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换酒》梨花煮酒

96、第96章

　　混沌艰难地从大氅中沿着桃九脖颈冒出一个小脑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嚎道：“尊者，您差点憋死我了！”
　　桃九脖颈被它柔软的短毛一蹭，当即痒地笑出了声：“小馄饨，下来。”
　　念尘一愣，随即莞尔道：“我竟不知你这般怕痒。”说罢便伸手将混沌提了下来。
　　桃九收了笑，冷哼一声：“聒噪。”
　　混沌被提着后颈难受的紧，后脚爪子一蹬便窜到了桃九兜帽上，伸展小爪子作欢呼状：“凡界凡界，我来也。”愣生生将‘也’字喊出了七八个起伏调调。
　　桃九早知它就是这么个性子，板着脸道：“别瞎嚎嚎，走吧。”
　　念尘轻轻颔首，看他顶着一只火红色猫儿的模样，轻轻勾起了唇角。
　　两人冒雪沿着早已被掩埋的幽径山路来到桃林外。
　　桃树早已开出了万千银花，白得极为晃眼，桃九恍惚间忆起当初他从千隐寺养好伤回来那时候，也是下着飘飘摇摇的雪，凡界已然匆匆而过几十年，可对他来说，不过尔尔半年罢了，却恍若隔世。
　　他不自觉地从袖中抽出绣满繁花的油纸伞，堪堪挡住茫茫雪花，一步一步赤足往林中走去。
　　念尘将手中佛珠缠在腕间，看着桃九的背影，不知心头是疼多过痛，还是痛大过疼。当初他便站在千隐寺高高的塔楼上，远远看他打着伞走到桃林深处的湖边，看他与湖离三人有说亦有笑，忍不住便下了姑苏山，只是想着能和他靠近些，再靠近些……生怕他至此一去，再不复返。
　　他总在想，那时候从不肯唤他一声师尊的小桃花妖，即使被他逼着渡妖修功德，即使对他从未有过好脸色，其实心底，是欣然愉悦的吧……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当初也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生生将阿九推入地狱。
　　罢了罢了……念尘苦涩地笑了笑，即是地狱，他亦画地为牢，护他永世长安。
　　他沿着已被大雪覆盖了大半的脚印走到桃林深处。
　　桃九正打伞站在湖边，看着结了厚厚冰层的湖面怔愣出神。
　　小小圆坑不复在，小小红影不复存。尤喜挂在自己腿上，甚是难缠的那尾小鲤鱼妖，原来是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神魂俱散了……
　　君竹玉棠自对岸化成人形缓步走来，君竹一袭青衫依旧，玉棠一身粉衣依然。
　　两人心道这般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怎会有人踏进这桃林？
　　打伞的瘦弱白影，眉眼淡然出尘的和尚？
　　君竹心尖一颤，不知想到了什么，抖着嗓音唤道：“桃……九？”
　　玉棠上前一步，落泪：“是……是桃九吗？”
　　桃九捏着伞柄的骨节已然发白，稍稍抬高了一直遮住眉眼的伞面。
　　瘦弱的身形被纯白大氅裹得只堪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脸庞与菱唇早已血色褪尽。眉如墨画，眼若桃花，涟涟泪光浸透了左眼下的绯色泪痣。
　　额间桃花印记熠熠生辉。
　　虽变了样貌，两人却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桃九慢慢走到他俩身前，忽然眉眼柔和地浅笑道：“君竹，玉棠……我来看看你们，这凡界几十年已过，近来可好？”
　　玉棠瞬间跌倒在地，捂着脸呜咽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走了，小离死了……怎会好……”
　　君竹稍显冷静，红着眼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看了看念尘，迟疑道：“桃九，这位是不是……念尘方丈？”
　　桃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正是。”
　　念尘立定在他身侧，垂眸，长睫掩去了他眸中悲戚，淡淡道：“本尊是三千世界婆娑尊者，释迦。”
　　君竹和玉棠一惊：“桃九，这是……”当时他的身份凤炎只传音给了北灵，故而两人并未听到，只道是九重天上之人，哪知竟是一界之主？
　　桃九幽幽道：“他是我师尊，当初是分神入凡世，护我渡九世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