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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错就错在太多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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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
地面上的尸体已经全身肿胀腐烂,衣衫破裂,面部全非,从头到脚整个人无论面目还是身份几不可辨,却是让端木清鸿的身子猛地一震,脸色蓦地苍白,嘴唇青紫如暗夜里的幽冥野鬼。
“这……这……”颤颤巍巍的说话,却是连半个字都难以说出来。“端木无忧的尸体。”风雨芹冷冷的撇着面前的人,冷冷道,“如今尸体已在,你和风雨楼的花帖总算完成,三日,三日之后我叫人来领取报酬。”
端木清鸿呆若木鸡的盯着地面上的一堆人肉,已然听不到其他,半晌,“端……端……”手指颤抖的抚上面前早已模糊了所有的肉堆,人虽不可辨认,但那破裂的衣衫下面,一块被雕刻的精细无比的玉佩,那玉佩碧中透黑,分明是端木无忧之物……眼中血丝满怖,端木无忧的尸体就像是一把锋利到无可挑剔的刀,刀刀剑剑戳伤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不会不会不会……端木无忧怎么会真的死了……怎么可能怎么能够怎么可以……他几近痴狂的一把扑上去搂着面前的人,浸着满身满脸的鲜血犹为不知,也浑不在意,一头黑色靓丽的头发划过他的脸颊搭在了端木无忧的身上,沾着血液粘织在一起,端木清鸿的抱着那几乎已经腐烂了的肉堆,手指顺着记忆……从眉、眼、鼻梁、嘴唇一一滑过,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身躯,一直滑到颈项,“你怎么可以……”低低的声音哽咽,从他的嘴唇里溢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松的就死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的就死了……”指尖蓦地收紧,指甲深深的掐入那腐烂的勃颈,直到骨节破碎的声响发出来,咔嚓一声,断裂,头颅歪到,仅靠着微薄的皮肉与身躯相连,“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怎么会就这样轻易而举的死了……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端木清鸿看着面前的尸体的眼眸已经变成了疯狂深不可见的黑,透着诡橘的浓重的绝望的黑,“端木无忧,你给我起来,你这样算什么,你这样我算什么!”他突然猛地将尸体一把推开,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挑起地上的枝条朝地上的尸体上猛抽一气,“你知道么……十年,从你进端木府到你成长成熟到你将万宝斋的生意开遍大江南北的十年……我一只看着你,一直追着你,一直跟你作对一直一直希望你挫败失望,希望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行甚至希望你死……”边抽边喊,端木清鸿又哭又笑的癫狂和着枝条抽打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尤为凄厉,“哈哈……你死了……如今,你终于死了……哈……你终于死了……可是……”啪啪的鞭击尸体,风中的人绝望的呼喊,蓦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在沟壑纵横的尸身上,凄厉诡异至极,他的声音也是凄厉诡异至极,“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简单的死了呢……死得这么轻易……你死了,那我还跟谁作对?你死了,那你叫我怎么办……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哈哈哈哈……你……你好狠!你,你好……好……”啪啦,枝条当场断裂,端木清红又哭又笑半疯半癫跌坐在地上,突地又抱起那早已被凌虐得不成人形得端木无忧呜咽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抱着尸体的手力道突地变得说不出的温柔,端木清鸿小心翼翼的楼着残衣下面的肌肤,被凌虐后的尸体早已惨不忍睹,样子极为可怖,唯独那断裂的头颅上面早已全非的面目上一双的眼睛清亮无比,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直直的盯着端木清鸿,漆黑的双瞳中在黑夜里仿佛透着一股幽魅的妖异,端木清鸿亦直直的盯着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了许久许久,突地抬起手,梦魔般的,缓慢的抱起了那头颅……
“端……”手指攀着头颅的后脑勺的时候,脸色突地变得说不出的怪异,随即触电般的松开,尸体“啪”的一下重新倒在了地上,发出重重的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清寂月夜,冷风如刀,风声戚戚,寒意犹如鬼魅在偌大的庭院里游荡,如水月华之下,有人正在剖尸,一把锋利的小刀,顺着喉管,斜斜的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刀口透心脏而过,一直划至左胸以下,划到腰腹,扒皮,破胸,剔肉,直至露出几乎碎裂的森然白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为有丝毫拖泥带水,却在白骨显露之后突地丢掉了自己手中的利刀,如梦中惊醒般,猛地一个后扬倒在地上,冷冷的月光下,刀刃在地面散发出阴寒的光,由于血的浸透,隐约泛起一种森冷的诡异,端木清鸿满手满身鲜血跌在地上,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尸体,突地仰天长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未顾及自己沾了满身满脸的血,空旷的院子里,一个疯子或凄厉或狂笑的声音在端木府彻响,凡闻者,如噩梦缠绕,彻夜难眠。
昨夜阴风阵阵,今晨晨曦初起,是一个大好的晴天。
柳月蓉同样一宿未眠,端木无忧早已晕厥,拜端木无忧定型针所赐,江羚却是硬生生的在树林里站了一整夜,硬生生的看着柳月蓉将一棵不知名的朱红色药丸喂进了端木无忧的嘴里,无能为力。“你给他吃了什么?”憋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柳月蓉瞧了端木无忧一会儿,“让人昏睡过去的药。”突地看向江羚,柳月蓉揉了揉眉宇间倦色浓重的一点,“江公子可以帮月蓉一个忙么?”她突然问江羚,口气中明显乏力,甚至带着一种厌恶的倦意,却仍旧可以让站着的人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江羚半眯着眼睛,“你要我帮你?”柳月蓉点头,“我希望你将端木公子平安送往端木府。”
