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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百年暗道独身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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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当空,端木府后院,一抹暗红色的影子急速飞驰,如同鬼魅飘忽诡异,留下点点残像,在一口早已荒废了的枯井便陡然失去身影。
几只乌鸦飞过,拍着翅膀嘎嘎惊叫,清风恻恻,古井后面有一棵半人粗大的梧桐树,一人的身影被隐没再高大的树木之后,月光清清冷冷,照得他原本清秀的脸有几分苍白。
隔了约莫半个时辰,树头面的那张脸抬头望了一下头顶孤冷的残月,“嗒”的一声,从那井内突地掷出一物,那张脸上的眼眸一敛,稍稍往后隐了半分,只见被人从枯井里掷出来的是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半个馒头和一些剩菜残炙,坦然井里被隐藏了什么人!躲在树后的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轻钩嘴角,微微笑了起来,笑容温和宜人,正是端木府的二公子端木无忧!端木无忧平静无波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从那口井里攀爬出来,小心的毫无声息的出了后院,微微摇了摇头,信步走到了枯井边,朝着井口细细的望了下去。
这口井里出奇的深,但奇异的是,井壁不知何时被人修了很多用作攀爬的梯子,顺着梯子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几不见物。
端木无忧从袖子里拿出火折子点燃,顺着井壁一点一点地下沉,井壁光滑,却没有青苔碧草,被人整理得干干净净,爬到底部,一条半人高的通道赫然映入眼帘。
心下一愣,端木无忧倒是诧异了,他入住端木府十几年,从来不知道还有如此暗道的存在,但瞧这暗道分明就是几十年前便已经修在这里了的。不知是何人修在这里,又是何人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最后才被端木清鸿收为己用。
当初修它之人,不管他原先想要做什么用,如今也已经不再了吧。
火折子向前伸了伸,光照之处不过一人距离,但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暗道两壁稍微有些细密的水珠从墙壁内侧沁了出来,触感湿滑细腻,指尖轻轻一划,指甲盖上面便沾了一些细细碎碎之物。端木无忧欺身向前,原来是青苔,想必这井虽然无水,井下仍旧还是有地下水存在的。
俯身钻进暗道内,才发觉暗道道口虽然狭小,但越往里面走,便越宽敞,待走了大约十米的时候,已然可以直立行走了,然而壁上却开始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景象。端木无忧拿着火折子慢慢往前走,墙壁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古怪嶙峋的画,端木无忧脚步一寸一寸往前挪,细细的瞧着那些面目狰狞的画,那画里……是一个故事,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一个从未公之于众的极其隐秘的故事……端木无忧还未走到墙画的尽头,靠墙壁的地方,赫然露出两具差不多已经腐化了的骷髅,骷髅散在地上,全身骨骼几乎已经散去,但从他们勉强可以看出的形态上观察,其中一具骷髅的嘴巴大张靠立在墙角,已经空洞的眼孔直直的望向另一具骷髅方向,另一具骷髅匍匐在地上,手臂竭尽全力地伸向靠着墙叫的那具骷髅,似是想要爬到墙角的骷髅身边,最终未能如愿……地面的骷髅的骨骼虽然差不多散去,但勉强可以看出他的碎裂的胸骨,并不是死后才形成的,看情形倒更像是地面的骷髅先用刀刺杀另一具骷髅,靠墙的骷髅在被刺之时一脚将刺杀他的骷髅提到远处,震碎了胸骨,但最终两人都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靠墙的骷髅的旁边一把匕首跌在地上,那匕首满身污垢,虽然肮脏不堪,却依旧未有被腐蚀了的锈迹,匕首上略略呈现出暗红的光泽,显然是一件价值非凡的利器,还是一件相当有名的利器!端木无忧认出那是六十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琴剑双绝的“玉面公子”玉清随身利器,听说玉清当年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引得无数少女竞相守候,他之韵事至今仍旧在众人口中隐隐相传,没想到最后居然死在这样的地方。
而另一具骷髅他不认识……端木无忧看了两具骷髅一阵,眼神中隐隐滑过一丝怜悯……他没有看完壁上的画,但是他已经隐约的猜出,故事的结果,是……悲剧……突然极轻极轻的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火褶子向上抬了抬,继续往前走。
