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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五十一

      让荷沅没想到的是,朱行长竟然亲自到机场来接。他带着司机,荷沅只得让自己公司的司机回去,上了朱行长的车子。不知朱行长心急的是什么。荷沅对朱行长原先感觉一般,现在只觉得这人凉薄之极,为达自己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是人在江湖,又不得不应付,只有硬着头皮上车。
      才一上车,朱行长就将一手机递给荷沅,“梁小姐,我有不少问题需要跟你商量讨教,请你今晚一定给我时间。你需不需要与你家属打个招呼。”
      荷沅心说有什么需要说的,她只是个信使,将东西带到就行,怎么朱行长还要问东问西?难道是要问刘某在香港风不风流?荷沅心想,这种问题不必问了吧,刘某本性如何,朱行长可能还与他同出一辙呢。但是能不答应吗?她只得接了手机,给祖海电话,“祖海,我回来了。机场遇见朱行长,我有一些话要与他说,可能会晚一点回家。”祖海电话那头莺歌燕舞,荷沅想起刘某说的话,心中郁卒。不知今天他的身边有没有阿碧阿绿。其实压根不必打这个电话,想来祖海也不会回家得早。
      祖海大约是走出了门,很快背景声音清晰,“他又有什么事?这个人翻脸不认人,你不用对他太迁就。对了,这人也挺花的,跟刘某差不多。”
      荷沅应道:“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这么热闹。”
      祖海笑道:“回家跟你说,好事。”
      荷沅翻了一个白眼,心说他还不说,难道是怕她撞上去?但又暗自警惕,千万收心,不要真中了刘某的圈套,他如此暗中诋毁祖海,还不是想看她笑话?可心中总还是留下一团阴影。
      将手机还给朱行长,微笑道:“刘总让我带一包东西过来,不过被我放在随身大背包里,等下下车再拿给朱行长。”
      朱行长客气地道:“不急,不急。昨天冰儿去一趟王家园里,采了几枝桂花回来。本来想去见你的,没想到你原来在香港。她对你送她的绣花小袋爱不释手,说你想出来的东西总是意境最好。冰儿昨天没遇见你,知道我今天要来见你,让我把一只印盒带给你,说她玩了几天,挺好。等以后有时间再找你看看还有什么精巧好玩小玩意儿。呵呵,我说她不要总是打扰你这个大忙人。”边说边递过来一只小小盒子。
      荷沅心照不宣,知道朱行长自从在刘某嘴里知道她与老骆关系之后,对祖海的贷款一直算是关照,但也一直没有与她见面。今天见面,便借冰儿的关系将看来值那么几个钱的印盒还给她,言语之间清风明月,非常放得上台面。荷沅当然得推回去,笑道:“冰儿既然说好,拿着玩儿便是,我想着她也应该喜欢这种小小玩意儿,她以后有空,只管打个电话约我,我这人也是最喜欢罗里罗嗦精致淘气的小玩意儿,哪天一起喝茶赏玩。”
      朱行长笑道:“你最知道我们家冰儿的性格,她吩咐让我做的事情,那是跟圣旨一样,不能错上一点的。梁小姐,你接着,以后有机会你们一起喝茶赏玩。”
      荷沅只得勉为其难地接了,心说未必是冰儿真的想还给她,而是朱行长非要将印盒还给她不可,此时即使冰儿真的非常喜欢,朱行长也是要冰儿割爱了。老骆老骆,即使那么多天没联系他,他的影响却是让她受惠至今。
      荷沅与朱行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冰儿,这是他们之间所有的共同话题了。荷沅估计他有什么问题不愿意给司机知道。好不容易聊到一家宾馆,朱行长让司机回去了,两人一起上顶楼旋转餐厅。这个地方位置放得异常宽敞,初进去的时候可以闻到一股酒肉味,可能白天是吃饭的地方。因为有旋转机械轻微的转动声音,这儿说话大可不必顾虑被邻桌的听了去。朱行长真会选地方。
      荷沅一坐下,就将刘某托她带的东西交给朱行长。朱行长也不客气,道了谢,问服务生借一把餐刀割开荷沅五花大绑似的包装,取出东西后将首饰盒放在一边,先看那封信。荷沅看很多人点的不是咖啡就是柠檬红茶或者绿茶,只有她看见红茶绿茶就反胃,又得想起初出道时候红茶当酒喝,除非是自家加料的。一点不客气点了一杯粉绿色的薄荷奶昔。
      朱行长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了很久,神色严峻,荷沅心想,这么一张纸的内容,即使字写得再小,只怕几分钟也看完了,不知里面是什么内容,让朱行长如临大敌,反复看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等朱行长看完,他桌上的绿茶已黄,茶水热度已减。荷沅看着他小心地将信折好放入小信封,又小心放进那只大信封里,却始终没有看首饰盒一眼。荷沅心想,其实他们把疼冰儿放在嘴上,如果真正疼冰儿的话,应该先看看刘某送冰儿的是什么东西,估计就理解冰儿而言,还是刘某比较能投其所好。
      朱行长终于发问:“对不起,梁小姐,让你久等。你刚从香港回来,香港现在的金融形势你看着怎么样?”
