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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卖馕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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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文张贴之后京城才俊蜂拥而来差点没把素王府的小门踩翻了,有没有搞错这年头赘婿的地位不是相当低的吗?
这些面试的人肯定是看上了素王府的权势。
“不合格。”
岑寂对这位号称是玉门关浪里小白龙的游侠不假辞色。
他一夜跑死了八匹马,跑了一千里,才从玉门关赶到素王府。
小白龙顿时崩溃了,他本来觉得这门亲事是十拿九稳的,以他的人品、才貌,那位王府的表小姐怎么可能看不上他?
“王爷,不如让在下和白小姐见上一面如何?”
岑寂还没说话来福气就翘着兰花指,抛了个白眼过去,“胡闹!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表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表小姐金枝玉叶,你一个粗人能知道本小姐的名字就已经是上天厚赐了,还想见到我家小姐的真容。长得不怎么样想的挺美。”
来福羞辱别人的时候真是一把好手。
小白龙愤怒极了。
不就是拒绝了你求婚吗?拿一副弄死你全家的表情……等等,他给来福使了个眼色,来福立即心领神会。
“你可是少年天才,十岁左右的时候,修为,忽然停滞不前甚至还倒退了?”
“你怎么知道?”
岑寂暗道一声,不好。
来福心里也咯噔一声。
“你父亲可是家中族长?”
“正是。”
“你母亲早亡?”
“你又如何得知?”
坏了。
岑寂不禁虎躯一震。
来福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一个戒指是你母亲的遗物?”
小白龙诧异的伸出手,右手中指上正戴着一个乌木颜色的戒指!
来福吓得两条长腿都要吓罗圈了。
“你可有……可有青梅竹马的妹妹?不是亲生的?或者是同宗族的,只要是让你心动的你却配不上她的女子?”
小白龙面色一变,“当某是什么人,若是某有心仪的女人还会求娶白小姐?”
这句话说完方才还抖的如糠筛的来福瞬间就腰板挺直了,跳起来大喝一声,“好狗胆!敢吓唬你福爷爷!还不拖出去埋了!”
岑寂不怒自威道:“来福。”
福大爷顿时安静了。
“记得岑寂说什么来着。”
“王爷说要以德服人……”来福仇视地看着小白龙,差点没吓死他,还真以为撞上气运之子了,来福摩拳擦掌邪笑道:“正好厨房的三姑去年刚把她第七个男人打死,你正好给她当个填房。”
三姑见了小白龙之后果然拍板定下了婚事,“正巧老娘也想生娃了。”
她的好姐妹杜大嫂就诧异了,“怎么现在想生了。”
“只是……寂寞了吧。”
三姑说着还不忘看了眼成府。
“何日成亲?”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三姑干脆地说,然后遗憾地看了眼他,那目光岑寂懂得。
“劳烦福管家做个证婚人。”
福大爷行动力惊人,当天傍晚素王府厨房扛把子三姑的第八个婚礼就开始了。
新房内小白龙被套上男款的凤冠霞帔,五花大绑被塞到了喜床上,而三姑拿着秤杆,挑起了小白龙的红盖头,围观的人轰然叫好,只见小白龙面冠如玉量脸颊飞粉,眉飞入鬓眼角还悬着一滴泪。
三姑道:"真是个可人儿。”
一直生活在塞外穷乡僻壤之地的小白龙并不知道京城到底是怎么样的风俗,如果上天再给他选择一次的机会的话,他肯定不会像只傻狍子一样的自己跳进陷阱。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堂也拜了盖头也掀了……难道他白小龙真的要跟和这女人度过一生?
慢着,他可是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过就是被逼婚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洞房花烛之后提剑离去也是潇洒。
但——
有道是,烛下观女最动人,白小龙看着这位已经成为他新婚妻子的半老徐娘,他本就有点近视,非得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近在咫尺之人的相貌,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这半老徐娘风情万种水似眼横波,反倒像个妖女。
白小龙平常在玉门关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也不过就是县城卖沙县小吃的老板娘白香玉和点翠楼的头牌公孙如意,他原本以为漂亮的女人也就那样原来是坐井观天,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这般漂亮的女人,竟然成为了他的新婚娘子,这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小白龙忽然可耻的发现他居然有一万分的动摇,也不错啊,天子脚下,背靠权倾天下的大权臣素王爷,听说娘子当年还是江湖第一美人。
若不是年岁大了一些,那他小白龙可是走了泼天大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他还敢嫌弃?
