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70、一路无间不归途(二)

　　山如眉黛水如烟。

　　到六月中旬的时候，连日下了几场雨，细雨迷蒙，玉门山庄本靠山而处，此时整个玉门，隐隐透出阴湿霉气，从柳泉镇上山庄的路，亦是泥泞不堪，人走在上面一踩一脚泥，走得尤为艰辛，但上玉门的路仅此一条，谁也无可奈何。

　　柳月蓉喝了一碗余小朱送来的用人参炖的鸡汤，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坐在客房房门口，怔怔望着漫天斜飞细雨，发呆

　　端木无忧自三司会审以后一直未有离开赵王府，端木无忧虽罪恶滔天，但王府毕竟皇室贵胄，直接于府内动手实在是下下之策，故玉门派了许多人手潜伏，并未真正动手。

　　贺斯离在莫花阁仍旧未醒，玉翔天派傅小舒去看过两次，贺斯离中毒极厉，且原本的治疗又延误了时机，连何如花也说不清楚何时会醒。

　　而原本江湖上叫嚣最盛的“一瓣桃花”半月以来也未再作案，江湖表面看起来一派平静，柳月蓉本想将端木无忧之事告知玉翔天，但经贺斯离一役，又觉不妥，突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还可以做点什么，只是无所事事呆在玉门，玉门上下待她到还客气，倒是她自己越发茫然不知所措。

　　端木无忧之事他帮不上忙，贺斯离之事他更是无从插手，似乎她呆在玉门太过多余，的确应该离开。

　　无依无助的时候，有时候她忍不住想到秋玉骨，那个妖媚却温柔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对她很好，但她一直不知道他怎样看她，而她除了知道他叫“秋玉骨”和他应该很有本事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一阵恍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五年的时间，所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少……少到……她几乎不曾在这个世界呆过！

　　柳月蓉望着山色重重，眼底弥漫着从未有过的哀伤和无助，她救不了端木无忧、找不着秋玉骨帮忙、无力让贺斯离苏醒甚至连自己一直以来归家的事情都一波三折都感到空前茫然，她救不了任何人，而任何人也从未在意过她，柳月蓉紧紧握拳咬牙切齿，秋玉骨说她的心已经动摇，她此刻确是久久不能平静，她帮不了任何人，甚至做不了任何事，只觉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空洞茫然，快要被这种颓败渺茫的感觉吞噬，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快要被这种未卜的无力感逼得受不了了！

　　“柳姑娘……”玉翔天突然来找柳月蓉，柳月蓉朝着声音望过去，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见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一呆，“余小朱。”她朝他尴尬一笑，余小朱一连明媚的笑容看着她，这几日她身子好了许多，又喝了他的汤，他甚是欢喜，“柳姑娘在想那个乞丐公子么？”余小朱只顾拿了一根竹凳子在他旁边坐下，他站在柳月蓉旁边好久了，而柳月蓉一直在出神，饶是他在心思单纯也明白他在想事情。

　　“不是。”柳月蓉苦笑，余小朱恩了一声，歪头看他，“那是在想那个红衣服公子？”

　　“也不是。”柳月蓉慢慢回过神，她突然问余小朱，“你生活开心么？”余小朱点头笑得一脸明媚，“恩……”柳月蓉哑淡然的笑，余小朱突然转过头问她，“柳姑娘，你喜欢那个乞丐公子么？”柳月蓉一怔，只觉自己的胸口猛的跳了一下，跳到了不知何处，柳月蓉柔柔一笑，看着余小朱，道“为什么这么问？”余小朱叹了一口气，“那日柳姑娘跟了那个公子好久，后来几乎跳河……”他慢慢回想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那个公子不理你所以你不开心。”

　　“傻瓜！”柳月蓉抬起右手拍了一下他的肩，眼前掠过端木无忧端庄秀丽的脸，温柔秀雅的样子、怒极攻心的样子、偏激残忍的样子，转瞬又换成她下毒谋害端木无忧、端木无忧疯狂杀戮、甚至是沦落成乞丐的画面飘渺飘过。

　　想端木无忧么？当然想过，他想过端木无忧，想过秋玉骨、想过许多许多人、甚至想过贺斯离想过玉莲渚……但是爱端木无忧么？柳月蓉眼眸深沉了一分，笑得有些无可奈何——她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又是不爱？如果想一个人表示爱的话，那么她也许爱了很多人……但是，她知道那不是爱？

　　对于端木无忧，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只能肯定，他在她心里确有一席之地……拍着余小朱的手随即收了回来，“我不喜欢他。”她悠悠的说，“我欠他的，”柳月蓉温柔道，“我欠端木公子很多很多东西，但是还不清，我知道还不清，而且他也不要我还，我不知道他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看我，或许她恨我……我害过他。”

　　柳月蓉眼睫浅浅一跳，余小朱眼珠子转了两转，“那你喜欢那个红衣服的公子？”柳月蓉缓缓摇头，“不……秋公子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我也不爱他，我感激他但是我不爱他，我连自己现在的感受都分不清楚又怎么去爱人？” 她说着说着突然笑得别样温柔的问余小朱，“余公子，你懂么？我现在连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该做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或者究竟是为什么又为何会站在这里都不明白，又如何明怎样去爱一个人。”

　　余小朱“啊”一声，饶头笑得很是茫然，“不懂。”柳月蓉哑然，但听余小朱面色红了一红，“柳姑娘不知道自己为甚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自己要来玉门找贺斯离贺公子然后问他自己怎样才能回家啊？”他笑得真诚而腼腆道，“余小朱都还记得，柳姑娘怎么自己……忘了……而且……”余小朱极端真诚而认真的盯着她，“在这里就在这里……啊，为何……要问自己在这里做甚？”柳月蓉又是一震，余小朱面色窘迫，以为自己说错了甚，越说越小声，却见柳月蓉淡淡的笑了起来，“是了。”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与余小朱说了着许多话，心里舒坦多了。

　　“啊！”余小朱又是一惊一乍，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慌张站起来，“柳姑娘，我怎么忘了，我还有一锅‘清水白莲’未煮，”他边走边念，“今天玉门来了人……我是要煮一筐呢还是切一盆就好……”柳月蓉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微微笑道，“玉门来了人？”余小朱回转头“恩”了一声，“那个……那个……风雨……风雨什么的……”说着有急急忙忙走了。

　　柳月蓉一震，倏然一惊：风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