      荷沅道:“我去开会,只回来时候的飞机上看了一叠报纸。乐观也有,悲观也有,但好像很多权威不看好香港能挺过这轮打击。不过在香港酒店里面,看到无数精神亢奋,我们老板说像是上足发条的行家。”荷沅不便提出自己的见解,只说说她看到的。
      朱行长道:“这些报纸还在吗?梁小姐能不能割爱让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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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沅一边微笑着答应,从身边的大包里掏出一厚叠今天刚在报摊买的报纸全部交给朱行长,一边心中觉得奇怪,这两人会不会凑一起炒港股去了?否则刘某跟着炒家玩儿干什么?但是他们一个坐镇香港,一个本身就是金融系统,多的是这方面的相关信息,朱行长更是行家,还找她干什么?他们两个一起通个电话不就得了?像刘某就比较正常了,言语中还与她较劲,不是很看得起她的爱国理论样子。难道朱行长一边与刘某合作,一边防范着刘某?这倒不是不可能,这两人本来就有点狼狈为奸。而且,朱行长大约也有想从她嘴里问点高层决策的企图吧。可是她都很久没与老骆联系,怎么可能知道?问题的关键是,又不能让朱行长他们知道她与老骆疏远。这下,后面得小心应付了。
      朱行长接了报纸,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结果变成你从香港回来,一半行李都是我的东西。梁小姐你自己怎么看这次香港金融秩序受冲击的问题?”
      荷沅笑道:“我本来一直坚持相信我们的政府,但是在香港被刘总一顿教育,发现问题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所以回来前买了那么多报纸来看,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是,越看越惊心,越看越难以下结论,越看越发觉自己什么都不懂。尤其是这儿有一篇文章,说的是如果香港政府强力干预,不知政府能不能担下抬高股价后政府资金被套的后果。”边说,边从给朱行长的几份报纸中找出她看着心惊的评论文章。
      这一回,朱行长看得很快,那当然,自己行业里面的东西,换荷沅也会看得快。朱行长很快就从报纸里面抬头,评价道:“这一点,我看这篇评论杞人忧天。我还是那句话,中央政府不会坐视不管。我国政府既然有魄力说得出保持人民币不贬值的承诺,应该不会在香港金融市场面对现实退缩。”
      荷沅笑道:“被朱行长一说,我这墙头草又倒回来了。我也一直说我相信中国政府,所以在会上被我们总部总裁称为爱国主义者。”荷沅不敢直接表态,免得万一他们在香港炒股炒出问题,都得一起找她算帐来了,她怎么受得了。何况,面对的又是方家。
      朱行长若有所思地看着荷沅,有点自言自语地道:“几个月前,你说到相信中国政府,人民币不会贬值的时候,我们谁都不信。周边压力太大,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怎么能顶得住。没想到八月份人行副行长出来讲话。”
      荷沅只有呵呵地笑,总不能向朱行长承认那是老骆提醒她的吧,不过估计她不说,朱行长也会想到老骆。朱行长现在这么说,无非还想从她嘴里套出老骆的最新指示。“正方反方,各自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我正好撞上正方,呵呵。”她又没有去问老骆,怎么知道。但只有虚虚实实,随便朱行长去猜了,她反正既不能坐实她没联络老骆已经好久,也不能直说她支持什么。反正摆道理让朱行长自己去选择。相信朱行长还不至于无聊到直问她得到什么消息。朱行长的牌子被他自己上次对祖海悍然下手给敲砸了,荷沅相信他没好意思直问了。
