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般若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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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要求明天下午两点必须就位，现在已经是夜晚二十三点多了，要在这短短半天解决手里的事………………
百名取停止了思考。
见她眼神死，像静止画面一样定格在那儿，般若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然后问：“发生了什么？”
百名取：“……”
没有反应。
般若拔高声音：“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给你打的电话？”
百名取：“…………”
般若：“摩西摩西？你在听吗！！”
百名取：“………………”
静止画面终于动了！
……她面无表情地背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摆明了不想理他。
般若见状深吸一口气，吸到肺部再也吸不进气为止后，用震破耳膜音量超用力地喊：“到底是什么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嘛！！！！”他蹦到百名取眼前，冲着她的脸疯狂挥手，用绝对的存在感吸引她的注意。
他成功了。
百名取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怼到墙上，用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压卡马西！吵死了！都怪你，没事出门乱晃什么？要不是你搞事，会有这破事吗！”
“？？？？”般若一脸问号。
下一秒他委屈得像个一千多岁的孩子，大声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明明是受害者！你讲讲道理，我就是出门逛了个街而已，谁知道会遇到这屁事啊！我要知道早溜了！这锅我不背！不背！我冤枉啊！”
他满脸写着“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吼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那一脸正直的样子，百名取差点就信了。
百名取板着脸，双手抱臂：“哦？我怎么冤枉你了？请问你溜的是什么食？是什么吸引了黑泥？”
她没有在装傻，或是明知故问，而是般若之前虽然大致讲了自己的经历，但在遇到黑泥前的那段时间，他直接一带而过。
想想吧，以般若的性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把事情前因后果和盘托出？这种行为纯属作死，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因此百名取和其他人听到的都是经过他加工的删减版。
所以百名取并不知道那段空白期他到底干了什么。但他不说，不代表她不会猜。
之前她一直没问，般若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结果她只是还没算账而已，在这儿等着他呢。
般若目光漂移：“你什么意思？”
百名取：“你觉得我什么意思？我看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了。”
般若意识到她话里有话，把漂移的目光拉回来，皱着眉说：“意思来意思去，你不如直说你的意思。把话摊开说，不然这样很没意思。”
百名取：“那我就直说了。”
她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寒光，如暗夜中反射月光的寒冰。“等这件事结束，我希望你离开。”
“……”
世界如同被装进了狭小密封的箱子，四周忽然变得黑暗且窒息，似乎连风都被隔绝外在。在这个箱子里，有且只有他们两人，其余仿佛一切在那瞬间都凝固了。
这次是般若沉默。
见般若没有说话意思，百名取不想浪费时间等他，于是掏出手机，给领导发请示。她是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
等她想好措辞，并且把请示发过去之后，般若终于说话了。
他声音低沉，幽幽问道：“……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讨厌我吗？”
稍长的金色碎发遮挡住他的脸，将他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中……百名取看不清他的表情，推断不出他的心情。
当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需要再猜他的心思了，因为他到底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百名取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苦涩。她曾无数次看到冰川融化。只要春天到来，那绵延千里的皑皑白雪就会消褪，大地回春，万物复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或许人心中的冰川也能像那样能融化吧……这听起来像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不是吗？
可她从一开始，就注定活在永夜之中。
偶尔她也会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感情，比如现在。但她不会放任，因为那会让自己显得很可悲。于是这苦笑只在短短一瞬之后就消失了，如同水月镜花。
她近乎叹息着说：“我怎么会讨厌你。”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讨厌般若，唯独她不能。
不……不是不能，而是她不会。
她永远不会讨厌般若。
“……那为什么？”般若很不理解，他真心实意地发出了困扰他很久的疑问：“既然不讨厌，为什么一直赶我走，我到底哪里让你不高兴了？”
