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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四十八

      祖海上了车子,满脑子还都是刚才的讨论,车子上路,便跟荷沅道:“我明天去一趟上海,我得去弄清楚,一个大超市旁边,房子销售是不是会更好,价格是不是会更高。你今天说的另外划一块地做超市这个设想不错,不过我得把周围更多的地吃下来我才划算。我明天先去调查清楚了再说。”
      荷沅提醒他:“你明天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祖海想了一想,笑道:“这种小事情,我早就吩咐人事部明天跟阿丹做个了断,你那么认真干什么?稍微有点脑子的女人都知道,从我这儿得不到好处。公司一半股份是你的,董事长是你,别人不知道我们感情怎么样,但傻想一下,谁会跟钱过不去?谁能为了才认识几天的女人跟老婆闹分手,凭空消失公司的一半股份?我结婚之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你是第一个不用操心的,我早就自己给自己上了紧箍咒,将一半股份一直牢牢记在你的名下,一半是因为这是你应得的,本来就是你投入的钱。另一半原因,我也是给自己一个约束,免得哪天滑头滑脑想出什么事来。荷沅,你根本不必跟那些发春梦的小姑娘计较。”
      荷沅听了这么一大堆话,脑袋里需得转了半天的弯才透出一口气来,奇道:“祖海,那么爱的约束呢?我是这样想的,这个阿丹让我很伤心,如果以后再给我知道什么阿碧阿绿的,我的伤心会磨光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亲情,那时我会选择离开,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离开。股份对我毫无约束力。祖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但是我今天看着,随着你以后身家和事业的愈加雄厚,会有更多女孩子喜欢你,你若还是保持原来的对阿丹那样的宽松尺度,放任她们暧昧对你,你不拒绝,不反对,乐在其中,那样等于是碎刀子剐我。我一定会成全你,不要那一半股份,早早脱身逃命。”
      祖海怎么也没想到,他非常真心实意,也是这几天思考很久的话,换来的是荷沅的全盘否定。一时手脚发抖,将车拐进一幢大楼面前停车场,不愿再开。“荷沅,你的意思是,以后我不能与女人工作接触,否则你就得离开我?你就那么不爱我,那么不相信我?我认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你将心比心,我有没有对你工作中与什么老骆青峦王是观等人的接触说三道四过?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离开我。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荷沅看得出祖海的生气,但还是要把话说开,“那不一样,我跟你的尺度不一样。你最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同样我以为我也清楚你,是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今天以局外人的眼光看着你工作,看着你大刀阔斧地办事,我看到我的祖海与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MAN更有魅力,如果你以后还是抱不拒绝不反对的放纵态度,阿丹阿碧之流定会层出不穷,我……我很担心,总有一天,事情会变质。那时候,即使不分开又怎么样呢?”荷沅心中真正焦躁,全是忧虑,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后面的话全是哭腔。“你不用跟我将心比心,我们的尺度完全不同,所以我才会对你诸多要求。”
      祖海心中同样焦躁,愤愤不平地想,什么叫尺度不同?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都是他把荷沅宠坏了,宠得她杠杆一头翘,只会要求他。但看着荷沅流泪,他只得把话咽下去,趴在方向盘上自己生闷气。