      但朱行长自有他的办法:“类似你们这样的跨国公司,开会时候一半时间会讨论国际局势吧。现在面临的最严重问题是东南亚金融危机,你们的会议可能得商讨相应对策了吧。”
      荷沅笑道:“可不是,我们开的又是亚洲区会议,所以非常针对。”
      朱行长笑道:“呵呵,那你搬出你的信念来说明中国经济形势,想必非常新颖。”
      荷沅笑道:“是啊,大约他们再没见过这么草包的理论。简直可比思无邪了。”
      朱行长点头道:“那是他们不了解国情。呵呵。”
      荷沅心说,朱行长绕来绕去无非是问她在会上表明的态度,他认为她在这种会上当然会使出浑身解数,当然包括搬出莫须有的老骆语录给自己的话背书,所以,他前后一结合,一准得出结论,香港政府一定会强力干预,而且成功几率因为中央政府的支持而很高。荷沅想,这可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到时候万一有问题,赖不到她头上。但是他真要迁怒,那也没办法。向来就有无妄之灾这一说。
      后面,朱行长居然问起祖海那个大超市的招商计划成功与否,可能性多大,荷沅只有推说她从没时间参与祖海的经营。被朱行长送到安仁里分手后,荷沅心想,不知道朱行长会不会将她说的不参与祖海经营看作是他们两夫妻关系欠佳,原因是因为老骆?那也只有随便他想了。
      安仁里,里面已经灯火辉煌,但是只有一个祖海与笨笨一家。说起来,安仁里还真有点冷寂。祖海穿着真丝睡意,坐书房里看报纸。他不喜欢听音乐歌曲,看电视几乎是固定时间,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晚上七点或十点。如果荷沅不在家,非此四个钟点,安仁里一定一片寂静。楼下的灯光显然是为荷沅而留。
      荷沅本来准备静悄悄拎着箱子上楼,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可到了楼梯口,还是忍不住大叫一声:“祖海,我回来啦。”
      很快便见祖海出现在二楼楼梯口。荷沅背着手看着他,拿脚踢踢身边的行李箱。祖海一笑下来,家里的煤气瓶等都是他的活,还包括扛老婆,虽然他现在在公司里那个荷沅钦定的男秘书什么都可以帮他做好。荷沅则是假惺惺地接了祖海手中的报纸,帮他扛报纸上楼,表功表得比祖海还响亮。
      祖海但笑不语,将箱子在卧室放下,见荷沅凑过来耸着鼻子闻气味,才道:“又来了,我说不喝酒就不喝酒。你一身臭气,赶紧去换了衣服。”
      荷沅听了不由嘿嘿地笑:“风水轮流转了,这年头,居然我成臭人了。哎,你快说你什么好事啊。”
      祖海头一仰,得意地笑道:“今天,可行性研究报告又得一家超市回应,现在加起来有三家了。跟区长谈下优惠条件,当然只针对我开发的房地产。所以我高兴,包场请他们那些科员看歌舞,我陪一会儿就回来,不想多坐。”
      荷沅听着祖海说话,一边蹲下身打开密码,祖海的话说完,她的箱子正好打开。荷沅一件一件地往外取东西,“你的衬衫,你的衬衫,你的领带们,一条皮带,你的手表,这只手表我最喜欢,你的钢笔,以后再不许送人了,你的休闲毛衣,你的高尔夫衫……”
      祖海只看钢笔与手表,都是荷沅喜欢的式样简单颜色只有黑白但是做工精美的类型,现在他耳濡目染,也喜欢上这些,他的穿戴在行里是出名的有品。“钢笔我怎么管得住,拿出来被人看到了,人家抢着要,我不好意思不给。”
      荷沅想了想,笑嘻嘻地道:“我是个出了名的小气鬼,以后你的钢笔上我得让人清清楚楚刻上几个大字,生日老婆赠,定情日老婆赠,结婚N周年老婆赠,看谁还好意思拿。还有你的领带皮带,我都要在上面绣字。”
      祖海听了笑道:“不要那么小气嘛。怎么都是我的衣服,你自己没买?”