三姑在四王府的金兰之交,杜大嫂端着合卺酒过来了。
"喝了这杯交杯酒,你俩就是结发夫妻。”
小白龙颤抖的伸出了手,好像面对的不是一杯酒而是穿肠毒|药。
最后他还是拿起了酒杯和三姑喝下了交杯酒。
"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郎了!"
……
岑寂和玉树相携着走出了新房,皓月当空,他诗兴大发,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尽,江月年年望相似……难道上天真的要让我孤独一生?”
三姑都第八春了可笑岑寂至今仍然形只影单。
"王爷,这等小小的失败,怎能如此一蹶不振?您还年轻着呢。”玉树宽慰着他。
岑寂也知道吾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可为什么至今还没有人来采撷呢?
玉树指点江山道:"你看那皇帝三宫六院,你看那权贵三妻四妾,你看老娘情人无数再看三姑前夫都有七个了…王爷你就是太挑剔了。男人不过是玩物而已,今晚妾身与徐公约好了共赴巫山云雨,王爷可要加入?"
太刺激了,他这样的纯情少年恐怕承受不住,只好忍痛拒绝了。
玉树用看着废物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好生羞愧。
玉树长叹唏嘘道,“王爷还是给白小姐再好好甄选结婚的对象吧,要不她挠你怎么办?”
岑寂摇头晃脑地说:“合心意的青年才俊吾怎么舍得介绍给表妹。”
到了大厅,来面试赘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黄金一直审核来着,见了他道:“王爷,这是小的挑出的才俊。”
“这是……南直隶的解元?”
考霸。
这小模样长得颇和岑寂心意啊。
岑寂咳嗽一声,“这人,洗干净了,送到房里来。”
岑寂为泱泱我朝呕心沥血披肝沥胆了这么多年,以不足双十的孱弱八尺身躯扛起了江山社稷,扶幼主于危难,九合诸侯……睡个解元公怎么了?怎么了!
黄金面无异色,“是。”
岑寂也没心情去管面试白小姐的相亲状况了,干脆交代让表妹自己挑,挑几个都成,至于表妹听说后直接欢喜的带着哼哈二嫂大摇大摆地关上了王府的大门蒙上了眼睛撞天婚……就不关他的事了。
“王爷可知道您要临幸的解元公是什么人。”
这个岑寂还真不知道。
“这南直隶解元关且演是个硬骨头,此人脾气又臭又硬,不屑权贵,风骨那是没的说,为人死板的很,是万中无一的正人君子,王爷要宠幸他,恐怕此人不从啊。”
很好,他就喜欢这样的人。
有征服感。
玉树忧心忡忡道:“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吃了晚饭岑寂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去见新欢了!
只见岑寂新发明的电灯被关了,取而代之的是树根手臂粗的人鱼蜡。
人鱼蜡烛在古代叫做鲛蜡,是人鱼油脂制成,是古代帝王将相下葬时长明灯的不二材料,可千年不灭。
岑寂可容一个蹴鞠对大被同眠的大床上侧卧着一个骨架很大但是很瘦的人,恐怕八尺余高的身子上并没有多少肉。
他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儿,被一家叫‘小儿城’的福利机构捡了回去,不到十岁就逃了出来加入了丐帮,凭着胆大心细刚正不阿很快在丐帮坐到了八袋长老的位置,得了帮主的赏识,供他读书。他才华过人,连试连中,在考霸扎堆的南直隶脱颖而出,当上了解元公。
这样的男人,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
岑寂真是心疼他这么多年如此的辛苦,他的悲惨遭遇感动了他,他走到床边,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果然瘦削。
心如刀绞。
这人儿毫不惧怕地直视他。
很好,他的脸不黑。
“学生见过素王。”
这人在他的床上,还被裹在被子里,看样子身上不着寸缕,蒹葭国也就这点本事拿得出手了。可目光竟然如此清澈,如此大义凛然,如此的高风亮节,如此的让他……心痒难耐。
此时此刻有两个选择摆在岑寂面前,一是做君子,二是做禽兽。
“关解元。”
他是个面瘫,其实他特别想跟他嘘寒问暖一番,可惜做不到。
曾经,他就因此错过了圣僧。
“不知王爷叫学生前来有何吩咐?”
啊,关郎看着他的眼神还是如此的纯洁,毫无杂质,仿佛赤子一般。
莫非……
岑寂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难不成他根本不知道这副场景是为了什么?