不，他从来没让她不高兴。虽然有时候确实烦人，但百名取一直为他的存在感到高兴。
从认识他开始，百名取就无数次思考过他们之间微妙的联系到底是什么。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度认为他们是同类。
但很可惜，这只是错觉。是因为彼此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而导致的错觉。
“……般若，即使我们都是异类，那也不是同类。你我不应该牵扯太深，否则只会伤害彼此。”
“……”
般若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让她一瞬间窒了窒，差点说不下去。
她不得不避开他的视线，往庭院中走了一段。
这里失去了主人，无人打理，枯叶落满庭院。
秋天，又到了万物凋敝的时刻。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吧。那是她最熟悉的景色。
她抬头看着星空。点点繁星点缀在夜幕之上，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穿越无尽的宇宙，穿透寂寥的时空，幽幽地响起：“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不要再继续了。你是妖，是嫉妒，只要你活着就必须做一些以人类标准界定的恶行。我们的立场，从开始就不同。”
“所以你是在警告我？”般若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怒气瞬间涌上心头。本想发火，但还没开口他就想起了百名取的性格。于是那怒气，莫名变得极为嘲讽。
这个人无情无爱，和他完全相反。和她讲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和她置气又有什么用？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走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是他自己不甘心而已。
半响，他苦笑了一声，疲惫地说道：“你要杀就杀吧……反正我不想活很久了。”
她却摇头：“我无权决定你的生死……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回日本吧。”
“那里有我的朋友，如果实在无处可去，他可以照顾你。”
“……如果我说，我不想走呢？”他沉着声音道。
“……”百名取转过身看他，没有说话。
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放在往常，这暧昧不明的态度般若一定喜闻乐见。但现在，它却像一柄重锤，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击碎。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他现在要的是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
于是，如同火星遇上了干草，般若刚下去的怒火‘蹭’地窜上来，他厉声质问：“你其实只是不敢反抗吧！被别人像木偶一样操控很有趣吗？很好玩吗？缩在角落里很安心吗？你就这样失去斗志，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百名取：“他们并没有苛待我。”
般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的脑子有病！他们整天派人监视你、用扭曲的标准束缚你，他们孤立你、鄙视你、戒备你，这不叫苛待？？”
他气得脑壳疼，气得胸口上不来气，只能用拳头锤自己胸口，好让这口气顺上来。百名取还想说什么，他恶狠狠地瞪了过去，“闭嘴！”
如果可以，他真想用拳头狠狠锤她脑壳。
“老子为你做这么多，不是让你感谢我，谁他妈稀罕这个！我是要让你活得更像个人！”
他抓住百名取的肩膀，用想把她脑浆晃出来的力气使劲晃：“你到底懂不懂我的苦心啊！！！”
百名取被他晃得没法好好说话，反手按住他的肩膀，他终于不晃了，但是手还是在她的肩膀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没有甩开他的手，也没有放开他。
于是般若也愣在了那里。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互相看着对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要比赛相扑。
般若感觉百名取的眼神很奇怪，或者说，她的眼神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奇怪。
既不是和平时一样的冷漠，也不像是对他们不顺利的对话产生反应。不是喜悦，不是难过，不是愤怒……准确的说，那眼神中并没有情绪。
那漆黑的双眸如同深渊。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吞噬了一切。
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感觉莫名不爽。
百名取：“如果和我牵扯下去……总有一天……”
般若：“我会被百家叉出去祭天？”
“…………”
百名取闭眼，叹了口气：“……算了。”她摇了摇头，放弃劝说，“现在说这个还太早。”
般若：“就是！邪神还没解决，想那么远干什么！”见她没有说话，看样子也不打算说话。般若松了口气，随即一秒蹬鼻子上脸，叉腰道：“而且腿长我身上，你让我走我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百名取又摆出了那副暧昧不清的态度，但般若没有心情计较这些。
他有意停止争吵。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样到底算不算吵架，但他们无疑已经把双方的态度放在台面上，并且谈崩了。眼看两人的关系就要滑入深渊，他除了选择原谅和极力挽回，还能做什么呢？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在卖自己安利。
没办法……如果放任下去，事情就绝对会朝着百家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然后两人江湖不见。只有这件事，般若死都不想让他们如愿。