      荷沅不由愣了一下,手指一弹箱盖,笑道:“好像还真是的。对了,我有买,一瓶香水。”东翻西翻,终于从角落找到一只小匣子,递给祖海,“你闻闻,我喜欢甜甜的香气。”
      祖海接了香水,只略闻了闻,笑着道:“我现在才知道你用香水用得很淡,有次在电梯里进来一个女的,香得跟我们院子里熏死蚊子的夜来香一样毒,出了电梯,我一整天鼻子都是这个香气,吃不消。”
      荷沅笑道:“万一那个女孩正好是你心中中意的,这一整天不散的香气不正好提示你她的存在了吗?这叫不知不觉地勾魂。”
      祖海笑道:“我哪还有魂,都抓在你手里呢。”
      荷沅故作一脸惊诧,道:“大事不妙了,你居然也会甜言蜜语了。你什么时候送我鲜花?什么时候送我巧克力?隔壁刘某人昨天在宾馆遇见我,今天可是送了我一大束白色郁金香呢。”
      祖海满不在乎地道:“这种人,就是把他自己打包了送给你,你也不会要。你不用拿他激我,换个人还差不多。”
      荷沅明白了,祖海的吃醋很是有的放矢。“那我换个人,朱行长,他可是专程去机场接我,还请我上旋转餐厅喝情调茶。最后还把我送回来。这下够刺激了吧?还有还有,昨晚与我们总部总裁对着维港喝咖啡呢。”
      祖海“嘁”地一声,打开电视,找到本地电视台,似是豪情满怀地道:“你等着看晚间新闻,那个女播音员前几天缠着我要我送她回家。今天看的歌舞几乎都是省歌舞团的班底,小姑娘们对我热情得不得了。”
      荷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地炸了,无数相关传闻一一排列出来,阿丹之后岂是阿碧阿绿了事,原来早就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心中异常郁闷,抓起床上摊着的衣服全扔回箱子,闷声道:“以后你穿破衣烂衫出门。再不给你买衣服了。天下怎么苍蝇那么多。”
      祖海忙笑着抱住荷沅,连声道:“还不是你紧着拿那些苍蝇来气我,我被你气急了。你放心,我怎么可能送他们回家,我现在又不喝酒了,管得住自己。”
      荷沅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劲,“怪不得有次有个女老总跟我说,做女人,尤其是做人太太最没意思,儿子是给别的女人养的,丈夫也是给别的女人养的,养得不好,自己眼睛受荼毒,养得好,自己的心受荼毒。”
      祖海拍拍荷沅气鼓鼓的脸,笑道:“什么话,一家不知一家的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能不知道?我还最怕你被别人抢去。你身边苍蝇才是多得不得了。”
      荷沅不能释怀,郁闷地看着祖海,这小子现在看上去果然是越来越有味道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估计即使让他披着草包上班,苍蝇还是不会少,谁叫他是丛总呢?想了会儿,懒懒地还是将扔回箱子里的衣服取出来,对着也蹲下来的祖海道:“我现在总算明白刘某人为什么这么猥琐了,他可是从青春期开始就有人投怀送抱,女人在他眼里估计与玩物差不多,环境造人啊。祖海……唉,算了,社会现象。”一脚踢上箱盖,没精打采地找自己的居家衣服准备洗澡。
      祖海原本以为荷沅听了他的刺激会跟他拳打脚踢一番,可等了半天,荷沅扔给他一个“社会现象”,他发觉事情严重,荷沅当真了。想了一想,从身后抱住荷沅,贴着她耳朵认真地道:“荷沅,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我是过来人,女人是什么我清楚得很。只有你是不一样的,你是我心里最亲最亲的人。我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想到你,比如新造的小区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们要不要留下一套房子,你会选择哪个角落。比如超市重点选定主攻哪家比较好,你好像不大喜欢日本的。我这个人野气,有些时候胡说八道,不拘小节,你看着可能会生气,不过你放心,大节上面我不会亏。你看,你还不是一样,我看到你现在出差买东西,总有一大半是给我买,以前你可是最喜欢打扮自己的。我现在也知道了,在你心里,也是一直都只想着我的。”
      荷沅刚听起来的时候头皮都炸了,但是后来越听越安静,等到祖海说完,她低头好好想了会儿,心里很多感触,却一时说不出口,转回身静静跟祖海相拥了会儿,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前还有什么女人?”
