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木榣

6、第六章

　　依稀记得见到米露的第一次。
　　美术社里的所有的目光集中成线，由线汇聚成一个点。罗亚抬头朝门外望去，一个女生靠在门口，乌黑散落的长发，素淡蓝色呢花裙，披了件纯白的毛衣。她的皮肤也很白，白得让人觉得气色不好。
　　罗亚那时告诉她，抹点儿唇膏，会好很多。果然，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的笑容，粉红色的唇下微露出白澈的牙，嘴角旁印着浅浅的酒窝，俏皮可爱。

　　有一回，下半夜三点，罗亚正在专心致志的敲打着键盘，忽然身后的俏皮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下乡取景的摄影师，和一个喜爱僻静生活的作家就这样美好的相遇啦。”
　　是米露。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失眠。然后看你的存稿，越看越精神。”米露饶有兴趣的举着手机，读着：
　　“‘南宫瑾搬来华地镇好几个月了，不过习惯了宅在家里，埋头写小说的生活，还没有真正的走走这个不大的小镇子呢。她一向不喜欢可以打扮，百搭的白色体恤，百搭的短裤，百搭的球鞋，还有百搭的墨镜，就这样出门了。大半的时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也是不错的，心情舒畅了，人也变得有耐心起来，还是极为客气的那种，比如当一个说着一口完全听不懂的外地口音的人向自己问路时……’小亚，他就是姜子明！”
　　“知道啦。”罗亚被打断后，一个字也敲不下去：“国画推广社你明天不是还要开会么，还不睡？回头让大一新社员看到你这社长一脸憔悴，可是会笑你的哟。”
　　“唉，果断还是脸重要。”米露有些丧气。
　　罗亚听到她把手机让到床另一头的声音，然后是翻身的声音。以为米露真的睡了，没想到一会儿，她又说话了。
　　“听说，计算机系的江辰喜欢你？”
　　罗亚惊讶，直哎呀道：“你怎么这么八卦呀，哪有的事。”
　　不过这话倒是引起了昏昏入睡的其他室友的话题，大家议论起来。
　　“计算机系的江辰呀，人长得还挺好的，听说他不大爱说话。”
　　“江辰是哪一号呀，我都没说过。”
　　“这个我知道，咱们专业五班，眼镜度数八百的那个，跟计算机系的一男生谈的，我听她说过，就说过一句，他们班成绩最好的是江辰，平时系里聚餐，班里聚餐，还是寝室聚餐，他从来就只上交份子钱，从来不露脸。”
　　“啊？？那可不是一般的拽呀。”
　　“你说到这个，我倒是有点儿影响，听说他家是很偏的什么地方的。暑假放假，我听我男朋友说，江辰到处托人要买去甘肃的票什么的，我估计他家是甘肃哪个山沟沟的。……不过，不爱说话。”
　　……
　　这就是罗亚对江辰最初的印象，只是室友每天乐此不疲谈论的众多男生的一个，还是很不出众的一个。
　　罗亚甚至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了。再假的事情说上八遍也像真的了，更何况是一群很有“男友鉴赏力”的资深室友。
　　总之，江辰这个人在罗亚心里算是飘过了。
　　只是大雁轻掠湖面，总要泛起涟漪……罗亚自己也没想到，直到后来无意中听说，那天的那通电话真的是江辰打给她的，不过，也是真的打错了。
　　莫名的失望，莫名的生气。
　　不过罗亚很快把这一切归结于女孩子的虚荣心，哪怕是自己不打算谈恋爱，有人给自己打电话，也是很高兴的。
　　只不过热烈的讨论中，却没听到米露再有回应。

