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红发审神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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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部是个很沉稳的刀，他的沉稳具体表现在很会控制情绪这方面，他的高兴只在那一瞬间泄露了出来，然后就收得干干净净。
抛去那个暗堕长谷部的原因，百名取对他的印象其实挺不错。身为一个懒人，她最喜欢勤快人了。
……回去还是查查资料吧，多了解一下他的事。
就这几天来看，压切长谷部这把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是据她仔细观察研究分析出来的结果。百名取敢用节操发誓。
长谷部站在门旁，目光一直跟随百名取。他本来想帮忙，但是被百名取嫌碍手碍脚，就被吆到一边去了。
百名取验货的速度比预想中更慢，她一个一个看，一个一个试验，还要一个一个观察工艺，其龟毛程度让店主恨不得把她赶出去，“你处女座的吧。”店主忍不住吐槽。
“不，我天蝎。强迫症和星座没关系，我不想东西买回去了还要自己修。”
“我们家信誉一流，看见没，证书！你要是能查出一个不好，我把头拧下来给你。”
“别别别，我不要你的头，给我上门保修就行了。”
“行啊，给我地址。虽然政府不允许问客人要地址，但是没办法啊，这是客人的要求不是？”
“算了吧，我还不想被□□。”
店主见她验货进度依旧感人，急得上火，他还要和女朋友出去约会呢！
得，约定时间已经过了，这下要被骂了。
“……你自己慢慢看，看完了叫我。”
然后他捧着手机跟女朋友委屈地讨饶，女朋友一听这边的情况，警惕地问：找茬的？
店主哭笑不得：只是个比较龟毛的客人
又过了好半天，百名取终于验完货，结账的时候店主幽幽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今天外面过情人节吗？”
“情人节？”百名取惊讶地反问了一句，然后摇头回答：“不知道，没关注过。”
店主叹了口气，然后他就听到她问：“不过今天情人节啊，多打点折吧老板，我觉得五折就挺好。”
“七折，没商量！”
百名取被店主像送佛祖一样恭送出门，然后啪的一声把门关上，门板差点撞摔到百名取的后脑勺。
她自知耽误了人家不少时间，撇了撇嘴，拦住本体已经拔了一半的长谷部，对他说道：“算了，回去吧。”
然而回去的路走到一半就被截住了。
因为百名取感应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灵力。
那灵力她曾经在暗堕长谷部身上感应过，她本来都快出街了，在感应到那道灵力后，脚步一转就顺着痕迹追了上去。
一路走过小桥，穿过小巷，她带着长谷部再次回到了街心紫藤林。
在那棵最大的紫藤树下，远远地，她看到了一个红头发的女人。那个女人坐在长凳上，仰头定定地看着头顶的紫藤。
她身体上沾染着变了质的灵力，在百名取的眼里，那些变质的灵力已然具现为黑气，它们不断侵蚀她原本的灵力。在那一片黑气中，只有微弱的一缕白色如风中残烛。
只差一步，她就将跨越那一线。
“在这等我，记得藏起来，别让那人看到。”
百名取对长谷部嘱咐了一句，然后理理头发，整整衣领，清清嗓子，调整好状态。长谷部本来还想提醒她小心一点，她就已经径直向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走过去了。
“你好。”
百名取大大方方地在她身边坐下，嘴角带着微笑，她的长相本来就是走温柔亲和那一挂，这么一笑，立刻冲散了她给人的冷漠印象。
脸上是温柔的蜜糖，肚子里是冷漠的算计。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她总是喜欢把自己装得温柔无害一点，因为如果反目，她就能够猝不及防捅对方一刀了。
没有人能抗拒她刻意的亲近，即使这么做有时会被人称为白莲婊，她不在乎，她喜欢利用自己的优势掌握主动。
果然这个方法很奏效，红发女人消瘦的身形一颤，接着慢慢转过脸。她的年龄看上去比百名取大一点，有着一双和紫藤花同色的眼眸。只是不像头顶那片紫藤那般生机勃勃，而是死气沉沉的，她消瘦得凹下去的脸颊更加显得那双眼睛尤其的大，尤其的没有生气。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只有死气住在里面，晦暗得如同漆黑的墓地。
百名取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即将跨越那一线，而已经到了那一线，却没有堕落。
“你好……”