      祖海笑道:“我早知道,不跟你说,你心里一直想着,跟你说了,你又得追着挖我老底。你看问题怎么看的重点?你只要知道我现在从里到外只有你一个就行。”
      荷沅听着也是失笑,手一伸,不觉抽出一件婚后不久好玩在美国买的鲜红薄纱睡衣,自己也愣了一下,想起来才“哎呀”一声,扔了回去。早被祖海好奇抢来抖开,一见之下挤眉弄眼大笑出来,一手抱起荷沅一手抓着睡衣赶去屏风后面。
      当祖海安安静静钻在荷沅怀里,闭着眼睛被荷沅揪着头发掏耳朵的时候,朱行长一个人吸着闷烟,收起满桌满沙发的报纸和文件资料,犹豫了一下,打开包中的手机。不出所料,三分钟之内,刘某的电话进来。
      “大哥,我特意安排那个小女人给你让你发问。你听了她的话还能不知道其中的幼稚?经济规律哪里是那么容易打破的,尤其是在一个市场经济极其发达的地区。”
      朱行长吐出一口烟,缓缓地道:“梁荷沅身后有背景,不能不参考。你想过没有?”
      刘某也不示弱,道:“她除了这些,别的她还能知道什么?你是圈内人,你也会听她的?我问你,两地政府外汇储备加起来是多少?比得上国际游资的规模?香港是不是自由市场?港政府有没有财力担起被套在高股指中的资金?我就是设计让她来见你,让你问个明白,让你正方反方意见一起听。她以为现在的股市跌势是那么容易制止的吗?”
      朱行长沉默了会儿,道:“你要的数量太大,我给了,你也未必能在香港拿得到现钱。”
      刘某道:“我是按照我能拿到的现钞量给你数额的,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也计算过,我的期指抛单即使在最坏运气,股市止跌回稳情况下,最多只会赔光我的所有流动资金。我还有不少固定资产。你得有点勇气,我身后是索罗斯等国际炒家的超一流经济人才。”
      朱行长心想,万一股市不止止跌回稳,反而一路上行呢?但又一想,香港政府究竟能有多少财力维持港股一路上行,以至所背包袱越来越重超过负荷?不排除股市上行的可能,如果上行到一定程度,这笔钱如数付给让妹夫补仓的话,很可能导致他赔入固定资产,倾家荡产。为安全起见,他还是坚持:“我打个八折给你。明天我打款子给九州的许老板,你明天下午问许老板在香港的公司提款。”
      刘某当然算到朱行长会七折八扣,只是打个八折,他已经满意。但嘴里还是道:“大哥,你太谨慎。我本来还想鼓动你投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这几天你还是找机会过来看看吧,来了你就知道。你在国内看的当然只是一些报喜不报忧的。”
      朱行长顺水推舟:“我若不是看了梁荷沅带给我的香港报纸,我还不会那么快答应你。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好生顶着。”
      刘某却是忽然一笑,道:“大哥,我把人送到你面前……”
      朱行长只是勉强笑道:“这种人惹不起。太麻烦。”心里却想,他早就很熟悉梁荷沅,只是刘某不知道而已。
      两人说笑几句结束通话,朱行长的脸才又挂了下来。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夫人不敢下来打扰,孩子早早睡觉。足足又吸了半包香烟,脑子一片混沌的时候才上楼睡觉。他所做的所有,连父亲兄弟都没告知。朱家,自从父亲退休之后,已经是长兄抵父的局面。
      而安仁里里面,掏完耳朵的两个人正看着碟片放的《坦泰尼克号》,荷沅眼睛不好,戴着眼镜还是越坐越前,快到床尾,祖海则是舒舒服服靠在床头看几眼报纸,看几眼电视。困得想睡,可见荷沅还是兴致昂然,只得奉陪。他真是欲哭无泪,碟片是原声带,虽然他五月时候去电影院看过电影,知道内容,可是现在看着还是头大。实在忍不住了,他踢踢荷沅,道:“我关灯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荷沅飞快收缩阵线,跑到床头扶正祖海,两眼盯着电视,嘴里道:“再一会儿,再一会儿,陪着我嘛,我一个人看多没劲。看完这场我忍着明天继续。”
