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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回到最初(3) ...

  •   毕竟两个人的身体才十二岁,因此苏若瑜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抱住苏怀瑾一起躺了半晌,便很是不舍地站了起来。

      苏怀瑾的右腕这时候已经快要痛得没有知觉了,断掉的手骨没有得到治疗,还被人那样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疼痛愈发剧烈,到了后来,那一片地方都已近麻木。

      苏若瑜颇为怜惜地托着他无力地颤抖着的腕子,从床底下找出一个医药箱来。

      “你瞧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更为年少的那个孩子心疼地在哥哥的腕子上吹着气,竟有些埋怨道,“都肿成这个样子了,如此漂亮的一双手,若是以后再作不出那些连最严苛的鉴赏家都拍案叫绝的字画,该有多可惜呀。”

      “……”

      苏怀瑾微微闭着眼睛,斜靠在床头,任他给自己揉了药包扎,淤血散开的感觉并不比之前轻松,但他咬住了牙,一声都没吭。

      疼痛什么的,慢慢也就习惯了,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有一丁点儿示弱。

      苏若瑜拿着雪白的纱布,仔仔细细地给他包好,然后摸了摸对方满是汗水的脸,叹了口气:“怎么就那么倔呢。”

      他小声嘀咕着:“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苏怀瑾装作没听见,感觉手腕那里在药力的作用下好些了,就将手抽回来,转了个身面朝里,一点儿都不想看到他。

      他现在其实也算是有恃无恐,笃定苏若瑜不会真的伤害他——至少“暂时”应该不会真的杀了他,至于其他的,对经历过那么多世界的他来说,就都不算是什么了。

      但他也时时刻刻记着,现在自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而不是那些用作执行任务的小世界,他也不是借了别人的人生,而是真正为自己而活。

      最重要的就是,现在若是死了,就不一定还能有那样读档重来的福利了。

      所以,每一步都一定要走得慎之又慎才行。

      但现在的情况却颇为棘手,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靠谱的突破口。

      苏若瑜掌握的信息明显要比他多许多,关于仙君的身份,关于这一切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真相……而他呢,甚至连自己嫡亲的弟弟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般疯狂可怕的执念都一无所知。

      而且,他还比自己更早重生,看他都能把自己一个大活人绑到这种不知道什么鬼又聚拢着惊人财富的地方来,就知道这其中的时间差一定不短。

      这种开局上的完全不对等性,让他从一开始就落后了苏若瑜一大截,现在更是完全被对方掌握在手中,到底要怎么才能想办法逃出去呢……

      打也打不过,道理更说不清,好像除了等待救援没有其他法子了。

      他在思索这一切的时候,苏若瑜就在他身后静静地坐着,那两道如火般灼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身体范围,苏若瑜被那如有实质的注视弄得毛骨悚然,却还是坚定地不肯回头。

      这个弟弟从来赶着不走打着倒退,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给他看一看又不会少块肉。

      现在还有一件事,他也得好好想想。

      ——这一世,到底还要不要走前世那条光鲜荣耀又险恶非常的路子。

      “六首”的名头自然好听,古往今来有多少读书人把这视为至高无上的荣耀,打破脑袋想与这样的神话沾上一点边,而除去这些虚的东西,这名头能带来的实际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前世之所以能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名满天下,自负盛才是一方面,可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他在年仅十二的时候就中了小三元,三年之后更连夺两元,成为当朝不是状元更胜状元的探花。

      读书人为他最后在殿试的惜败扼腕叹息到几乎疯掉,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在这样的氛围里,他却反而褪去了一层神性的光环,变得更容易为广大士子接受,由高高在上的摆设而真正融入到了士林中去。

      在这个崇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时代,考试的地位在读书人心中是高到无法想像的,七老八十不过院试也只能称为“童生”,而只要通过乡试,不管你如何年幼,如何贫寒,都可被尊敬地称一声“举人老爷”。

      苏怀瑾是侯府出身,可他父亲苏则却是鱼跃龙门的典范,苏家父子二人光耀门楣,让这姓氏成为士林当中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不管苏老爷这些年是否做出政绩,是否当真为官清廉可堪敬慕,读书人一提起江阴苏氏来,那都是要叹一声“文曲星保佑”、“大周文昌柱石”的。