“王爷,为何看着学生一言不发?”
岑寂决定试探他,“看了你的考卷,不胜欣喜。”
关郎眼睛一亮,想从被子里钻出来,但一想到自己身上不着片缕太失礼了,只好又躺下了,“王爷看了学生的考卷。”
其实他压根没看。
“早听闻王爷学究天人,数年间我朝税收翻了数倍,当有管鲍之才!”
不得不说君子夸人比小人恭维舒爽多了。
假设岑寂马上就要龙驭宾天了,最大的遗憾是什么,自然是没有动用权利对大统领大将军圣僧帝师强行不轨,国师就算了,他打不过他。
这次、这次一定要成功。
诚哥助岑寂一臂之力!
岑寂不露痕迹地把手放在了关郎的手上,他的手指上有常年握笔磨出来的茧子。
关郎反握住了他的手。
这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吧。
“王爷日日夜夜为国事操劳想必累坏了,快上来歇息。”
岑寂瞬间看见了满头仙娥都向岑寂竖起了中指。
岑寂一下子翻身上了床。
此时房间里灯火通明,巨大的火树银花从窗外伸进来爬满了整张天花板,垂落下来的吊兰上停落着淡紫色的蝴蝶。
“虽然吴阁老也对学生多加赞誉,但学生还是觉得文章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王爷斧正。”
“吴阁老乃是三朝元老,博学鸿儒,桃李满天下,著作等身,他都说你的文章好,他又如何挑的出毛病。”
他的小解元被夸得脸红了,他又知道了他的一个优点,脸皮薄。
“在金陵时听闻王爷为人如同门神般不假辞色,今日见了真人却如此和颜悦色礼贤下士,对学生一介白身之人竟如此……”
小解元疑惑地看着他。哎呀,这迷蒙的表情真是要把岑寂迷死了!
岑寂不露痕迹地又朝小关郎贴近了一点,现在几乎是肩并肩了。
明天他就封自己为一字并肩王。
“王爷冷吗?”
床上就一床被子,说真的这么大的床就一个双人被不太科学,但是,我朝信的是灶王爷!
于是,他就浑身僵硬地看着小解元羞答答地掀开了一半被子含羞带怯地说:“王爷若是不嫌弃就与学生共盖一条被子如何?”
好好好。
岑寂激动的都想大赦天下了。
灯火通明,人鱼烛燃烧了一夜也未见短。
他就这样跟小解元聊了半宿家事国事天下事,到了五更天才沉沉睡去。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他就醒了,为了给解元公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印象,他准备去上朝了。
作为摄政王,他命织造府制了一套黑龙袍出来,皇帝穿黄,其实他觉得黑色才尊贵。
轿子外来福闻着路边起早卖馕的大爷聊上了,“什么?三文钱一个?你怎么不去抢!五文钱三个!”
老头苦着一张脸,“大爷,真的不行,小老儿这样卖早就破产了。”
“卖馕翁,和面蒸烧馕在家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馕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家中米粮绝,心忧馕贱愿粮贵。
夜来城外一尺雪,三更蒸馕破卢中。
妻困儿饥日已高,市南门外墙边歇。
翩翩车骑来是谁?素王府上福大爷。
背靠素王跋扈行,口称馕贵欲抢夺。
一担馕,十余斤,天冷掀盖惜散热。
寥寥五文空心铜,扔进雪地充馕值。”
一个摇着折纸扇的文学青年悲天悯人地站在一边作诗。
他走上来对卖馕的老汉说:“大爷,受苦了!”
大爷瞪了他几眼,从摊子口出来蹲下来把来福扔的几个大钱从雪坑里抠出来,擦干净放进了衣兜里,然后从担子里拿出馕分给了素王府几十人的车队,每个护卫都有个沉甸甸的胡饼。
“好烫!”
“香!从府上出来还没吃饭呢。”
大冬天摇着纸扇的书生傻眼了,“你人……老丈你……”
老丈翻了个大白眼,从口袋里掏出铜子往书生眼前一拍,“你看看,什么做的?”
铜子在初升的红日下闪着银光。
“银的?”
机智的书生知道自己被骗了。
大爷说:“素王府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怎么会在乎老朽几个馕钱,这般作态不过是博王爷一笑罢了。”
书生的大脸气得更大,你们这样玩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了,来福朝天的鼻孔仿佛这么说着。