      荷沅流着眼泪,见祖海呼哧呼哧地,也是气鼓鼓的样子,心说他肯定不能接受,他还生气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尺度问题,说出来的话,听着好像在说祖海是粗坯,反而更不好。眼见祖海紧把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绽的,想是忍得狠了,可是她更委屈啊。几乎是毫无疑问,祖海如果不控制自身,以后身边的苍蝇赶都赶不走,万一出现一个林晶晶那样的女孩呢?或者是更别有用心的呢?她们将祖海抢走了怎么办?荷沅越想心越烦,满心都是恐惧,虽然说着那样她会甩手离开,但真到了那一天呢?她想像不出来,不由伸手吊住祖海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哭泣,嘴里说了一句“我担心”,又嫌不够,补上“害怕”俩字。
      祖海平时看多荷沅对他赖皮刁蛮,但是荷沅的哭泣却是很少,每次都是大事。见她一哭,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将荷沅抱进怀里安抚。可是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回想半天,总算知道荷沅今天看他工作时候很有魅力,另一个很什么的他没听出来,所以担心他总有一天被别的女人盯上,所以她害怕,很害怕,要他与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否则她会掉头就走,免得伤心死。而不是跟他争什么他以为的将心比心。原来是这样。祖海发觉自己一下开心起来,荷沅究竟今天看到他哪点好他以后一定要追问出来,但今天的问题非常容易解决,她不是担心吗?那就不让她担心,这有什么难的。
      “宝贝,我以后应酬时候与女人保持一米距离。酒再不乱喝了。”
      “唔。”
      “平时工作当中尽量不用女员工,也不跟他们寻开心,总之是少接触。”
      “唔。”
      “以后谁敢对着我放电,我给她看你的照片,最好还有我儿子的照片。”
      “你做得到吗?”荷沅听着将信将疑,答应得太爽了吧。
      祖海毫不犹豫地道:“儿子照片得你答应,其他都好说。”
      荷沅不由伸出拳头敲了祖海一拳,他答应了就好,心中多少放心。不知为何,今天在会议室里发觉一个全新的祖海,又是担心又是喜欢,现在夜色下看着他也觉得异常有型,情不自禁地抱紧祖海热烈吻了上去。祖海虽然心中奇怪无比,但异常享受,感觉这是荷沅奖励他的一块糖,鼓励他以后做个很放不开的小气男人,若是以后天天有糖吃,被人说小气就小气。
      但是两个人的好时光很快被窗外射入的一柱强光打断,费劲地逆着光看出去,见外面两个大盖帽一本正经看着他们,大约是当他们偷情男女了。祖海只得开车落荒而走。
      一夜下来,祖海感觉生活崭新,荷沅看他的目光大有变化。他没想到原本以为熟门熟路的婚姻生活还会再起高潮。去上海的路上,祖海非常憧憬地回想问题症结出在哪里,想来想去,似乎是因为荷沅看他工作时候魅力四射,所以对他粘巴得不得了。那就太容易了,以后再有什么他得意洋洋的场合,全都叫上荷沅,让荷沅以后对他迷得五迷三道。荷沅既然对钱不看重,他只有自己卖力赤膊上阵了。还有不就是不让他看别的女人吗?还要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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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沅周一上班,一脸似笑非笑的,众人都以为她胜利回归,心中喜悦,其实荷沅自己心里知道,她笑的是祖海。她今天才知道,祖海还是一个小孩,原来也需要表扬,昨天说他有魅力,又解释给他听很MAN是什么,他得意得尾巴翘得半天高,要他干什么他都干,什么都好说话。
      荷沅本来准备为纠正祖海的思想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让祖海以后以正确的梁荷沅牌思想指导行动,现在发现纠正行为比纠正思想竟然容易得多,那还要打什么持久战,让祖海继续保持朴素的爱情观好了。求同存异。免得将祖海的思想搞复杂了,他若是也伤春悲秋的可怎么办。她不正是喜欢祖海的率性吗?但是又觉得有点累,不知道按下今天这一头,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他事情又来。究竟有没有必要纠正思想?
