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何处是归途》端木遥

56、故人相见未从容(二)

　　风雪荡荡 ，月色清明 ，天地间一层薄纱雪色微胧，喜庆祥和中平添一份静谧安恬。

　　柳月蓉像往常一样，从柜子里拿出匣子，倒茶叶、洗杯子、泡茶，然后端到他面前，“茶很劣，要喝么？”秋玉骨“嗯”一声接过茶杯，懒洋洋的喝了一口，“很劣……但不难喝。”柳月蓉慢慢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他说话，秋玉骨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半晌，挑眼——

　　“你知道玉莲渚死了么？”他眼珠子在瞳孔里漫不经心转动，窦地凝目，说出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柳月蓉大吃一惊，“他……”

　　“他死了，被端木无忧毒杀而亡。”秋玉骨平静的道，柳月蓉惊骇未定，脸色“唰”一下惨白，“怎么会是他？不可能！”

　　“传出消息的是玉门山庄的大公子，玉祥天；玉莲渚的尸体被天下第一阴阳师贺斯离亲自送回玉门……”他轻然喟叹，似乎也未料到端木无忧竟然会做如此不堪的事情，“月蓉，你知道么？背信弃义诛杀兄弟，无论对江湖中人还是普通百姓来说，天理不容！贺斯离是端木无忧的好友，如果事情未有确切的证据，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滔天大罪让自己的兄弟背负。”秋玉骨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常说话的语气，他说得少有正经，面色也是十分的端庄。

　　柳月蓉看着他俊美无双的脸，心下一片凄凉，“他……他……为何？”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浅浅的印子，血肉斑驳。背信弃义，诛杀兄弟，天理不容……“他不是一个无义的人……怎会做如此……事？”一颗泪突然从眼角落了出来，滴在手上，柳月蓉唇齿颤抖，隔了好久，才颤巍巍的说出话来：“我……我不相信。”

　　夜渐深，门外风雪浩浩，吹得门窗“吱呀”的响，啪啪响动之中，室内却静得出奇，秋玉骨慵懒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见，一滴泪，从一个原本从来不哭的事不关己的女子的眼角，流了下来，从那晶莹泪水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发芽……秋玉骨眼睫暗垂，长长的扇影投在白玉无瑕的脸上，点点痕迹。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过了一会儿，秋玉骨支着扶手站了起来，“世事多变，谁都未料到他会这样做……”秋玉骨难得露出一个苦涩的的笑意，轻轻拉起她柔软的手，将泪水含在嘴里，抬起头来凝着她的眼睛，温柔地叹了一口气，“月蓉呵……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无论何时都能够保持清醒，理智到甚至有点冷漠的女子……”他勾嘴，眼眸中一汪秋水极端温柔，说话的语气亦是温柔至极，“以前你太自我，每每看着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周围那般多事，那般多人，难道未有一个能够让你关注的么？我希望看到你能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他轻轻摊开她的手掌，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亦轻然得似水珠轻淌，滴落无声，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滴水石穿，直直刺入人的心底，“……比起此刻的你，我更喜欢看见当时的你……此时的你，比以前多了颗七窍玲珑心，但是变得比以前脆弱了……”不似从前，横竖都只有一颗心，横竖就只有那么一种心思，那么，那一种心思，横竖便不会被人动了去。

　　柳月蓉脸色仍旧苍白，“我……没有……”眸子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熠熠闪光，然而，再未有流出来。

　　秋玉骨小心翼翼替她上药，眼角眉梢，仍是那般妖娆，妖娆，含着不可捉摸的意味，复杂莫辨，“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特别的，以他那般为利便图瑕疵必报从不心慈手软的性格，若不是心里有你，如何会在自己即将落入绝境坠崖也不放弃你……你即使对他有甚，未必是可耻之事，何必这般介怀……”

　　“他不会……”柳月蓉笑得有些苦涩，端木无忧拥有很多东西，却不是个装得下拿得起的人，他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可以做很多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可以强到让人咋舌，甚至可以站在众人之巅接受人的膜拜，却没有他真正想要的，他不会要，也不敢要……

　　“我也不会。”柳月蓉的手轻轻从他手里抽出，但他握着她的手虽然温和，试了几次抽不出来，也就作罢，柳月蓉幽幽的道，“我和端木公子的关系还不若与秋公子的关系这般亲……自……然……”柳月蓉脱口而出，说到后面，蓦地发觉自己的话有点不妥，依稀苍白的面上浮起两团红晕，柳月蓉尴尬的笑，“月蓉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更没有脸面再见他……”

　　“呵……”秋玉骨“哎呀”一声轻笑，抬起手指在柳月蓉的额头轻轻一戳，端着他那风华绝代的容颜，笑得千般风情万种繁华，“傻女人。”呵呵一笑，他又恢复了那种妖媚之态，柳月蓉不好意思看他，拧着自己的手指，那手指白皙温润，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煞是好看，隐约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他有一双，完美的，无暇的手……眼底蓦地一阵清光划过，柳月蓉猛地抬起头来 ，心底一阵清明，“你到底是谁？”陡然厉声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