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光的背面》林小珑

87、八十六 恋人画像

　　“我们的凶手更变态了，在女死者死前，和她玩扮演情侣的演戏。可怜女死者还信以为真，以为这段时间约会他的会是她的真命天子。”慕骄阳飞快地分析：“也就解释了入门处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的原因。因为是女死者邀请他进来的。”

　　肖甜心皱起了眉头，“可是黑色漩涡不是有与女性的交流障碍吗？”

　　“障碍依然存在，但他学会了伪装。尹志达是一个懂得以调情手段来捕获猎物的人。黑色漩涡从他身上学到了怎样和女人调情以及如何和她们相处。”慕骄阳说。

　　慕骄阳闭起眼睛，慢慢说道：“他已经出现了新的更高级的幻想。他跟踪对方最少两周，幻想和她共处，并征服她，当他幻想破灭，就展开了杀戮。”

　　“可是，他要惩罚的，要杀的不都是像他妈妈那类强势的女性吗？”肖甜心也开始自己展开分析。

　　“在他身上一直存在俄狄浦斯情结，不然他不会表现得懦弱与依从母亲。对于男性来说，存在这个情结很普遍，母亲这个角色，从心理学上来说，具有多重身份，既是母亲，也是恋人，所以会影响到男孩子将来的择偶观，也是他们刚开始xing启蒙时的恋人画像，将来他们会根据这个初始画像来寻找女朋友或妻子。恋人画像，从男孩子的五至七岁开始建立，直至成年不断完善。所以，他在根据他童年时的初始画像在进行高级幻想，也是对他母亲的嘲讽，于是最后他举起了屠刀。如果抓不到他，以后，他的每起杀戮，都会具备这个扮演环节。我们的变态连环杀手上道了。他从最开始的新手，变成了一个完全拥有个人的完整幻想和行为模式、与独特风格标签的杀手。”慕骄阳的侧写完成了。

　　但还是犹豫了一瞬，慕骄阳又往浴室走去。那里的尸体早被清走。

　　“怎么了？”肖甜心问他。

　　“刚才就觉得奇怪。”慕骄阳指着洗手盆里边的一支口红，“女死者的唇上没有用口红。但这里却扔了一支口红，十分违和。”

　　肖甜心看着他一双优雅白皙的手取过口红，就着头顶那点橘色的灯光，将口红旋开。她一怔，脑海里有片刻空白。六年前的飞机谋杀案上，是慕教授接过她手中口红，然后旋开……

　　慕骄阳一抬眸就看到了她眼里的失神，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口红递到了她面前，“在画像方面，你一向有独到见解。”

　　她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看到了口红鲜红色的膏体一侧，刻着一句英文：真想一口吃掉你。

　　看着像一句广告词，但没有任何一支口红上刻有这句话，作为口红控的肖甜心十分确定。而且看口红的英文花体字雕刻，尽管很美很华丽，但绝不是机器出的。她说：“是黑色漩涡留下来的。”

　　他将口红放进了证物袋里。

　　他还在思索那支口红，想得太入神，走到门边也不知道，直接“咚”一声撞了过去。

　　肖甜心显然也是愣了，一抬头，就见他疼得抚着门框还没回神。“噗嗤”一声，她笑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他也是笑。刚才因为慕教授而起的情绪烟消云散。

　　慕骄阳摸着头说，“我疼。”

　　这么会撒娇？！肖甜心脸一红，说：“你坐下，我看看。”

　　他太高了，站着根本勾不到他。于是，他乖乖在沙发坐了下来，她拨开他的额前碎发轻轻地吹：“肿了，不过不要紧，回去我给你煮个蛋揉揉。”

　　“因为爱你，所以真想一口吃掉你！”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还在给他呵气的肖甜心一愣，绯红漫上了脸颊。见她害羞，他一垂头，就衔住了她的唇。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她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娇娇！还在查案！”

　　他也是笑，有点气自己一见了她就公私不分了。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关于那支口红。”她问。

　　慕骄阳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一边回答：“我还要再思考一下。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等我想通了，我再告诉你。”

　　慕骄阳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门外警方拉起的警戒线还在。此刻在空旷的走廊外看到，显得有点莫名的凄冷。

　　他将门拉紧，“哒”一声响，锁上。

　　他牵着她走到楼道口，说“走吧。”话刚说完，背后突然闪出一道黑影，将慕骄阳猛地一推，就往楼道下摔去。

　　“骄阳！”她尖叫了一声，口鼻却被猛地捂着，人已经被对方勒紧腰部一提挟持走了。或许是有了当初H的教训，男人的手帕始终没有离开她的鼻嘴。
　　***

　　慕骄阳往楼上冲去，楼道里空空荡荡，人影也没有一只。

　　冷静地取出手机，他给A队的刑警队长丹尼尔打了电话。

　　A队从对面大厦赶过来汇合。

　　“Shaw，我很抱歉，艺术苑里没有什么线索，里面的人跑了，只剩一架望远镜。”丹尼尔说。

　　“现在该怎么办？你让肖随身带着的跟踪器还在吗？”另一位FBI探员尼克问道。

　　慕骄阳说：“对方有备而来，带了干扰器，跟踪器失效。但我对他的侧写不会错。他就住在这附近，同一个公寓小区，甚至同一栋楼里。”

　　尼克还是深感担心：“但就怕他很快下手。”