      朗尼没有来办公室,径自回日本了,他让汪先生捎话给荷沅,说他将亲赴美国总部游说。荷沅心中不是很清楚,朗尼是真的此前没见过这份可行性研究报告,昨天一见所以倾心了呢?还是早就见过,但是被她说服,权衡利弊之下,决定促成此事了呢?如果是前者,他都没见过报告,当初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中止她的劳动合同?难道是汪先生给了他添油加醋的说明?荷沅想不清楚,心知若要明白,只有揪住汪先生或者朗尼追问了。但是答案又有什么必要,结果已经在前。反正已知是在唱戏。
      但是荷沅也是深知,经此一役,她已经坐上火山口。朗尼忍声吞气放低身段让她回来,心中未必不恨,谁是愿意被要挟的?虽然大家面上做得好看,但其实都是心知肚明。未来,除非她打定主意只将MS作为暂栖之地,否则,她只有现在开始,逐步从公司内外巩固自己的位置,以免总是随人宰割。
      周一的业务部门,因为唐生年的策划,几乎空荡荡无人留守。就像是一处遇到劫机迫降的机场,原本停着的飞机都被迫飞向天空避难。荷沅不得不应势利导,一早上打了无数电话,让已经在外的业务员们干脆改为做她计划中需要他们做的事。对唐生年,她当然必须知恩图报,给他指了条明路,当然得由她先牵线搭桥。唐生年毕竟不同于其他业务员,一点就通,上手很快。荷沅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她以后经常出差。
      又做了一份新的简要销售计划传真给朗尼,让他心里有数。不管朗尼心中怎么隔阂,她总得将礼数做足,免得落下占山为王,不受约束的把柄。
      诸事完结,已至下午,老骆的回电才来。“荷沅,你早上找我?回MS了?”
      荷沅笑道:“是的,幸不辱使命,一周之内完成。”
      “这下又该趾高气扬了。我就说天下无难事,都是你庸人自扰。”老骆的声音透着疲倦。
      荷沅忙道:“以后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老骆循循善诱:“你那么年轻,坐到高位上又太容易,得意忘形也是有的。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为人多从大处着眼,多站在别人的角度审视问题,审视自己,做事之前多想想,不要风风火火,只看到自己眼前喜欢。走棋看三步,想问题更要前思后想,想得周到。”
      荷沅老老实实应了“是”,但又忍不住问:“你怎么很累的样子?”
      老骆笑道:“算你有良心。我刚刚去了你们省,整整车上呆了三天,昨天才回。路上没见到你啊。”
      荷沅笑道:“那几天我在家里深刻反省,面壁苦读《资治通鉴》。其实你应该通知我啊,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老骆还是微笑道:“我的工作排得很紧凑,没有时间。不过我去你的安仁里附近转了一转,你家墙头的仙人掌花开得很好,黄灿灿的。墙头探出的几根佛肚竹也是不错。原来那个时候你隔着围墙在里面面壁。我跟陪同的同志说,这种有人文价值的房子应该保留,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别到时候为我一句话,将你们赶出去把你们的房子做了博物馆。哈哈。”
      荷沅转着眼珠就是不明白老骆为什么不敲门进入,他连墙头的仙人掌花都看得清楚,可见只是一墙之隔,是不是有什么顾忌?可是探访一个友人有什么可顾忌的?她也就直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敲门,你知道我那几天失业在家的。”
      老骆只是笑道:“我行程很紧。对了,刘某看上去也是个人物啊,看着不像你说的那么泼皮。我看他待人接物都是不错的,摆得上台面。听说他父亲文~革时候受过冲击,下乡改造,他很过了一段苦日子,他父亲回城后他还在乡下呆了不少日子。他父亲听说是靠着一个人行的原行长支持才挺过来的。是这样吗?我没弄错人吧。”
      荷沅奇道:“你见了刘某人?我不知道他的事。我原来还以为他是个一帆风顺的花花公子呢。怪不得朱刘两家联姻,原来有这个原因,原来他们的交情这么深远。”
      老骆笑道:“笨蛋,被人如此捉弄,也不知道来个知己知彼的。我越来越怀疑我错看你。”
      荷沅被老骆取笑,脸色发红,道:“我怎能跟你这个老鬼比。”说完又觉得非常不恭,忙将话岔开,“反正刘某人不是个好东西,我等下就找他妹夫朱行长去。”
      老骆却是笑得欢畅,道:“刘某挺聪明一个人,自视很高,说话口风紧,谈吐比较高雅。要不是我听你提起他的劣迹,他应是个比较有意思的人。大约是见你比较可欺,不将你当一回事。我看着觉得你满可怜的。”
      荷沅被老骆气得,什么意思?悻悻地道:“我也在怀疑我撒谎了,原来刘某人是这么个崇高的人。我本来就没招架之力嘛。不过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我不急。谁知道事情会走向哪一步呢?这次我们东亚总裁竟然上总部为我的可行性报告游说去了,意料之外。”
      老骆笑道:“总算聪明一次。好好做事,有空来北京看看我。北京最美的是金秋十月,你应该过来看看。”
      荷沅放下电话后满心都是疑问,老骆为什么见刘某人?将刘某人的底细打听得那么清楚,似乎是为她,但又为什么过安仁里而不入?她发现对于老骆这个人,她是永远不懂。不过他对她很好,这是真的。
      想了好一会儿,不得要领。荷沅还是给朱行长打手机,用的是公司的总机。她用很客气的声音对朱行长道:“朱行长,不知道冰儿喜不喜欢我送的小玩物?”