      苏怀瑾前世竭尽所能,自是从这条路上得到了许多好处,他的声望异常高,升迁速度也因此而异常快,他在许多人仍寒窗苦读的年纪就取得了他们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成就,可以说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而事实是,最后他却输得一败涂地,不仅与读书人最不屑的艳情谋杀扯上关系,更是被安王的“追求”置于极为尴尬的处境,身败名裂还不算,甚至连性命都险些被人拿了去。

      被他可以说曾是最亲近的弟弟。

      究其原因,固然是苏若瑜有意陷害、安王周澜卑鄙阴险,可他自己,难道就没有行差踏错一步吗?

      曾经的苏怀瑾是这样坚信着,可现在他已不得不承认,那时自己毕竟还太年轻,阅历的缺失所带来的,有时就可能是如斯可怕的结果。

      少年公子,灼灼其华,半分不懂得藏拙收敛,而当一个人才学太盛的时候,不论他本人是否谦逊温润,还是很容易被人扣上目中无人、恃才傲物的帽子。

      那时候崇敬他的人不少,但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同样许多。

      别的不说,就说安王周澜——难道真的完全是被苏若瑜迷昏了头脑,好端端便要对付他这个一点利益相关都没有的天子近臣吗?

      周澜开始时刻意与他相交,之后又是几次三番的拉拢,按理来说,对这种实权王爷的示好,就算他没有改换门庭的意思,至少也该与之周旋,虚与委蛇一番,可那时的他是如何做的?

      他严厉警告了流露出这意思的好友,斩钉截铁地掐断了一切可能的沟通,甚至两个月没与周澜说话,路上见面都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直到两个月后,安王亲自备厚礼登文渊侯府赔罪,他才在父亲的斥责下不甘不愿地与这个昔日好友恢复了联系。

      现在想想,也真是天真得可怜,周澜要是没因为这件事而恨上他,才是真正奇怪了。

      有时候,行事并不能以简单的对错论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学着去适应规则。

      当然,如果有足够实力的话,也可以超脱出来,独成自己一方天地。

      ——比如现在。

      苏怀瑾想了半晌,还是放弃了想方设法去参加院试的念头。

      他知道苏若瑜很不想让他去,前世这个时候,还“年少单纯”的弟弟就为了阻止他前去参试而“不小心”划伤了他的右手,可那时候苏则执意要让自己优秀的儿子震惊天下,留一段青史美谈,因此还是让他去了。

      那次考试,苏怀瑾是用左手写的,以至于当时批卷子的那位老儒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对天下人交口称赞的苏郎的字嗤之以鼻。

      这就是题外话了。

      可今生苏若瑜既然是重生的,又肯定很早就为把他绑架到这里来而开始布局,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的手上还会出现那道伤痕呢?

      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重要的是,他能不能从这样的变故中找出对付苏若瑜的方法,至少从这里逃出去?

      “哥哥。”苏怀瑾想得入神,几乎都忘了身后还有一尊大神在那里看着自己发呆,苏若瑜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他猛然一动,心脏都险些跳出来。

      苏若瑜愉悦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久了,哥哥还是这样怕我。”

      “……”

      “你怕我干什么呢,我又不会伤害你。”苏若瑜嗔怪地伸手去板苏怀瑾的肩膀,“哥哥,你转过来吧,朝左侧睡对心脏不好。”

      苏怀瑾眉头一皱,忽然感到有哪里不对。

      苏若瑜跟他说的某些话,好像不该是出现在他们这个时代的词汇。

      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弟弟的眼睛:“我在各个小世界之间穿梭的时候,你也跟着我吗?”

      “……”

      “还是说,你也像我一样,在那些地方扮演经历了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为了完成任务,以换取重生?”

      “哥哥,你说什么呢,”苏若瑜脸上的僵硬只持续了一瞬,他忽然笑开,那张苏怀瑾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犹如被阳光照亮,眉梢眼角却显出他所不熟悉的阴冷和媚态来,“静渊怎么听不明白。”

      苏怀瑾仔细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笃定地笑了:“枉我把你想象得那样危险,其实与我一样,你也是受制于人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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