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魔》华玫

2、天降美男

　　爱莲洞的洞主白胜仙坐在自家洞府的石椅上，越想越生气。

　　“岂有此理！”她狠咬了一口手中的水萝卜，鼓着腮帮子，恨恨地嚼了起来。萝卜皮红艳艳，萝卜肉白如玉，两相对比，份外刺目。

　　上午，白胜仙去喝两个妖怪的喜酒。婚宴摆了几十桌，方圆几百里有头有脸的妖怪都去了。

　　席间，一只一万多岁的老母鳖，当着几百号妖怪的面，阴阳怪气地嘲讽她，“胜仙啊，你看这七百多岁的年轻人都成了亲，你这七千多岁的长辈可得抓点紧了。差不多的就行了，要不，过几年更不好嫁了。”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怪跟着架秧子起哄，话里话外地跟着老母鳖挤兑白胜仙。要不是跟她同去赴宴的婢女香缕不住暗中安抚她，白胜仙早就掀桌子了。

　　“老妖妇！”白胜仙二目圆睁，仿佛弯腰驼背，一脸褶子的老母鳖就站在她虚瞪着的眼前。

　　香缕在一旁察言观色地劝道，“洞主别生气了，谁不知道老鳖婆就爱东家长西家短地胡扯。”

　　香缕的真身是棵槐树，长在白胜仙所属的山头，身上天然地带着股槐花的香气。平日里，白胜仙最爱扯着香缕的袖子闻，说香缕身上的香味能安神。不过，这会儿，香缕身上的味道非但没能让白胜仙的情绪稳定下来，反倒刺激得她柳眉倒竖，“香缕，你说，我是嫁不出去吗？“

　　香缕一撇红艳艳的菱角小嘴，“洞主那是不稀罕嫁！”

　　“还是你了解我。”香缕的评价让白胜仙的心情略有好转，“咔嚓”一口，又咬下一段水萝卜，“你看看追求我的，都是什么货色！”她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黑野猪、大灰狼、瞎蝙蝠、癞□□，我能嫁吗？”

　　香缕理直气壮地一拔胸脯，“绝对不能！”

　　“你能嫁么？”

　　香缕吓得连连摆手，“不嫁，不嫁，我可不嫁！”

　　“报——”一个矮墩墩的黑胖女妖进来禀报。

　　“什么事？”白胜仙皱着眉头问。

　　“那个谁，“胖女妖颇感为难地抓了抓黑色的尖耳朵，”水月洞的西门洞主又来了。“

　　“让他滚！“白胜仙将剩了个尾巴的水萝卜，一把掼到地上。

　　西门洞主是白胜仙隔壁山头的蛇妖，全名西门玉郎，真身是条有着五千年道行的大白蛇。

　　大白蛇追求白胜仙追了五百年，白胜仙拒绝大白蛇拒绝了五百年，并且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大白蛇，想要她嫁给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然而，该蛇贼心不死，依旧是隔三差五地来缠她。

　　胖女妖出去了。

　　香缕抿着嘴笑，“西门洞主可真是有耐心，五百年了，还不死心。”

　　白胜仙抬起一条腿，极有气势地踩在石椅上，一条胳膊架在支起的腿上，“臭长虫，烦死我了。诶，明天是七夕节吧？”

　　“啊？”白胜仙突如其来的提问问懵了香缕，她飞快地眨着眼睛想了想，”对，明天是七夕节，洞主要不说，我都给忘了。“

　　白胜仙眯着眼，抬手捻了捻下巴，“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向洞外走去。

　　“洞主，你去哪儿呀？“香缕紧随其后。

　　“我去洗个澡，明天下山找相公去！“

　　“啊？“香缕又懵了。

　　白胜仙走得虎虎生风，“明天不是七夕节嘛，我就不信了，凭我白胜仙的模样，还找不到个男人！“她看了眼香缕，”你跟我一起洗，咱俩一起找，气死老妖妇！“

　　香缕偷瞄着面色不善的白胜仙，“洞主自己洗吧，我给洞主看着点。”

　　“随你。”

　　白胜仙一路嘟嘟囔囔地从洞府里走了出来，刚一出洞，一个高瘦的白色人形斜刺里窜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仙宝儿，干嘛去呀？”

　　挡路者非是旁人，正是让白胜仙烦不胜烦的西门玉郎。

　　白胜仙二目圆睁，“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许叫我仙宝儿！”

　　“仙宝儿，我听说，云梦潭的老鳖找你茬儿了？“西门玉郎和今天成亲的男妖关系不大和睦，是以，该妖并未邀他出席今日喜宴，”要不这么地，”西门玉郎笑眯眯地，“你嫁给我吧。”

　　“咝——，你讨打是不是？”

　　“你打，你打，你打。”西门玉郎笑眯眯地歪着脖子，凑上了自己的半边白脸。

　　“好，姑奶奶成全你！”白胜仙“嚯”地抬起手，然而拳头还未落下，衣袖就被一只黑胖的小手扯住了，她斜眼向下一瞥，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张圆圆地小黑脸。每次西门西郎招惹她，她要对西门玉郎付诸武力之时，这只小黑脸就出手了。

　　“仙仙姑娘，别打我家大王。”小黑脸仰着圆圆的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土豆，是你家大王自己讨打的。”