      朱行长也是很客气地道:“啊,是你,我正想找你。市区新开一家深圳发展银行,是家外来和尚,我不认识他们。你让你先生在那里开个户吧,免得天天跑上海。但是我有话在先,基本户不能移。”
      荷沅欣喜,道:“朱行长,怎么谢谢你,可以请你吃饭道谢吗?”
      朱行长只是客客气气地道:“不用,谢谢。你送的小东西冰儿很喜欢,她很想你,不过她这几天学刺绣学得高兴,一时找不到时间。我也得多谢你。”
      荷沅心里当然知道,朱行长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已经知道她回到MS中国办,才会说出让祖海到深发行开户的话。至于说为冰儿的事致谢,只是借口。就像她送冰儿印泥盒也是借口一样。
      不知不觉,MS已经成为她的倚仗,她不得不因为诸多原因呆在MS,保住在MS的位置。荷沅深刻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真谛。
      打电话给祖海,告诉祖海这个好消息,祖海非常高兴。不过祖海说,还是得用着她卡中的现金,不是基本户,不能提现金。但是荷沅没把朱行长松口的真实原因告诉祖海,免得他又是无端吃醋。只说了送出宝贝印盒的事。
      祖海在上海无法回家,晚上荷沅独守空房。荷沅忽然发觉住惯的房子非常空荡,走路都似是有回音。与祖海两人厮混惯了,竟不再能习惯一个人的孤独。心中又有重回MS中国办的些微激动,总想有人说说话,看了几页书,无聊至死,干脆给宋妍电话,宋妍说她没空,她现在有应酬。又试试青峦的手机,看他还在不在逃避,居然打通,但是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女孩。荷沅直到报上宝号,才被青峦接起。“青峦,还在避着晶晶?有新女友了?”
      青峦说话声音很不自在:“是我秘书,这几天我们天天没日没夜加班。我手机不能总是不开,你了解?”
      荷沅立刻明白,笑道:“你早该换只139的,免得看不到来电显示。林晶晶后来没找过我。”
      青峦迟疑了一下,道:“她找到我家去了,拖着我父母哭,不过我父母都没相信她。听说她闹得挺没趣的。”
      荷沅听着奇道:“她还真是找到你家去了?然后呢?你最忌惮的招数她都已经用了,估计这下该黔驴技穷了吧?”
      青峦有点无奈地道:“不会,她还有到我们公司来闹这一招没用。但是她电话已经打了无数,我们公司几乎都已知道我是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她去过我家后,我给她一个电话,跟她说得很清楚,但依然没用,反而我还被威胁,我再不出现,她会跳楼自杀。我已经没招了。”
      荷沅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她说她可以放弃你,只要你告诉她……”荷沅还是说不出来。
      青峦也是急急打断:“她无中生有。那是不可能的,我由着她闹吧,总是我自己种下的罪过。祖海……怎么说?”
      荷沅当作不知道青峦问的是什么,道:“祖海说,林晶晶再烦,他叫几个民工去找她。要不要我将林晶晶又找你麻烦的事告诉他?”
      青峦忙道:“别,不要,她已经暑假,过几天实验做完得回家,过阵子应该不会有事。她只是最近走火入魔吧。你千万不要叫祖海出面,否则可能还真会出人命,她会觉得自己是在对抗整个恶势力,很壮烈。你最近工作可好?”
      荷沅知道青峦不想再说下去,“我还是这样,祖海今天出差了,我想起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你呢?真有这么忙?”