她的声音很干涩，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喝水。但是可以听得出来，她原来的声音应该很好听，但是现在她的声音就像走了音的提琴，仅仅是说了两个字，百名取就觉得有点受不了。
“只有茶水，不嫌弃的话，请用。”一壶茶凭空出现在掌心，百名取给红发女人倒了杯茶。这对自己的耳朵好，也对她的嗓子好。
茶水早就已经凉透了，但红发女人还是接过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地喝下。
“谢谢。”
“你多久没喝水了？”
“……四天。”
“多久没吃饭了？”
“……也是四天。”
“你的本丸发生了什么吗？看你的样子很不好。”百名取垂眸含笑间抛出了这个问题，她问完放下茶壶，把它搁在两人中间的空余位置上。
“我……”她双手捧着茶杯，搁在膝盖上，低头半天没有回答。
百名取对此报以微笑，见她茶杯里没有水了，她又拎起茶壶给红发女人续了一杯，但当她再次放下茶壶的同时，她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我猜，你的本丸有刀暗堕了吧。”
红发女人的手一抖，刚满上的茶水撒了出来。茶水打湿了她的裙子下摆，一路顺着小腿滑落。但是她却没有管这些，静默了好一会儿，她问：“你是政府派来清理我的审神者吗？”
“不是。”
百名取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有松一口气的反应，她盯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似乎确认了百名取说的是实话，又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的反应是即在百名取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的过程，我已经猜到了。”百名取靠在长凳的靠背上，仰头看向头顶那片紫藤。
“不过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刀为什么会暗堕，我洗耳恭听。毕竟我的刀剑们，可是承蒙照顾了呢。”
“……你爱自己的刀剑吗？”
“他们是我的伙伴。”
“你爱他们。”她又强调了一遍，只是这次她用的语气是肯定。
“如果想要保护他们的心情能够称为爱的话。”她耸耸肩。
“你的爱，和我的不一样。”
百名取在愣了两秒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用震惊中夹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而红发女人却很平静，她在百名取注视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百名取又花了整整一分钟才消化了这件事，她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
“这种事情很奇怪吗？”
“在我眼里非常、非常奇怪！”
“曾经有很多人走了和我一样的路……呵，她们最后都死了。有的被政府清理了，有的被自己的刀剑杀死了。”
“越过那一线的，无论是人是妖，都会被正道清除。禁忌之所以称为禁忌，意思就是让你不要去触碰，无论你有什么理由，触碰了就是死路一条。审神者的禁忌政府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为什么要碰。”
“……我只是一个女人，我渴望爱有什么错？”
“是不是女人和渴望爱没有必然联系，这只是你自己的欲望。”
“你是修道者？”红发女人曾经认识过这种人，这种类似的发言她听过，修道者的眼界确实与平常人不同。再这么看的话，她发现这个姑娘身上的灵力都比其他人来的纯净。
“不敢当，我尚未入道。”
“……你一定能够入道。”
“你倒是比我自己还有信心。”百名取摇头笑了笑，“那么，你第一个下手的是压切长谷部？”
听到自己的名字，躲在树后的压切长谷部下意识伸长耳朵。
“……是的。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但是你的喜欢很快就被转移了。”。
“他们都非常优秀……厌倦了，就和别人在一起。长谷部是个非常能忍的男人，直到有一天，他杀死了和我交往过的刀剑，我这才意识到他的反常。那天……我把他送去了本能寺，利用和他同队的刀剑改变历史，引来检非违使，利用检非违使除掉他。”
百名取：“但是检非违使没有杀他，而是去了我的刀剑那里。”
“那一天，我没有等到一把刀回来，第二部队，全灭。”