　　如今的米露，自然是变了不少，青涩消失，娇美替代。
　　罗亚也记得，当她知道江辰吻了罗亚的时候，哭红了的双眼，几乎是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对着罗亚说：“江辰，总有一天是我的。”
　　看到如今的她，那时的一幕还如卷般出现在脑海里。
　　“你找我？”
　　米露轻哼了一声，一抹冷笑从她的嘴角划过，这样的笑让人不寒而栗，“找你？我巴不得你永远消失。”
　　当她一开口，罗亚就知道她变了。她已经把江辰当成了她的所有物，任何人不能占有。更何况是她？
　　“那你还不是来了？你留心了我的行程，留心了帮我出书的出版社，所以，找来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江辰。”
　　罗亚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有人要和你抢，你还真把他当个宝。既然你已经拥有了他，又何必来找我，除非，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自信。顺带说一句，你要担心的不是我，是外面的灯红酒绿，男人，我想我不用明说。”
　　“别说的那么好听，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为什么要回北大，为什么要去行政大楼？我知道十年后你的出现不会那么简单。江辰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既他之后，是你的离开。十年后的现在，他回来后的半年，你又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在我以为今生可以再次拥有他的时候，出现。你不觉得对于我，很残忍。”
　　罗亚听得阵阵惊讶。
　　江辰半年前才回来？他并没有一直和米露在一起吗？
　　“残忍？”罗亚好笑，“哦，对了，昨天貌似你们还是很亲密的，拥有他的感觉是不是很好？”说着，她停顿了会，拿起桌上刚刚明月拿来的咖啡喝了一口，轻轻抬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在爱情面前等待太久又好像刚刚获得幸福的女人，继续说：“忘了告诉你，他像一阵风，吹走了就是没了。米小姐，您有时间来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研究如何抓着这阵风，是将他放在口袋里扎起来还是……”
　　“罗亚，你……”
　　“我什么，我回来什么事都没做，真有意思，真的爱他就别来找我。我对你的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那江辰昨天也不会……”米露说到一半，又将到嘴边的一句话吞进了肚里。
　　罗亚狡笑说：“我没心思陪你玩游戏？为了一个男人。”
　　“无论怎样，我都想告诉你，我会和他结婚。”
　　高跟鞋与瓷砖的碰撞声，搅得罗亚一阵心乱。那最后一声‘我会和他结婚’萦绕在耳旁，挥散不去。真的会结婚吗？我是不会想要看到你幸福的。

　　李卓尔和罗亚关系亲到几乎每天都发微信。这不，当她知道表姐没有回上海时，直接抱着书包冲到了罗亚入住的酒店。
　　于毅在房间开视频会议，罗亚不在。
　　李卓尔屋里屋外来回窜了一圈，等到于毅结束会议，给李卓尔倒了杯饮料时，李卓尔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夫，我偷偷告诉你哟，我觉得你比我姐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好多啦。”
　　于毅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中午想吃什么，随便点。”
　　“yes！姐夫万岁！”
　　待罗亚回来，她也不是很惊讶李卓尔会在这儿。她一边换鞋子，于毅便走过来帮她拿包。
　　“卓尔，你毕业有什么打算？”
　　李卓尔撒娇的摇着罗亚，“姐，你可是我亲姐呀，就不要像我老爸老妈那样，三句不离‘毕业’啦。四年前高考就是这样，现在又这样……”
　　罗亚淡笑道：“关心你你还不乐意，其实你别有太大压力，你看我考上北大时，家里人简直把我捧上了天，现在呢，不也就是这样混吗？”
　　“你可不一样，姐夫对你那么好。好得让我这种单身贵族都羡慕。哼。”
　　罗亚笑了笑，没说话。于毅对她的确是好，自己刚坐下歇歇脚，他便冲好了温热的牛奶递到手边。
　　“唉，我妈总说我是她从垃圾堆捡回来的。”李卓尔一脸愁苦。
　　“哈哈哈……那咱们的确是亲姐妹，我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姐，你帮我件事呗，看在咱们都是从垃圾堆里被捡出来的份上。”
　　“你这个理由我简直无法反驳。说说吧，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老师希望我继续考研究生，我不想，她为了及时把我拉回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上，竟然要请我父母去谈话……”
　　“你看看，多么负责任的人民教师。”罗亚看热闹，不嫌事大。
　　“亲姐，亲姐，我妈肯定会逼我考研的，”李卓尔扯着罗亚衣服，拧成了麻花，“我不想再读书了，我要出去浪，再在学校里待下去，我会疯的。为了拯救你天真可爱的妹妹，你就帮帮我吧。”
　　罗亚在犹豫，李卓尔眨巴眨巴眼睛向于毅求助。
　　于毅耸肩道：“你知道，我做不了你姐的主。”
　　李卓尔哼哼道：“枉我进门就猛夸你。都白夸了。”
　　罗亚好笑，“好吧，老姐看在你日子过得这么惨的份上，就同情同情你吧。”
　　“噢耶！”李卓尔激动的直跺脚。

　　送走李卓尔，罗亚闲来无事，正瞥见于毅的笔记本电脑的页面。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文件，像是合同。
　　处于礼貌，罗亚并没有浏览，只是在不经意间好像看到字里行间有“LUTA集团”、“江辰”这样的字样。
　　罗亚皱了皱眉，很快便也不在意了。
　　她想着，江辰的爸爸对他有完美的规划，自己又在学校遇到他，那他一定是留校当老师了。
　　这个江辰只是重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