      青峦大致给荷沅介绍了他最近带队做的几个项目,“我们的人手越来越不足,看来我们公司在中国的研究机构将再度扩大,这是件好事情,我乐观其成。我已经向老板提出建议,干脆实质性地扩大实验室。”
      荷沅一拍脑袋,道:“青峦,你给我个传真号码,我传份我写的可行性报告给你做参考。我怀疑你这个书呆子想到的只有实验环境,没有其他。我因为也正考虑着想让MS公司在中国落地生根,生产研发一起跟上,前不久才就国际形势做了一份报告,你看看有没有用。”
      青峦在收到传真后半个小时就覆电,问了荷沅几个问题。荷沅越回答越发现青峦问得一窍不通,看来他是个只看新闻联播的主儿,两人只得约定地方见面,以便解答,电话里简直是说不清。荷沅想了想,打开电脑,将一些她平时收集起来的经济资料下载到软盘里让青峦回家学习,其他只有见面有问有答了。又喂饱笨笨一家,这才出门。
      但是奇怪,似乎进入大路后,就有一辆车一直紧跟在后。荷沅没太在意,但还是在约定宾馆停车场比较亮的地块停车,见那车也跟着停下。荷沅下车后一看,似乎是刘某人的车子,便扭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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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后面刘某人喊了一声:“丛太太留步,我正好想去你家找你,没想到路口遇见你。我们进去说几句话?”
      朱行长好不容易答应她可以在深发行开户,荷沅不敢太明显得罪刘某人,怕他又生歹念。只得客客气气地站门口道:“我约个朋友见面,刘总若是方便,请一起过来。”
      刘某人一笑,跟着荷沅进门,一起过去大堂吧,他居然斯文有礼得很,与荷沅隔开一定距离行走。青峦已经在座,见到荷沅,又看看刘某人,心中奇快,但是没说什么,只是笑道:“荷沅,你穿的这是什么?祖海都不说你?”
      荷沅看看自己一件宽大麻纱绿白格子短袖,里面白色紧身T恤,下面一条白色及膝麻料裙裤,笑嘻嘻地道:“我给祖海也买了,他死活不肯穿,怕掉价。其实这么穿多舒服啊。你也是老顽固。”说着递给青峦一张盘,“喏,我平时记录的一些资料,你拿去参考。”
      刘某人居然也跟着坐下,两只眼睛在荷沅与青峦之间转了一圈,便直截了当地问荷沅:“丛太太,你认识骆X长?”
      荷沅心下一震,模棱两可地道:“刘总怎么问起这些?”难道老骆与刘某人谈起她了?怎么老骆没提起?
      刘某人拿一双眼睛审视着荷沅,见她的反应不像是不认识,便道:“骆X长手中有本你写的书,正好被我看见,我请他参观王家园里,又向他介绍写书的人住在安仁里。他很感兴趣。可惜,上周五我先将车停在车库,见你们的车子不在,所以没去敲你们的门。估计你们都在上班。”
      荷沅惊讶,原来情况是这样。再一想,对了,上周五她正与祖海闹别扭,跑去宁波了。但是她在的话,车库里也没车,老骆应该知道,其实他也没想进安仁里。而且,他还有她的电话,想见面,一个电话就是。她想了想,道:“上周五我不在本市,对不起。我家先生也正好出去。”
      刘某人看着荷沅,心想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骆X长与他萍水相逢,怎么会对他青眼相待,特意拨出那么多时间给他?他一路细心观察,发觉骆X长看到安仁里的时候,神态有点不同,究竟是什么不同,他也说不出来,但觉得就是有点不同。而且,刚刚见荷沅的反应也是有点不像是不认识。他想安全起见,问个明白。他追进一句:“真可惜,否则你们可以见面。你们认识几年了?”