　　“暂时不会。他会等到迷药失效，肖甜心完全苏醒过来，他才会展开杀戮游戏。”慕骄阳淡淡说道，面色不变，镇静从容。

　　所有的人在听到他的话后，都打了个冷战，但又在看到他平静从容的神色后放下心来。

　　“为了方便监视，黑色漩涡只会住在上层，有时上下班时甚至会在电梯里遇到，彼此打招呼。经过多次接触，可能她以为对方会和她有进一步发展。”慕骄阳说，“派一个人去问管理员，这里住的中国人有几个，都是谁，住在哪里。”

　　慕骄阳一步一步往上走，“为了防止他戴了假面具打扮成白人，我们现在就开始找到他的住处。”

　　个个面露难色，但还是跟着走。

　　丹尼尔与他配合，“肖是个聪明姑娘，她一定懂得自救。从你们的侧写来分析，他是一个像类似于困兽斗的人，当到了绝路，他无处可逃，他就往不断地往上走。所以，我们应该去的是天台。甚至，他的公寓可能就在最顶层。”

　　“对！”慕骄阳点头，拐过安全门道，直接坐上了直达电梯。

　　黑色漩涡往高处走，不是因为那种要绝对控制的制空感，而是他内心犹如困兽，只能往高处爬去，因为在他的身后有无形的压力在追赶他逼迫他，所以他一直往上跑啊跑，像一道一道逆流旋转的漩涡，然后突然往下跳……一切终将结束。

　　顶层在30楼，有四户人家，慕骄阳眼尖看到了另一只蓝色玩偶的残腿。就停留在东边那道房门的边上。

　　是甜心给他的暗号。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拿出一看只有一行英文字：救她，就在你们所在公寓楼层顶楼，东30-3房。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迅速划开短信，看到了短信后的落款：F。
　　***

　　客厅里的餐桌上摆着点点红烛。

　　灯光也被刻意调适好了，头顶暖暖的一盏橘红色水晶灯，灯发散出来的暖光与红烛的光融进了一起。

　　“宝贝儿，我们用餐愉快。”沙哑的嗓音响起，站在肖甜心面前的是一个白人男人，但他的声音她认得，正是黑色漩涡。

　　“别这样盯着我看，来，尝点红酒。”他给她倒酒，“宝贝儿，你是我第一个邂逅的女人，你令我念念不忘。”

　　肖甜心感到毛骨悚然。他是将她示将第一个猎物。那一次，他失败了。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肖甜心尽量将语气放柔，和他展开周旋。

　　显然，她的话令他一怔。她居然不害怕他？！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所有的女人都憎恨他，也被他所憎恨。他坐了下来，有些出神，又听见她说，“其实我们早前见过面了，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叫明辉。”明辉换回了中文说话，然后慢慢揭开了那张面具。

　　是一个异常清秀，秀气得阴郁的年轻男人，不超过27岁。

　　对明辉这个名字，肖甜心觉得熟悉。她闭起眼睛想了很久，终于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知道了他是谁。夏海市新晋的画家，蜚声国际画坛。

　　“你会画画吗？我喜欢画。”顿了顿，肖甜心又说，“风景画。”

　　刚才当她醒来时，人是伏在餐桌上的，隔着朦胧的点点红烛，她看到雪白抽纱窗帘在动，窗外是碧蓝的大海，金门大桥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红色的剪影，是夜灯亮起了。

　　然后，她才看见了坐在餐桌另一头的他。

　　“会。”他说。然后取来画板，真的开始作画。

　　他一边画，一边说：“你和我知道的那些女人很不同。”

　　肖甜心忽然说：“明辉，我可以录音吗？我对你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你来开我的手机录音器好吗？”她将主动权抛给他，免得他以为她会搞什么东西。

　　“好。”他言简意赅，将她的手机打开，也没有检查直接开了录音键。

　　肖甜心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开了电子干扰设备，追踪器到了这里失效了。

　　这类xing罪犯，她遇到过。那还是她和外公一起办的第一件案子。凶手将捕获的女性关在家里，与她们温存，三天三夜，最后才杀了她们。那些女性最后都会被严重侵犯至死。唯有最后一个，她讨好他，主动和他扮演“爱”这个主题游戏，所以她等到了FBI来救。

　　“甜心，你要坚持！”小甜站在空荡荡的课室里一脸焦急，她们的世界，再没有了那些海棠花。

　　“甜心，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你处理过那些案件，你比谁都清楚，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等到FBI来救的。你明白。”见她一脸苍白坐在课桌上，小甜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甜心，你不能想到死。永远不可以。你不是只为自己而活，你为骄阳而活，为了他即使再难，你也要坚持下去。你死，骄阳也会从这三十楼跳下去。”

　　她还是不说话。

　　“甜心，很难熬过去对不对？如果你愿意，我替你出来受。然后你我相/融，我会抹去这些记忆。你永远不会悲伤。当世间苦难难以承受，我愿意出来待你承受。我，我们这类副人格，只是为你而生。”

　　肖甜心的指头动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小甜的头，才说：“小甜，阿阳怎么忍心你出来承受。乖，你回去吧。回到卧室里去，关紧门，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

　　“不，不要！”小甜想要反抗，但她被甜心关进了黑屋子里，再也出不来。听不见，感受不到……但她感到了更加恐惧，她知道甜心会去承受，甜心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会舍得骄阳伤心，所以甜心最后会消融，消融前会抹走她的记忆，让她去陪伴骄阳……

　　不再理会小甜撕心裂肺的尖叫，肖甜心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