      祖海只得继续看报。看到一条房产消息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荷沅,我手头的空置房全部套现了。现在售楼的没事做。”
      荷沅“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看墙上的钟,拿遥控将电视关了,这才道:“别家公司呢?会不会是你出手早一点还算好一点?今天朱行长问起你超市的事,我跟他说我不知道,这人没事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祖海终于可以放下报纸,大大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里。“别家当然没有我家的好,有的看福利房末班车带来的购房势头挺好,还扳着价格不肯降。朱行长,嘿嘿,市工行前几天找我,请我把基本户移过去。我怎么会去?”
      荷沅坐那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自身实力才是最要紧啊。”
      祖海嘀咕道:“错,自身实力再强,也不能得罪官。除非不要命了。有机会还得多多巴结。人家给你一个政策,比你打破脑袋想出十个对策赚的钱都多。否则刘某人那种人怎么能做得那么大。”
      荷沅一想,也只有赞成,“想起一件事来了,这次刘某在香港跟我提示说让我们在香港注册一个公司,用这个香港公司投资内地,享受外资待遇。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祖海不由得道:“刘某到香港去做什么?上次也是说起与太太什么去香港,我看他对香港经济好像很内行。”
      荷沅道:“我怀疑他在炒港股期指。我94还是95年时候在飞机上遇到过一个香港炒期指的人,那人说炒期指炒得好,大赚,炒得不好,大亏。还跟我说□□炒期指的人很多什么什么的。我怀疑他是想在我这个小姑娘面前吹吹牛皮,不过炒期指高风险高回报应该是真的。哎,我跟你说在香港注册的事呢。”
      祖海笑道:“你专门睡觉以前跟我说最花脑筋的事,这事我早就知道,只是我做的是房产,外资不允许进入。电器公司我懒得去考虑了,老董帐面上面做点手脚,未必比搞个假合资差。不过你上次提起投资公司什么的,我也想到在香港注册一个公司的可能了。你下次去了解一下。我还有一个想法,干脆我们投资移民到新西兰或者加拿大,更加名正言顺一点。与洋鬼子打交道的任务都交给你。”
      荷沅听了笑道:“我说呢,你这个奸商怎么会没留意到这么大的空子,原来早就有打算了,以后要早点告诉我,免得刘某在我面前卖弄。我最讨厌这个人,那么大年纪了,还天天孔雀开屏。”
      祖海实在困得要命,懒得再说,拍拍荷沅让她睡觉。发觉这家伙精力过人,别人需睡八个小时,他算是可以的,一般六七个小时就行,荷沅好像比他还睡得少。但是早上赖床。
      第二天荷沅果然又赖床,祖海不客气地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荷沅最多将被子盖过脸,不知怎么团一下,只露出两只鼻孔出气。远远看着,只见床头乱糟糟一团被子。所以家中的被子总是被嫌不够长,还得祖海去工厂定制。但荷沅从不迟到,时间用得能屈能伸,屈下去的不外是早饭,而绝不会是着装。祖海有时总觉得奇怪,女人,按说外面也干得好好的,怎么回到家里一点儿道理都可以不讲的。