      荷沅反问:“有什么要紧吗?”荷沅一时不能肯定能不能将老骆真正搬出来,知道可以解决问题,看刘某人的态度可知。但万一老骆不愿意呢?老骆要是想如此帮忙的话,他其实只要随便与刘某人提一句就是,没必要让刘某人自己找上来问,估计老骆不想。她一个草莽中的生意人自然无拘无束,老骆就难说了。这么一想,她便否认:“我不认识。”
      刘某人不是傻子,看得出荷沅不想回答真话,但不知她是故弄玄虚还是不愿肯定。料想再问也是一样结果,便笑道:“没什么要紧,我看到邻居的书竟然被那么多人知道,与有荣焉。你们尽管聊天,我这儿等个朋友,丛太太不怪我坐这儿打扰吧。”
      荷沅心说他究竟要做什么。但也只得道:“请便,对不起,不招呼你。”转头便与青峦用英语对话,“还记得隔壁柴会长家吗?柴会长去世,房子卖给这个人。我们说我们的事吧。”
      青峦听出荷沅对这个邻居的不满,感觉到他们关系不睦,所以也不多事。一样地用英语回答:“你不如将你说的事件从头跟我说一下,我只知道个大概。”
      荷沅不由笑骂一句:“差劲哦。”她自东南亚金融危机以来,看得都是英文资料,有时翻给祖海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有些名词得在报上看相关的了才对照得起来。比如泰铢,她最先翻的是泰国货币。所以还是用英语说起来比较利落。“青峦,我还是依照时间次序从头说来。”
      刘某人在旁边看着,今天的梁荷沅带着圆圆的无框眼镜,并不明亮的灯光下,看不到她闪闪发亮的眼睛。配着她随性的打扮,简单的麻花辫,看上去像个学生。她并不美丽,但是属于有光彩的人,第一次见她,她身边的丈夫简直被她衬得面目无光,让他这个局外人看得异常可气,怎么好一朵献花插在牛粪里。周五与骆告别后,他一直在想,骆究竟是与丛有关系,还是与丛太太有关系。但依照他的判断,丛与骆的关系,最多只能上升到递一张名片,送一些礼物,被骆知道有那么一个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关系能豁边到哪里去?丛又不是个可以吸引骆注目的风雅人物。而且,丛若是与骆关系很铁,他还能不凭此反击?怎么可能一直被他刘某人摁着欺负?而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就难说了,走到哪一步都有可能,尤其是丛太太这个人与骆的品味如此相近,近到骆可以拿着一本她出的书来按图索骥。不,他很难相信丛太太的否认,为安全起见,他不能得罪这个女人。得罪这个女人的万一,他承受不起。
      青峦一路听下去,手中拿着笔,随时在传真件上插补记录几句,以便回家时候不至于忘记。原本以为非常遥远高深的东西,在荷沅的娓娓解释下,变得浅显易懂。说到7月2日,泰铢终于崩溃,青峦也是松了口气,插话道:“荷沅,难为你一直关注,若不是你将这些与我的研究室扩大联系在一起,我还不会去想,更别说找出这些资料来。你与以前果然变得大不一样。”
      荷沅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好还是不好,但我前一阵感觉我已经丢失很多过去的爱好与心境。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刘某人却忽然插了一句,但是用的是中文:“不变?学我太太?”
      荷沅吓了一跳,这个纨绔的刘某人居然听得懂他们说话?一时愣住。却见服务小姐端来一只盘子,刘某人一见,便指指荷沅,小姐将一盘装饰漂亮的冰淇淋放到荷沅面前。过得一会儿,又有个男孩端来两杯酒,刘某人与青峦各一杯。刘某人笑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只能听懂一点点。丛太太,这家店的香草冰淇淋做得最好,你不妨尝尝。上面的草莓酱里似乎放了一点石榴酒,味道怪异,却很有意思。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酒是我存在这里的路易十六。”
      荷沅见刘某人态度大变,隐约清楚原因,当然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既然客气,她自然不能不客气。微笑道:“谢谢,刘总深谙此道。对不起,因为我们谈的都是平时工作中用英语接触的东西,所以讲中文反而不利落,请原谅。”她将传真件向刘某人亮了亮。
      刘某人也是客气,笑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为了等人,死皮赖脸赖在你们一桌。”他举杯与青峦示意了一下,自己开喝。言行果然如老骆所言,荷沅几乎不识。
      荷沅吃了一口冰淇淋,果然好吃。但也不再搭理刘某人,与青峦继续说话。但是说到她认为中国政府可能会比较好地抵御这场金融风波,成为亚洲经济避风港的时候,刘某人又插话:“丛太太,你前面的话我赞同,讲述的东西我虽然只能听懂小半,但应该还是不会有错,但是刚才的话我反对。经济规律是经济规律,政府行为是政府行为,我们国家为什么需要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主要原因还是看到经济规律的不可抗拒。你说相信我们国家是个负责的国家,人民币不会贬值。但是那么做不符合经济规律,后果你分析了没有?”
