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如雪乱十载＞片段合集》七巅

27、8 初遇夫差（2）

　　周遭皆围了吴国兵士，无一人敢轻易上前。
　　三月春风，又卷起纷落的皎洁花瓣，静静盈绕在这片场地。
　　这一刻，空气凝滞，如同一场无法进行的僵局。
　　“来人，给我拿下！”将军沮鞑道。
　　“住手！”夫差摆手道，“谁都不准插手！”
　　“可是，殿下……”沮鞑还未说完，夫差已冲了上去。
　　范蠡心里一惊，殿下？
　　莫非这人是……！
　　只是，夫差再不给范蠡思索的时间。
　　山野之人，无名无姓？
　　好一个无名无姓！
　　本宫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夫差执剑，再次绝然而来，无数花丝被卷入这股强大的杀气，顷刻粉身，香销玉碎。
　　范蠡仓促一挡，像这种旗鼓相当的局面，权衡形势利弊，他也知不能恋战，需想办法尽快脱身。
　　他眼神一扫，不远处有一木棚，恰巧在包围之外，棚前还停了一匹马，正是绝好的退路。于是他且战且退，最后猝然转身，纵身一跃，跨过路障，直向那匹马奔去。
　　夫差见他要躲，轻“哼”了一声，这种伎俩，怎骗得了他？于是，他几步间纵身跟上，不留一点逃脱的机会给他，直接逼得范蠡暂时放弃取马，闪身进入那木棚中。
　　顷刻间，两人在木棚中又缠斗在一处。
　　这时，其他的士兵才反应过来，在沮鞑的带领下，赶紧掉头，追了过去。
　　只见二人在棚中战得难解难分，桌椅碗罐四飞，木棚空间又不大，众人竟不知如何上前。再加二人武功旗鼓相当，刀光剑影，眼花缭乱，众人连看都几乎看不清，更不用提保护太子、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的事了。
　　众人正犹豫间，只见范蠡一剑削断一角支柱，棚顶一沉一震，四面草帘俱落。众人视线受阻，更谈不上如何杀入战局了，也只是隔着草帘，眼巴巴望着其中人影剑影交错，听那剑锋交鸣。
　　——又是“呛”地一声，两柄宝剑错身相迫，死死相抵。
　　四落的草帘将两人隔绝在这一方空间之中。
　　刚出山入世的世外高人范蠡，绝没想到会在这里被一个青年武将追逼至此；而高高在上的英雄王者夫差，也绝没想到会在这里对一个山野布衣束手无策。
　　两剑死死相抵，这使得他们不得不近身紧贴，倾出全身力道顶住对方的轧逼。
　　清风徐来，幕帘簌簌响动。
　　两人眉眼，近在咫尺之间。
　　这终于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机会——得以极近极细致地观察眼前的对手，给自己一个答案。
　　“他究竟是谁？”
　　那人面庞刚毅，双眉飞横，眉宇间自蕴了一种尊贵的气质。只是一道不甚浓密的青须，与那还显年轻的脸庞有些不相称。
　　而那人的眼神——范蠡本是笃定使出这样勇猛剑招的人，定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盛满了霸气与杀气。
　　他猜的的确无差。
　　只是，那人年轻的脸上更张扬着一种倨傲的神情，眼中更有一种纯粹的出于争胜的快意，甚至多了几分戏谑，似乎在告诉他：你的伎俩我都明白，你休想逃掉！
　　此人，竟就是吴国当今太子夫差么？
　　而吴国太子夫差此时看进青年的眸中，仁厚而无波澜，清澈而不嗜血，唯有坚毅不移！
　　这样的眸子……
　　夫差心中微微一怔。
　　自少年起，他就随军浴血奋战，手刃无数敌人，血腥修罗场上，他从未见一人，如这般模样。
　　这近于咫尺的青年眼中，除了坚持，还是坚持！除了坚定，仍是坚定！就如方才即便面对敌兵数十，他也坚持不取一人性命！就如他手中那柄乌鞘剑，浑厚锋利，却坚定地不染一丝杀气！
　　方才他还在嘲笑此人妇人之仁，但此时，却不能否认，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独特的气质，这样的气质竟令他有几分欣赏。
　　他们似是都寻到了自己想要的迅息，又似是都不习惯这种鼻息轻簌的窥探彼此的距离。
　　于是，两人同时翻身，挥出一剑，夫差那棕红色的披风在空中翻飞，被范蠡斜斜斩去一角，握在手中。
　　夫差一见，哪肯示弱，咬牙猝然上前，反手一剑，“呛”地一声，范蠡挺剑一挡，却躲闪不及，堪堪被削中发带。
　　待夫差抬眼望去，只见范蠡身形回转，那如瀑般的乌发在空中飞扬飘洒，倾泻开来，发稍似是在风中无意间扶过夫差的心尖。待范蠡稳住身形，于这三千青丝中回眸一望时，夫差只觉那月眉星目，那眸光，灿胜槜李花似雪，俊挺、勇毅、潇洒、美丽，惊艳无比。
　　眼前的一切，如一幅图画，一帧帧在夫差眼前绽放，而每一帧的绝美都击穿了他的灵魂，让他怔愣不已。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周遭的一切皆变得不再重要。
　　正是三分芳髻拢青丝，剑下见仙姿。阳春三月，槜李林中，相见恨欢迟。
　　此时，一阵风过，草帘被风掀起动荡，“哗啦啦”地响着。夫差与范蠡各占据棚中一角，剑锋遥指着对方，似对峙，又不似对峙。
　　“你……”
　　夫差恍惚中开口，却只见范蠡骤然转身，只听“哆、哆”两声，是剑锋砍向棚柱的声音，随后，木棚剧颤之下，摇摇欲坠！
　　“殿下！”沮鞑见状失声大叫。
　　却见一身影遽然而出，剑光到处，棚前的马缰被斩落，那无名青年纵身上马，奔腾而去，发丝于风中飘扬，潇洒果绝。
　　沮鞑担心自家主人，焦急方要钻入棚内，却见太子夫差亦破屋而出！木棚瞬间坍塌散落成一片废墟。
　　“太子殿下，我派人……”
　　“不必！借粮要紧！”夫差摆手，严厉道，“所有人听令，重整队形，严密封锁！”
　　夫差这才遥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眼中竟闪着异样的光芒，成竹在胸般道，“等攻破越国后……”
　　等攻破越国后，得到此人，易如反掌！
　　沮鞑并未觉察到主人眼中迸发的光彩，眸光中的势在必得，更未注意到主人手中紧握的一缕褚色发带……
　　他只在心中暗叹这一场于沙场中势均力敌、精彩绝伦的争斗，直到许多许多年后，也历历在目，不能忘怀，只是那时，他或许已是这一场绝美邂逅唯一的见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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