“呵呵……”江羚咿呀一声诧异的叹道:“真是奇怪也哉……你是我见到的不仅非常奇怪还极其自以为是的人……” 他明显不悦道,“第一,我猜,树林里琴萧娘子萧琴琴和林青锋林大侠在,你只要叫一声点把火弄点青烟什么的给他们一点哪怕是微不足道信号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义不容辞的飞奔过来;第二,我江羚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风度翩翩游历四海又手无缚鸡之力,你居然叫我去帮你搬这么大一个一身伤患又被喂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或许连死活都还是未知数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第三,也就是最最重要的一点,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又不是我姐我娘我朋友我的红颜知己,你凭什么要我帮你?” 柳月蓉淡淡一笑,“就凭端木公子不能死而月蓉知道此刻江公子是无论如何都无能动作分毫……就凭月蓉认识玉莲渚而玉莲渚知道月蓉是端木无忧的朋友……”漫不经心的浅笑:“今日端木公子若死在这里,月蓉若是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或许不必拿走一件东西,只消月蓉到玉门山庄走一趟,说一个故事,以端木公子身前的名望地位……”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月蓉知道江公子是个聪明人,想必不希望以后的日子会多出什么不顺心的东西罢……”
“呵呵,就凭你?无名小辈一个?” 江羚嗤笑,继而冷笑,“我说人千万不能不可以不要自以为是,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真有那个能在端木无忧和玉门山庄之间搅起天翻地覆?”
“不能。”幽幽叹了一口气,柳月蓉垂手答道:“月蓉自己还是知晓自己有几分几两,切莫说端木公子不是被江公子所害,即便是真为公子所杀,即便月蓉的话玉莲渚相信了,整个玉门山庄的人也是不一定未有半点怀疑,即便是……” 顿了顿,“即便是真的证据确凿指向公子你杀了人,玉门山庄偌大的势力和家业,权衡众多局势之后,或许不可能会为了一个端木无忧带动整个玉门山庄,” 又笑了一下,柳月蓉下了一个最终的结论,“……最坏的结果,或许,整个玉门山庄便只有玉莲渚一个人会为了端木无忧的事出面……所以……”低头默然了一会儿,柳月蓉再次抬起眼睫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所以,月蓉只是说‘希望江公子能帮月蓉的忙’,算是江公子赠月蓉的一个人情……” 眼帘微动,柳月蓉目不转睛的直视着江羚,看了好一阵,才又慢慢的道:“这件事,算月蓉求你……一命换一个要求,以后,以后江公子若有什么要月蓉相助,月蓉定然不会拒绝……”江羚再度冷笑,露出一口白牙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哈哈,你……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你能帮我做什么?”笑语中分外不屑,他对柳月蓉本无好感,此时听她提出如此荒诞条件,更是心存鄙夷,说罢两眼看着她后面的树林,竟是难得瞧她之一二,柳月蓉浑不在意,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江羚,“如今焉知以后……月蓉知道自己自身难保,无法帮到江公子你什么忙,我知道,江公子不是普通人,或许江公子你亦并不需要月蓉帮什么,那以后呢?”她睁着一双眼睛,神色之间困倦之以更重,江羚不知道,她本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中无法走出的女人,如今为了他人将话说得这般低声下气,已属不易,“如今焉知以后……”
如今焉知以后……
柳月蓉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江羚亦因为她这一句话终于转过头来,他终于仔仔细细的瞧上了柳月蓉,柳月蓉明显心不在焉,说出这句话以后,她的思绪飘飞,似乎早已不在了这里,而是陷入了某种深沉往事,脸上竟使复杂莫辨的神色,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因为不懂得这句话,而后悔莫及……本来在自己世界中停驻不前的人重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柳月蓉阖上眼睛,未有说话,江羚瞧着她的神色逐渐古怪起来,他从柳月蓉的身上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张网,一张悔恨交织痛苦不堪的网,一张似乎可以将自己捆住困死的网……
“如果……”安静了好一阵,睁开眼睛时,柳月蓉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浅然的笑,“罢了,若是江公子实在不愿,月蓉也不多加强求,万一……若是端木公子真有不幸未能平安回到端木府,还请江公子午夜梦回以后多想想今日……将来有一天,若月蓉未出什么意外……必定会为今日之事前来找你……”说罢,俯下身挟起端木无忧的胳膊,拖着他一寸一寸不远处的马车方向摞。凭柳月蓉那副柔弱身躯,无法轻易将端木无忧抱走自是理所当然。江羚被他的话说得几乎哑然,来找他?为什么?因为她害了端木无忧而未有帮她将端木无忧送给那个要害他的幕后凶手?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这女人的思想越来越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挑起眼角看着十分吃力的拖着人的柳月蓉,她虽然拖得吃力,却很小心的避开了路面尖利崎岖的地方,尽量不让端木无忧受伤,柳月蓉拖得很慢,但是她的脸上却又因为这慢度而渐渐变得十分焦急,甚至有些焦躁不安。江羚远远地盯着她的动作,越看越糊涂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越看越不明白这个女人当真是何种心思。她明明要害他,此刻却又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护着他,到最后,她有些焦虑的瞳仁中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丝畏惧惶恐的神色。
“喂!”江羚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