是的。即使百名取说的这么清楚、这么直白，般若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不如说因为百名取这个骚操作，反而让他的想法更坚定了。
本来，这也不是冲动之下的决定。他对百名取的态度，也是从最初的畏惧警惕，到中间的反复无常若即若离，最终才走到这一步的。
般若擅长洞察人心，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是世间常理赋予他的天赋，但百名取的存在本身即是脱离世间常理。他无法理解她，就算话说到这个程度，他也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就如同百名取没有办法接纳般若一样。
虽然性格完全相反，但两人不愧是最像同类的异类，在这种过分强调自己的感受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或许这就是异类的默契吧。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听不进人话，更不会试图去真正地了解对方，他们只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或许在他们眼里，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了，已经足够让对方了解自己的意思了。
但其实到目前为止，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坐下，面对面地用心交流。即使是现在他们所谓的摊牌，也只停留在了最浅的表层。
人的心就像海上的浮冰，别人能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们吝啬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如果可以，他们更愿意让自己的冰山永远藏于迷雾中。这样谁都看不见，谁都没有办法伤害。
不用怀疑，仅仅是从迷雾中走出，展现自己的冰山一角，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就算他们之于彼此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特殊关系，也无法再更近一步。
因为这对于他们而言太危险，他们下意识拒绝任何人靠近。这就是异类的生存之道。或许残酷，或许寂寞，但这就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
人的心就像海上的浮冰。
潜藏在水面之下的，是无法探知的幽暗，太多东西藏在幽暗之中，或许连他们自己都看不清。
即使是真心为了对方好，但谁又能知道这份真心之下的幽暗呢？
人心总是很复杂。
似乎自己也知道这其中不可名状的讽刺，般若感到可笑，为这份人类之心感到可笑，但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涩。
即使目的不纯，他也是真的想让百名取脱离百家，她值得更美好的人生。她不该被束缚，生而不同并不是原罪，而是世人的偏见强加的莫须有的罪名。他想为她灰暗冰冷的生命带来一束光，让她获得快乐。
他总是喜欢用各种谎言包装自己。但只有这一点，他没有说谎。
或许她一直拒绝，是因为从未得到过有温度的人生。般若时常这么想，现在也依然这么觉得。
她从出生就被安排好，生活在一个畸形的家庭，接受畸形的教育，灌输畸形的思想。
当一个人接受了长达十多年的洗脑教育，思想的钢印早已塑造成型。在那巨大宛如天堑的阻碍前，她又该如何跨越艰难，为自己开辟道路？她又该怎么颠覆自己的人生，分辨自己真正该走的路？
想到这儿，金发妖怪眼神复杂，心中一直燃烧的最后的一团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情。
或许这就是一种被称为“悲悯”的情感吧。每次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胸膛就会涌现出这种情感。
金发妖怪注视着她那冰冷的眼眸，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无爱者”。
无法理解、无法拥有、无法触碰，即使那种名为“爱”的东西近在咫尺，她也毫无感觉。
她如同屹立在人间之外的神明，无悲无喜，只是注视着这一切，拥抱永恒的孤独。
但她不是神。
般若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百家一系列操作，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百家……是想造出一个神出来吗？
只有神明才不需要爱，他们至高无上、凌驾万物。他们是信仰、是存在于万物中的概念。当这样的存在拥有感情，后果是毁灭性的。
从古至今有无数人都在用自己的脑洞指染神明，将她们拉入凡间。这些故事般若也喜闻乐见，但必须承认的是：在现实中，小说是小说，神就是神。
从特征来看，百名取从先天条件上很接近神的概念……如果能利用……
这个想法很荒谬。荒谬得令人发笑，神怎么可能人为造出来？神要那么好成，世人还求仙问道个什么鬼。
于是这个想法刚过脑就被他从脑子里踢出去了。
就算退一百万步，真的是这样，百家的做法也只会让他更生气。
百名取天生异于常人，但本质上还是个人类，凡人之躯如何能承担神的责任？
就算思想品格外表行为模式塑造得再接近，也终究还是人。仗着她无心无情，就用神的标准去要求她，这不是为她好，而是在扭曲她的人格。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人格扭曲的末路，是毁灭。
无论如何，般若都不会放任他们继续这样下去。他不能让她走向那个悲惨的终点。
——他会为百名取开辟真正属于她的道路。
这就是他时隔多年，再次恢复力量的真正原因。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般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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