      荷沅没想到刘某人形象大变,一时无所适从,这是原来她印象中的刘某人吗?那个无赖一样的刘某人?她想了好一阵才道:“这一点我考虑过,我们国家肯定会因此陷入经济低迷。”
      刘某人微笑:“我怀疑,这就是你们丛总先手抛空所有空房的原因。不错,我也看淡未来几年的中国经济,但是原因与你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中国政府已经收回香港,而香港政府是个积极不干预的政府,是个不设防的市场,如果国际资本大量拆借港币,大量累计港股期指空头,然后抛空港币,打压期指,你说,香港会不会重蹈泰国覆辙?中国政府又会采取何种措施挽救?因此,中国经济会受如何拖累?我看你是把问题看得太轻易了。”
      “你的意思是香港将陷入泰国等国同样的危机?”
      刘某人依然微笑道:“我不来评论我们国家,只说香港。你从来没有真正加入资金游戏,只是隔岸看火,不会知道其中滋味。你以为东南亚那几国政府不是负责的政府?你以为四小龙的经济腾飞是吹出来的?他们为什么抵御不住投机冲击?同样情况放到香港,会出现什么结局?你应该已经看到过相关权威分析。”
      这一刻,荷沅被刘某人说得动摇,对,经济规律如果那么容易打破,那还怎能成其为规律?她想了会儿,客气地道:“这方面,我回家再查查资料,好好考虑一下。多谢。”
      刘某人眯着眼睛笑道:“我建议你看看比较权威的一些投资银行权威分析家的预测和分析,人家都是扛着金字招牌的,不会胡说。赚钱嘛,如果只知道买进卖出,赚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过你家丛总是个踏实肯干的,嘿嘿,嘿嘿。”
      荷沅当然知道刘某人“嘿嘿”背后的意思,不就是看不起祖海吗?她也“嘿嘿”一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刘某人只是冷笑,碍于荷沅可能的背景,不再说出什么。丛祖海这种人能长到哪儿去?丛太太这样的鲜花真是入鲍鱼之肆久了,非常可惜。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他最不愿看见他喜欢的花插入牛粪,他是一定会将牛粪踏扁的。他正对总台方向而坐,忽然指着总台对荷沅道:“你看,上次那位猪油芋艿小姐又来了,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荷沅惊得差点跳起来,一看,果然是林晶晶在总台问询,“青峦,晶晶,林晶晶,你快闪了,她是不是看见你的车子了。”那边刘某人已经起身,走了开去。
      青峦惊疑,“我没与同事换车,还以为……荷沅,算了,等她上来吧。要来的总是要来。”
      刘某人在一边荡了会儿,又坐回来,两只眼睛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青峦的惊惶神色,心想有好戏看了。
      林晶晶看到青峦的车子,直觉告诉她,青峦一定会在这个宾馆。她像个跟踪偷情丈夫的妻子,第一反应便是找总台查询有没有个叫童青峦的过来开房,因为现在已过吃饭时间。但是没有。那么,说明青峦在这里娱乐。她那么辛苦找他,他居然夜夜笙歌。林晶晶感到非常委屈,他可知道她天天晚上都要到他住的地方去等,看看灯光有没有亮?他怎能如此忍心?
      林晶晶在大堂中央茫然站了会儿,在荷沅,青峦,和刘某人三个人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缓缓逼近大堂吧,走到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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