　　土豆是只三百岁的小熊精，因为长得又矮又胖，脑袋圆圆，西门玉郎因形赋名，给他取名“土豆“。白胜仙讨厌西门玉郎，却很喜欢西门玉郎的小跟班。

　　“我家大王是真心喜欢仙仙姑娘的。“土豆忽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

　　“可我不喜欢他呀。”土豆实在是太可爱了，白胜仙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圆脑袋。

　　“仙宝儿，你看我哪儿不招你喜欢，我改，我保证改。”西门玉郎的脸又凑近了些。白胜仙抬手，看也不看地推开了他的脸。

　　土豆不解地继续忽闪大眼睛，“我家大王长得多好看啊。“

　　“听听孩子的评价，你就嫁给我吧。你要是嫁给我，我保证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的，裹缎的，比皇宫里的娘娘还风光。“西门玉郎嬉皮笑脸地又凑过来，“要不，我嫁你也行。你主外，我主内。你负责打打杀杀，我负责貌美如花。真格的，仙宝儿，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保你成为四海八荒，所有女妖精羡慕嫉妒恨的头号人选！“

　　“哼哼……“

　　白胜仙看着西门玉郎不住冷笑，西门玉郎呲牙眯眼地跟着她笑。笑了片刻之后，白胜仙猛然变脸，抬手就是一记凌厉招式。

　　西门玉郎早有防备，一把捞起土豆夹在腋下，瞬间闪躲到五步开外，“仙宝儿，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不撬动你的芳心，我誓不为人！回见！”

　　说话间，他腾起一朵灰色的妖云，带着土豆走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一道白光从白胜仙的指尖射出，急急追上远去的灰云，打得灰云一栽歪。

　　经了西门玉郎一纠缠，白胜仙的心情更恶劣了，她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山中的一片树林里，树林里有个小潭，环境幽静，平常白胜仙在这里洗澡。

　　三下五除二地除下衣裙，只剩了白色的底衣底裤，白胜仙让香缕在潭边守着，她独自下了水。

　　起初，她游得缓慢，随着老母鳖和西门玉郎的脸在她脑中轮番闪现，她越游越快，越游越生气。

　　“你们等着，姑奶奶今天洗白白，明天下山就找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当压洞夫夫，我气死你们！”

　　老母鳖刻薄嘲讽的脸蹦了出来。

　　“气死我了！”因为想到了老母鳖的脸，白胜仙的双臂忽然生出了无限的力量，泄愤一般，她咬着牙，憋着气，一鼓作气游到了潭心。

　　她下水的时候，天还是好端端的，这会儿忽然变得阴云密布，很快又电闪雷鸣，不大工夫下起了蛋大的冰雹，鸡蛋，鹅蛋都有。这些蛋砸进潭水里，砸得潭面迸起一朵朵浪花，有些蛋在落进潭水之前，先砸在了白胜仙的头上，砸得白胜仙连连呼痛。

　　“什么情况啊？”白胜仙一手捂着被砸出大包的脑袋，一手愤怒指天，“你也欺负姑奶奶！”两道凌厉的红光从她的指尖射出向天而去。“啊——”又一个鹅蛋砸在她脑袋上，砸出了“梆”的一声。

　　香缕在岸边，双手拢在嘴边，着急地大声叫她，“洞主，快回来吧！”

　　不对！白胜仙猛地打了个激灵，不会是自己该渡劫了吧。这么一想，她吓得顿时抡圆了两条细胳膊，乘风破浪地向潭边游去。

　　几乎眨眼的工夫，她游回岸边，手刨脚蹬地上了岸。香缕早在岸边展着长衣等着她，见她上岸，连忙将长衣从后向前给她披上。

　　白胜仙胡乱地拢住了前襟，急急忙忙地变出一个结界，把自己和香缕保护起来，“快走，可能是天劫。“

　　是妖怪没有不怕天劫的，听说是天劫，香缕连忙拣起白胜仙剩下的衣裙抱在怀里，跟着白胜仙往洞里赶。二人皆会驾云，但情急之中，却谁都忘了驾云。

　　结界外，雹如蛋下，电闪雷鸣，不时有闪电劈在结界上，劈得结界如水豆腐般，不住轻颤。

　　忽然，白胜仙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香缕不解，“洞主，你怎么了？“

　　“你上次是什么时候渡的劫？“白胜仙问。

　　香缕想了想，“五年前。“

　　“欺妖太甚！”白胜仙当即仰脸指天怒斥，“你什么意思，她，五年前渡的劫。我，前年渡的劫。别的妖怪几百年，上千年渡一次劫，你看我们俩好欺负是不是？”

　　像是回应她的指斥，天空当即轰隆隆地响起几声沉闷的雷声，紧接着“咔嚓”一道闪电劈在结界上。白胜仙和香缕吓得“妈呀“一声，一起缩了脖子。

　　“洞主，我们快回去吧。”香缕半躲在白胜仙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子。

　　白胜仙咽了口唾沫，底气不足地拍了拍香缕，“别怕，有我呢。”稳了稳神，她仰起脸，一手叉腰，一手指天继续怒斥，“我，七千多岁了，还没个相公。我想今天洗白白，明天下山找个相公，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有本事劈我，你有本事给我送个相公啊！”

　　话音未落，两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白色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落在结界外。从衣着和身形看，是个男人，而且个头不矮。男人背对着结界侧卧在地，看不清面目。

　　白胜仙傻了眼，香缕也傻了眼，二人张着嘴，愣愣地盯着男人的后背，半天没眨眼，然后，又一点一点扭动着脖子看向对方。

　　“太灵了吧。“白胜仙一脸痴傻。

　　香缕狂点头，表情和白胜仙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