暗道里静悄悄的,道内湿气越发浓重,隐隐约约有滴水之声传出,看来这暗道越往下走越离地面越远,走了不过多时,端木无忧微微皱眉,一股古怪的味道夹杂在霉湿气味中扑鼻而来,转过一个拐角刚走不远,只见暗道两壁之上突然爬满了许多亮亮的东西,一明一暗,不住闪烁,乍看之下,那密密麻麻的晶亮之物爬满了整个墙壁,幽暗诡异,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染着荧光墙壁的暗道上乱七八糟堆了许多只余白骨的尸骸,一直延续到暗道最深处,有些尸骸的衣裳并未全坏,有些尸骸的旁边还堆了一些火把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武器,凭着那些什物,端木无忧勉强可以认出其中一些尸骸均是当年名噪一时的人物,自古江湖多风波,武林中人朝生暮死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只不过谁也未曾料到,那些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最后也会落得几乎无人知晓无人收尸的凄凉下场。
走到此处,壁画已经到了末尾,最后的一段墙上是一片空白,霉湿的墙壁上依稀可以辨别出一些黑色的斑点,端木无忧凝神看去,发现那是一首未写完的诗,歪歪扭扭,零落不堪,已几不可辨,从那些已被化开的墨迹中,端木无忧猜出诗的前一句大概写的是“鸳鸯两字冰,”中间插了一句“清恨无穷,怎堪世间几消磨”诗句最末有“相忘”和“绝”三个字,或许因为年代久远,字迹并非有什么潇洒娟秀之处,但诗中最后一个“忘”字,笔力苍劲,最后的一点一直拖到了墙壁下面,尾末稍微往上略勾,显然是书写之人写到最后把笔重重的摔了出去,诗句后面有朱红色的一团,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端木无忧确实看不清也猜不出来了,从这些零散的诗句中,端木无忧突地又联想到方才所绘壁画——
没有结局,却依稀可以猜到……
少年俊秀闯荡江湖,捡到一个男孩,从此收留在身边,数年之后……男孩长成了少年……当少年长大了,成了一个风神俊秀的男子,出类拔萃,文韬武略,自是惹人欢喜,只不过,谁也未曾料到……自始至终,男孩眼中心中心心念念,爱上的,却是一个他最不该爱也不能爱的人……徒弟爱上师傅,本是有为伦常,师徒□□,更是逆天驳理……本不能开始的故事,一旦开始,便是世俗不容,有勇气开始却无勇气承担……无论最后谁清醒谁疯狂谁离开了谁谁又怨恨了谁,故事的结局,注定……悲伤……
有点离经叛道的故事……
端木无忧闭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看这走道里杂七杂八的尸骸,显而易见,道上尸骸并不是暗道最先的主人,修这暗道的主人应该是他最先看到的那两句白骨中的一具,这些人大概都是发现了这条暗道想硬闯进石门的中途死在这里的。
顿住脚步,端木无忧放眼望过去,借着那墙壁上的荧光,勉强可以看清,暗道最后是一道石门。稀奇古怪的石门,门上被人不知道用什么稀奇古怪的颜料画了一张大大的脸,脸上一半俊秀一半阴森恐怖,俊秀的那边眉目如画,恐怖的半面脸上狰狞就如地狱里来的恶鬼,但是很奇异的,那脸上的眼睛眼线被描得异常深邃,瞳仁深不见底,眼瞳幽怨笔直地盯着正前方,那眼神……就像是要看穿一个人的灵魂。端木无忧讶然的站在道口,门上的鬼脸均是用的极暗的色系所绘,然鬼脸四周空白处却是雕金嵌缕,颜色大红大金,极度的鲜明夸张,衬得那门越发诡异非常,瞧得人惊心动魄。
端木无忧一斗手灭了火折子,从袖子里抖出一个孩子般拳头大小的石头,试手往前一扔,飞蝗石咚的一下砸在地上,激起一声轻响,向前滚了两滚,滚进了充满荧光的暗道之内。石头击地力道极重,和人踏在上面已无两样,然那道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平平静静,看来地面并没有触发机关的东西,也或许这暗道之上本就没有机关暗器。
踌躇了一下,端木无忧将手指剑套在食指之上,缓缓移近石壁,朝着墙上那些幽绿诡异的荧粉一划,墙壁立刻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那手指剑本是千年寒铁所铸,精刚为骨,很轻易地在墙上化出一条口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墙上的那些荧粉,在被手指剑划过之后,像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活了起来,以及易可见的速度沿着钢铁往端木无忧的手指上攀爬,端木无忧手指一斗,极为凌厉迅速的卸去指尖利器,珰的一声,手指剑掉在地上,千钧一发时刻,那千年寒铁转瞬被那些幽暗的荧光包裹了起来。飞身急退,待站稳之时,已脱离了那片荧粉怪墙三尺远,凝目望去,似乎寒铁滋味不美,并未有什么可食之处,很快的,那些荧光粉便散了开来,然后一点一点地朝着暗道两侧的墙壁攀爬,最后整面墙壁恢复如初,端木无忧一脸惊异的看着地面的寒铁顷刻间便已化作一滩污水。
这些荧粉倒像是活物,而暗道两侧的墙上似乎有令这些活物喜欢的东西,初略看来,似乎这地面堆堆白骨均为这奇怪的荧粉所致,似乎人走过暗道之时只要不挨着两侧的墙壁便没有什么危险。但若真是如此,地上又岂会有如此多的尸骸?暗道两壁如此诡异,若非江湖经验不足之人,如何会轻易去触碰壁上之物?端木无忧瞧着地上的铁水,再瞧了暗道内密密麻麻一大堆的白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墙壁之上。
他方才用手指剑划开墙面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景象,那墙是红色的,就像是血染过的颜色,鲜红的血色,的确非常、非常、奇怪的颜色。明知是从未知晓的东西,却仿佛并不陌生,似乎,在很久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许是,偶然翻书的时候……眼神蓦地一变,端木无忧倒抽了一口冷气,莫非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