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局》足履金靴

27、葬礼

　　赵雍的遗体已经沐浴□□躺在殡宫室内。他双目紧闭，皮肤蜡黄，肌骨僵硬，嘴里含着满满一口米饭，把本该塌陷的双颊撑得鼓鼓的。

　　赵雍生前的近寺围绕着他，开始有条不紊地给他入殓穿衣。近寺先用帛巾为赵雍裹头，白纩新棉堵耳，再将缀有五官玉片的绢布盖在脸上，然后让他握住一支长一尺宽五寸的碧色玉笏。最后穿上特制的鞋履。

　　小敛完毕，然后行绞衾之礼，也就是给赵雍裹衣。君锦衾，布十九套衣裳，由近寺一层层仔细穿好，然后拿丝带横向捆扎九道。

　　如此穿好后，再将赵雍从室内移到前堂，行大敛绞衾礼——再裹百称重的锦布衣裳，然后就可以奉身入棺了。

　　按周礼，天子棺椁七重，二椁五棺，诸侯五重，二椁三棺。虽然现今周王室已衰微至不堪之地，各路诸侯大夫多有僭越，但赵章认为应严格遵照周礼行事，于是为自己的父王准备了二椁三棺。

　　这三棺由内至外分别是椑棺，属棺，大棺。近寺把裹得厚重严实的赵雍抬入椑棺，然后跪下等候太子赵章前来。

　　赵雍洗浴完被近寺抬走后，赵章也进了浴室，这是即位太子必行的一步。但赵章不是一人来的，还带着身穿轻纱的洛俊。

　　洛俊是被赵章强行拉来的，这身不遮体的衣裳也是他换上的。洛俊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两手揣在胸口，蜷缩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跟在赵章后面。

　　赵章已站在浴池边，衣衫被伺候沐浴的寺人脱去。他回头看洛俊，见她的脚步越来越磨蹭，不禁又气又笑，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真是天大的罪过啊！求殿下放过奴家吧！奴家真不想活了——”

　　洛俊捂住脸呜咽起来。今天可是亡夫的葬礼，她却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真不如现在就夺去她的性命，省得以后日日夜夜被羞耻心侮辱嘲笑。

　　赵章听到这话狂笑起来，抱着洛俊大步走向浴池。

　　“从今往后我就是天。我赦你无罪！”

　　赵章今天特别兴奋，昨晚就是搂着洛俊入睡的，今晨醒来又要了她一次。起床后赵章不准洛俊离开，待他走完诸多仪式后，在这最后的净身更衣礼上，又把洛俊喊来。

　　耳边是洛俊娇软的哀求声，手上是洛俊隔着轻纱的滑腻肌肤。赵章抱着她浸入温热的水中，炙热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

　　伺候赵章的近寺在棺椁边跪了许久，才等到赵章翩然而来。他意气风发，等走到近前才露出一点哀伤之色，跪身端详赵雍的遗容时，还恰当挤出了眼泪。

　　“起棺吧。”赵章沉重地说，背身擦去那仅有的一滴泪珠。

　　三棺陆续盖好，然后用绳横向捆扎三束，最后由众寺人抬起前去宗庙。

　　为赵雍准备的“二椁”就放在宗庙里。奉有赵雍遗体的棺柜抬入宗庙后，先用素锦和织竹饰棺，再依次放入椁中，然后合盖束椁，装入柩车，赴往墓圹。

　　赵雍的墓圹是十米深的长方形大坑，四周设有三级高阶，站满手持长戈的士兵。墓圹的一侧正中开有两米宽的坡道，刚好够赵雍的棺椁滑入墓室。

　　墓道口站着一群身穿素缟或黑衣的人，他们是被挑选出殉葬者，要么是奴隶要么是伺候赵雍的近寺，粗略一数，有半百之多。搭载赵雍棺椁的柩车已经到达，殉葬者们听令分成两列，整整齐齐，平平静静地走进墓室。

　　赵雍的殉葬者就历任诸侯而言不算多，甚至偏少。就因赵章此前发布过一则诏书，称王之妻妾不必殉葬，若有愿从者，赐水银一碗，入殓厚葬，不愿从者，移居西霜宫。

　　诏书一降，掀起不小风浪。有人称赞赵章是有德贤君，有人暗暗指责纲常崩乱，有人奚落赵王葬仪阵势过小，会被其他诸侯嘲笑……但再多的议论声，都不及深知隐情者的会心一笑。

　　赵章身穿素缟居于高位，俯视开始填土的墓圹。他眼眶微红，满脸阴云，时不时用手掩住眉眼，喉头颤动，似乎对亡父的离去有不尽的不舍。

　　朝中显贵坐在赵章左后两侧，俱悲伤注视着被黄土逐渐掩埋的墓圹。墓圹对面是特别搭建的祭台，八个身穿赤色长袍，头戴彩色角冠的巫者站在台上，踩着无章的鼓点和钟声，跳着诡异的祭祀舞蹈。

　　围观的显贵中传来女人飘忽不定的呜咽声，是许久未露脸的孟姚。她穿着得体，但是神情呆滞，盯着前方半张开嘴，从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声，可哼唧了半天也不见掉泪。

　　孟姚被士兵重重围住。赵何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也被赵章的近侍严守着。自赵雍暴毙那晚，赵何就被囚禁在自己的宫苑里，见不到任何人，听不到一点消息，直至此时此地，才又看到母亲。

　　但只是匆匆的一眼，而且撕裂了赵何的心——因为母亲已经神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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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残阳胜血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