“在我遇到暗堕压切长谷部之前，你的其他刀剑就已经被杀了。然后我杀了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你做的很对……”她握紧杯子，似乎因为太过用力，百名取看到她的手臂在颤抖，“如果不是本丸里没有刀剑能够除掉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果你的手段能够用在正确的地方，你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看着倒影后那片紫藤，苦笑一声。“我的本丸……快撑不住了。我的刀剑们，在长谷部之后，接连迎来了那一线……最后到我。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越过那一线，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咬住牙不让自己越过那一线。可是我也快撑不住了……”
“你是个非常失职的主人。”百名取对此并没有一丝同情。
“我是孤儿，在成为一名审神者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也从来没有给予过别人爱。但是我给了他们我所有的爱！”
“爱不是这么给的。”百名取摇头，“而且身为刀剑，他们最想要的，也不是你这种半吊子的爱。”
“……或许你是对的。”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结束这一切。”
“打算怎么做？”
“你会知道的。”
百名取多少能够猜到她这句话什么意思，结束一切，无非就是那几种办法。红发女人说完这句后，抬头看向头顶的紫藤。
“真美啊……这片紫藤林。”她喃喃念道。
“再美也不能挖到本丸里种着。”
“你已经有了最美的紫藤了，不是吗？”她的眼睛意有所指地瞥向长谷部藏身的那棵树，百名取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也跟着瞅了一眼。
她又接着说：“而我的紫藤，枯萎了。”
“……你……”
“你要小心，不要步上我的后尘。”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给人的感觉莫名讽刺，但是……呵，作为前辈，她算是好好地给后辈作了个反面教材啊。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些和她一样堕落的审神者，临死前的想法了。
——希望再也不要出现像她们这样的人了。
但是……这样的事情，一定还会再次出现。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一生都在追逐爱与被爱的生物。
就算到了现在，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做出和当初一样的选择。因为她……仅仅是需要爱而已。
呵，果然是……半吊子的爱呢……
她对百名取露出了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微笑的微笑，“他们都是很优秀，很有魅力的人呢。”
“前半句认同，后半句不敢苟同。”
“你真苛刻，不过你还是注意一下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有人暗堕。暗堕这种东西，一不小心就传染到其他人身上。”
“我会对他们非常好，好到不可能有刀暗堕。”
红发女人被百名取这一句可以算得上天真的发言说得一愣，但是愣完，她又笑了，“你的刀剑们有你这样的主人，真好。”红发女人相信她能说到做到，因为她此刻的眼神和表情，都在告诉她：我能做到。
“这是他们花了几百年几千年修来的福气。”
……
百名取对红发女人最后的印象，是她晦暗中却透着莫名坚定的目光。她坐在长凳上，手中捧着茶杯，渐暗的天色逐渐吞噬了她的身影。
两天后，百名取收到了一条通报。
通报的内容，讲的是一名审神者的尸体今早自她的卧房发现，该审神者现已被核实身份。该审神者于子时自杀，凶器是一把贴身携带的军用刀。该审神者死前在本丸饭菜里投毒，政府相关人士抵达现场时，付丧神们和审神者都已身亡多时。
图片上，红发女人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鲜红的血像一道道河流，凝固在雪白的床单上。
她的左手最后还握着一根紫藤，那只手安放在心脏的位置。即使那颗心再也不会跳动了。
百名取出去透气，在庭院里走了两步，正遇到歌仙兼定和秋田藤四郎抱着正要送去洗的床单，路过这里，看到她，老远就和她打招呼。她点头回应。
等两人走远了，她抬头看着头顶那片碧蓝色的天空。过了一会儿，她摇头轻笑一声，回屋写报告。
何为人情？是喜，是怒，是哀，是惧，是爱，是恶，是欲。
……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红发审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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