      荷沅打车经过祖海公司的时候也想,嘻嘻,丛总,昨晚还不是被她拧着耳朵按在膝头,乖乖接受掏耳朵。不知道别家在外面有头有脸的丈夫回到家里是怎么样的。有时候想想祖海还是挺厉害的,白手闯下诺大江山,可是她总是仰视不起来。
      到了公司,检查工作后,便拉上汪先生,与朗尼越洋开了个电话会议。汪先生头大了,一下得招那么多精通行业的技术支持,还得安排培训,他的工作量大增。等会议结束,荷沅留下汪先生,很客气地道:“我在香港时候想到一个法子,不过不知道会不会是越俎代庖。”
      汪先生自从上半年的交锋后,与荷沅之间一直礼貌客气但是疏远。第一次用荷沅对付一下玛姬,或者还可说是无心,但他一点不怀疑荷沅早就猜知他的意思。第二次就是当面撕破脸皮了,所以如今连假功夫都不必用上。现在见荷沅自己提出帮忙,多少有点吃惊,忙道:“梁小姐帮我想办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事。”
      荷沅依然微笑道:“我是在帮自己啊,因为事不宜迟。如果汪先生答应,我让出门在各大公司的业务人员物色专业技术人才,往后,那些人便可成为长驻各地的技术支持,也可以分担一部分的业务任务。从A公司出来的人员,已经拥有A公司的人脉,并了解A公司的设备,回头做A公司的技术支持与业务,比所有外来业务员上手得快。而且,或者他们还与B公司、C公司之类的保持着横向联系。这于我们现阶段新的销售策略可以配套得很好。不过这是我的一厢情愿。”
      汪先生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大致有个思路,回头我整理出一份要求清单,请你帮忙交给业务人员。”
      荷沅笑道:“好。我明天去上海,与总部指定的咨询公司商谈一些事。估计得在上海留几天。”
      汪先生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下午就给你。谢谢你。”
      汪先生出去后心中非常矛盾,荷沅已经业务与技术支持一把抓,他是一点都插不上手。平时只有冷冷清清守着办公室。即便是前两天在香港的会议,去的都是各国分公司或办事处的关键人物,但他作为中国办副总裁,形式上的一把手,却无缘会议,朗尼直接电话过来指定荷沅过去。这次扩招人才,如果经荷沅这么一插手,以后进入公司的人心中将更不会有他这个副总裁,实际上,他会越来越被边缘化,但是,他只能接受荷沅的建议,因为那不仅合理,而且是他短时间内招那么多人的唯一出路。若是由荷沅自己向他要求在这么短时间内要人,他还可以反弹,但是这是朗尼在电话里所言,他只有遵从。因此,他怀疑这是荷沅设计的一个圈套,一个假借朗尼出面的圈套。
      所以,荷沅下午拿到汪先生给的招聘流程与招聘要求相关事项的文件时,非常诧异,为什么招聘流程设计得那么多此一举,多出不少明显是画蛇添足的步骤来。她在文件背面写下接收文件的业务员的名字,又写了一份原因说明,一起拿去给小周传发后回来,这才恍然大悟,应该汪先生疑心生暗鬼,以为她想架空他,所以在招聘流程中不断设计多余步骤以向新人明示他汪先生的重要性。荷沅想着只会摇头,汪先生太高看她了,这才会拿着公司的钱给自己买重要性。心思可真曲折。本来还想大家既然同室操戈,还是和平共处为好,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树不得不也想点自保甚至反击对策了,否则汪先生老奸巨猾,不知道背后会怎么算计她。
      荷沅想了很久,才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一个电话地打出去给各地业务员,对招聘事项又做了一点口头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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