人正在落地窗后恨恨的松了撑开百叶窗的手。

　　也许人生便是如此，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席幽梦此刻并不知道，丁绮罗精心调制的醒酒汤，她再也没有机会喝到。
　　同样，丁绮罗也不知道，今夜之后，她与席幽梦之间的一切都将改变。

作者有话说

　　关于那碗饭的故事：
从前女孩总说：爱情一定要是美丽的，就像玫瑰花。现在女孩常说：爱情，其实就是一碗饭。那是个秋季，有个女孩认识了一个男孩子。
他们怎么认识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认识了，认识了，两个人都觉得奇怪，奇怪在这之前，他们怎么就错过了那么多年呢？他们开始了一段浪漫的时光。一切都和女孩想像中的一样美丽。
　　那些日子里，女孩的办公桌上，开始有玫瑰花。
　　据说，玫瑰是代表爱情的。女孩细心地为玫瑰换水，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注视它们，如同注视男孩的眼睛。
　　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们，常常在一起讨论有关于爱情的话题。
　　而恋爱中的那个女孩总是说：“爱情，一定要是浪漫的，美丽的，就好像——好像那些玫瑰花！”　
　　后来，有一天晚上，男孩带女孩去一家小餐馆吃饭。
　　在女孩吃饭的时候，男孩就坐在女孩对面，看着她吃。女孩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外婆就常常这样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饭。外婆的目光里，含着慈祥与喜爱，让小时候的她，充满了被宠爱的感觉，那种感觉，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幸福。女孩抬头看男孩的眼睛。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映着女孩的脸，竟然也是很慈祥的样子。那一刻女孩仿佛回到了从前，小小的心里，满溢了被爱的快乐。
　　女孩吃剩半碗饭，放在一边。男孩对她笑笑，伸手拿走了那半碗饭，开始吃起来。吃得那样香甜，那样自然。
　　女孩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只有外婆和父母才吃过她吃剩下的饭。那是只有一家人才可以做得这么自然的事啊。而男孩……
　　“嘿，你知道吗，我忽然想起了什么？”男孩吃着饭，忽然说：“我忽然想，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穷得只剩下一碗饭，我一定会让你先吃饱。真的，我发誓！”　　
　　女孩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誓言啊，可这却是男孩唯一对女孩许下的誓言呢！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却为这个奇怪的，有关于一碗饭的誓言哭了……
　　以后，当同伴们再次说起爱情时，那个女孩就总是会说：“爱情啊，爱情就是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